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斌

那時趙簡子追得正緊,中山狼狂奔逃命,撲倒在東郭先生腳下。
“先生救我!”中山狼連磕三個響頭,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
善人東郭先生惻隱之心一動,就像史書所載那樣,把狼裝在書袋里,蹲在路旁假裝看書,直到把趙簡子支吾向遠方。狼先生伸個懶腰,首先感謝了老先生救命之恩,然后望著東郭咯咯笑起來,口水比斷了線的珍珠流得還猛。
“你要……吃我?”
“不錯!”
“我救了你的命,你竟恩將仇報……”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中山狼說,“本來吃你沒商量,但我是講道理的,說服不了你,我不開口。”
“第一,我讓你救命實際是成全了你想做善人的愿望,你視行善重于生命,是我給了你機會,這樣你才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想一想,剛才你救下我時多么得意。
“第二,救人救到底,救狼也一樣。到不了底,說明你不是真善人,屬于那種偽善的家伙。
“現在,獵人不殺我,你以為我就會活下來?我餓得要死了,必須吃掉你,這就等于再成全你一次,你就成了徹底的善人啦。”
“謬論,謬論……”東郭先生全身發抖。
“有理走遍天下,不服咱問問別人。”狼先生很寬宥的樣子。
碰到一頭“孺子牛”,狼與東郭如此這般地說明了來由。
“狼先生是對的。”“孺子牛”肯定地說,“我吃的是草,擠出的是奶,我的肉還要讓人吃,皮還要出產品,如果是生了正經病,還能掏出點牛黃,可值錢了。人類那么文明,這樣來對待我,總會有理由的。我就應該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所以我們牛類保持了好的名節。”
“在道理面前人人平等,狼也要講人理。”中山狼覺得理由更充分了。
“不行不行,咱得問個真正有水平的人。”東郭又氣又怕,胡子抖得厲害。
又找到一個老干部,老干部說:“三天前,我還不明白這個理,現在徹底醒悟了。我提拔的人,后來要置我于死地;我的同僚從牢獄中救過一個人,他自己卻犯受賄罪進了牢獄;我同情過一個貧家子弟,讓他當公務員、當司機,后來他混女人被流氓打成殘廢,他家里人卻找我算賬,要我負擔巨額費用,差點要了我的命……唉,認輸吧,東郭老頭,就是這個道理。”
東郭先生急得真想罵娘,忽然想到自己的小舅子,那家伙以賣橛柄為生,與東郭的人生觀、世界觀格格不入,是個沒文化的粗人,最討厭講道理,一定會為姐夫說句公道話的。
“小舅子就小舅子。”狼先生很不以為然。
結果小舅子很贊同狼的思想意識,只是對其姐夫有能力救狼表示懷疑。狼指出證據就是書袋,并當場鉆了進去。
小舅子把書袋口子扎好,往手心里吐口唾沫就掄起了橛柄……他姐夫東郭先生當即暈了過去。
你猜這時候狼先生在里面說了句什么話——
“人啊,真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