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無上限”量化寬松政策效果及影響

許嘉桐 新華通訊社

為應對新冠疫情對經濟的沖擊，美國采取了一系列財政和貨幣政策應對危機。尤其值得關注的是，美國聯邦儲備系統（以下簡稱“美聯儲”）2020年3月23日宣布，將采取廣泛新措施支持經濟，將繼續購買美國國債和抵押貸款支持證券以支持市場平穩運行，不設額度上限，即“無上限”量化寬松（Quantitative Easing ，QE）政策。 截至2020年9月17日，美聯儲資產負債表總體規模已超過7萬億美元且將繼續攀升。這是新冠疫情在美國暴發以來，美聯儲迄今為止最激進的市場干預行動。

一、“無上限”量化寬松政策的新特點

美聯儲這次“無上限”量化寬松政策呈現幾個新特點：一是無限性，即每月按計劃購買國債，買多少、買到何時，不設限；二是多樣性，即除了購買國債，還購買抵押債券；三是直接性，即將向機構、公司和個人直接提供援助和貸款，其中貸款總額最高將達2.3萬億美元，用于幫助美國家庭、各類企業、州和地方政府應對疫情和支持美國經濟運轉。從以上三個特點可見，這次美聯儲將“最后貸款人”的職能進一步延伸至銀行之外的一級交易商、信用評級為投資級的企業、甚至州和地方政府，凸顯疫情對美國經濟和金融市場沖擊的嚴重程度，以及美聯儲救市的決心。

二、“無上限”量化寬松政策對美國經濟的影響

即便在短期上有一定的積極作用，但從長遠看，“無上限”量化寬松可能給美國經濟帶來很多負面影響。

第一，過量的貨幣投放可能給美國埋下新一輪資產價格泡沫隱患。回顧過去二十多年，美國一直處于危機與積累泡沫的循環之中。為應對潛在或已發生的危機，美國采取的大幅投放貨幣政策最終都催生了巨大資產價格泡沫，并帶來經濟下行風險。

第二，“無上限”量化寬松政策可使美國政府和企業債務風險增加。從政府角度看，量化寬松政策為美國政府擴大財政赤字創造了有利條件，但同時削弱了美國政府進行財政整頓和結構性改革的意愿，財政可持續問題將被繼續拖延。從企業角度看，低利率和寬松的金融條件鼓勵了金融機構和企業的冒險行為，將加劇企業未來陷入債務困境的風險。

第三，貨幣供應量過多有可能引發通貨膨脹。雖然上次全球金融危機后，量化寬松沒有導致通貨膨脹，但這一次因為供應鏈斷裂、逆全球化加劇，通貨膨脹的風險明顯加大。

此外，由于量化寬松壓低了長期利率，市場可能出現大量高杠桿投機行為，增加資本市場參與者的市場風險。量化寬松也可能會催生流動性陷阱，使常規貨幣政策失效。

三、“無上限”量化寬松政策對全球的溢出效應

客觀而言，“無上限”量化寬松短期內起到了平穩國際金融市場的作用，同時為一些急需大量美元的國家政府和企業提供發債融資自保的機會，在一定程度上穩定了部分新興經濟體市場信心和金融環境。

從以往經驗看，國際金融危機后，量化寬松的確對企業擴大投資產生了積極影響，這是因為當時確有實體經濟在危機中因流動性短缺而停滯。但目前情況是，由于疫情蔓延和各國采取封鎖措施，即使再寬松也不得不停工停產。因此，量化寬松的正面效果有限，反倒會給全球經濟特別是新興國家市場帶來更多風險。

一是給全球埋下輸入性通脹風險。美元是世界主要貿易和結算貨幣，世界大宗商品大多都以美元定價。美聯儲實施量化寬松政策將導致市場流動性過多，長期看美元有大幅貶值風險，從而引發新一輪資源價格上漲，給全球輸入性通脹埋下隱患。

二是沖擊其他國家出口行業。美聯儲實施量化寬松政策帶來美元貶值，將有利于本國出口行業，而其他國家的貨幣將相對升值，從而削弱出口能力。這很可能引發其他國家競相效仿實施貨幣寬松政策，乃至量化寬松。結果不僅引發國際貿易矛盾，還將增加本國未來通脹壓力。

三是導致其他國家持有的美元資產縮水。美國貨幣政策帶來的過剩美元會引發美元貶值壓力，使得美元債權國資產縮水，也許會引發美債拋售，沖擊全球經濟。

四是增加其他國家特別是新興經濟體債務和市場風險。當美國推行量化寬松時，大量美元資本為追求更高收益涌入新興市場；但長期看美聯儲會逐步縮小量化寬松規模，甚至縮表，這將導致外資從新興經濟體金融市場撤出，引發新一輪金融動蕩，新興市場或將面臨資本外流、貨幣貶值、股市下跌。可以預見，美聯儲的救市舉措將令國際投資者更難戒掉對美元的依賴，這也意味著新興市場未來將反復經歷“泡沫與破滅”的循環，造成長期難愈的結構性問題。當美聯儲愈發急于救市之際，正是新興市場國家需要高度警惕并積極應對之時。

結論：為應對新冠疫情帶來的巨大經濟沖擊，美聯儲推行的“無上限”量化寬松政策具有無限性、多樣性和直接性特點，較以往的市場干預手段更為激進，且當前還有進一步擴展趨勢。從效果來看，目前政策短期內對穩定金融市場、推動熊市反彈、支持經濟復蘇有一定積極效果，但長期會給美國經濟和世界經濟發展帶來諸多負面影響，對他國的金融系統、貿易、美元資產和市場等造成沖擊。因此，“無上限”量化寬松政策并非從危機中脫困的有效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