歲末 年初

裴麗敏

小船飛上天，請慢慢劃槳。莫要驚動了湖底的星光。

2019年，我失去了一位天使。

她沒有多么漂亮的羽翼，多么耀眼的皇冠——但她有我最熟悉的味道，有屬于她自己的空間，她自己的時光年華。

歲末，她永遠地離開了，她去了一個美好的、沒有苦楚的蓬萊仙境。

每一個活過的人，都能給后人的路途上添些亮光。也許是一顆巨星，也許是一支火把，也許只是點含淚的燭火。

她是一個老太太。同許多老太太一樣，瘦瘦的，佝僂著背。只是她很高，頭發沒有全白，說著標準的普通話，性格爽朗。

那片滿田的金稻和盈著暖意的月的地方就是她的家。遠離城市，沒有喧囂，所以她總是靜下心來做著一切。在她口中，我是她“少有的小友”，所以，我總是搬條小凳子，黏在她身邊，聽她說起很久以前的故事，開好玩的玩笑。

她抱怨，門口如蛇般彎曲的路，只能看見孩子離去的背影。我笑道;“您家那么多孩子，也有不少的壯漢，哪天叫他們開條大路，不就可以了嗎？”她開心地笑了。

時間是只藏在黑暗中溫柔的手，在你靠近之時，恍惚之間，斗轉星移。

很久沒有聽到她的消息，一次不經意，知道她住院了。她的身體一直都很好，不容易受涼感冒。

我最后一次見到她，她的意識已經模糊——在我的記憶中，她是那樣的爽朗，可以清楚地給我講起她小時候的玩伴，她小時候的艱苦生活。

“您還知道我是誰嗎？”

她費勁地瞇了瞇眼，搖搖頭：“不認識。”

我轉身離開了，她將頭轉到另一邊。我站在門口，一直在等候，等候她的回眸，可是沒有，一次都沒有。燭光滅了，最后一滴燭油落在桌上，沒有一點聲響。縱有千萬般不舍，終有離別之時。

其實沒有人喜歡孤獨，只是不愿失望。她一樣，我也一樣。最后的目光，投向床的那一頭，看到的是怎樣的模樣。她知道嗎？我知道嗎？哦，是失望。

在最后的年末，星星一閃一閃，月亮同路燈一般的昏黃。

年初，沒有轟轟烈烈的煙花聲，沒來得及跨年就已早早入睡。

驀然又想起了她，月光下，一點點勾勒出花開的剪影。透過花開，看到一個女孩從蹣跚學步到暮暮垂年。她在努力豐滿自己的一生，那容顏如此的熟悉，恍惚間觸手可及。

歲末年初，真是糟糕。可我相信，就像她說的一樣，你會遇見很多人，不斷地和很多人說再見。正是如此，青春亦是這樣。

歲末年初，我會痛并快樂著，成長著。我將會承受世界帶來的所有打擊，然后再無畏地成長。

小船飛上天，慢慢地劃槳。沒有驚動湖底的星光。

（指導老師：劉會然）

星光閃耀生命的湖水

本文語言優美，情思細膩，對生命逝去的描寫并不沉重，而是美好、輕柔。“我”聽過她小時候的故事，喜歡黏在她身邊說些好玩的笑話，還在記憶中努力描摹過她的時光年華。這樣的文章，讓人讀后覺得平靜，能感受到生命本身的美好在流動，并且永遠流動在記憶的心湖里。

我們愿意單純地相信，那些生命中逝去的人，仍像夜空中的星光，閃耀在我們的生命里。“每一個活過的人，都能給后人的途上添些亮光。也許是一顆巨星，也許是一把火把，也許只是含淚的燭炬。”不管怎樣，珍惜身邊所有的人，以努力向上美好的姿態認真生活，一定是正確的。（清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