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果（金）東部地區安全形勢堪憂

孫紅

4月4日，剛果（金）東北部的伊圖里省一礦區發生持槍襲擊案，三名中國公民不幸遇難。4月7日，該地區的北基伍省再度發生武裝襲擊事件，至少六名平民喪生。這兩起襲擊事件均由當地一支名為“民主同盟軍”的武裝組織策劃實施，以報復政府軍的軍事圍剿行動。自2014年以來，剛果（金）已有至少1000余名平民在該組織的武裝襲擊中身亡。過去20余年，剛果（金）東部地區盤踞著120余支武裝組織，已經成為當前非洲乃至全球武裝組織作亂最嚴重的地區之一。剛政府、地區國家和國際社會雖然投入大量資源解決這一問題，但該地區安全形勢依然嚴峻，徹底的和平與穩定依然遙遙無期。

非洲武裝組織問題最嚴重地區

剛果（金）東部地區地緣位置極為復雜，伊圖里省、北基伍省和南基伍省自北向南與烏干達、盧旺達和布隆迪三國接壤。數十個民族生活于此，如南德族、胡圖族、圖西族等。除本土原住部族外，該地區還有自比利時殖民統治時期從盧旺達、布隆迪等引入的移民勞工，不論其所屬部族，被統稱為巴尼亞人。上世紀60年代剛果（金）獨立之初，蒙博托政權縱容該地區原住部族驅趕巴尼亞人，導致雙方矛盾激化。90年代初，盧旺達、布隆迪兩國圖西族與胡圖族矛盾也傳導至剛東部地區，部族矛盾、原住民與巴尼亞人的矛盾交織迸發。1996～1997年，洛朗·卡比拉在烏干達、盧旺達支持下推翻蒙博托，任剛果（金）總統。1998～2003年，卡比拉與盧旺達等盟友關系破裂，第二次剛果戰爭爆發，共九個地區國家、20多支武裝組織卷入戰爭。因戰爭死亡的人數超過500萬，是二戰后死傷人數最多的戰爭，也被稱為“非洲世界大戰”。戰爭結束后，外國政府武裝力量撤出，但大量非政府武裝人員利用戰后剛政府力量孱弱、對東部地區控制較弱之機繼續留在該地區并活動至今。

如果按照政治動機來劃分，可將這些武裝組織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本土部族組建的民兵自衛武裝組織，統稱為馬伊-馬伊（Mai-Mai），如控制北基伍省相當部分地區的“恩杜馬保衛剛果力量”，規模在1000～1500人左右。該組織以走私黃金、非法課稅等為主要資金來源，據聯合國專家小組報告顯示，其每月非法收入可達14萬美元。還有一類是以非剛果籍武裝人員為主的組織，如打著反對烏干達政府旗號的民主同盟軍就屬于此類。該組織成員多為烏干達籍穆斯林，上世紀90年代因遭到烏干達政府圍剿，流竄至剛東部地區并盤踞至今，規模在790～1060人左右。近年來，烏干達加強邊境布防，并與剛開展聯合打擊行動，民主同盟軍發動越境襲擊能力也大大降低，逐漸將襲擊重點轉移至剛境內。2014年10月起，民主同盟軍在北基伍省貝尼地區活躍度明顯增強，常在夜間持砍刀突襲村落，擄走人質，搶奪牲畜，火燒民房。2019年5月，“伊斯蘭國”公開稱民主同盟軍為其“中部非洲省”，但除此之外，兩個組織之間似乎并沒有十分緊密的聯系。剛東部地區的武裝組織數量自2015年的70多支增加到目前的120余支，武裝襲擊能力也不斷增強。根據美國紐約大學的統計，2017～2019年，北基伍省和南基伍省至少有2000人在1000多次武裝沖突中喪生，1400多人被綁架。

剛果（金）政府曾對該地區武裝組織發動過多次軍事行動，但囿于資金不足、軍隊內部與武裝組織人員勾連等多重原因而效果不彰。過去三年中，剛果（金）政治生活的大部分焦點都集中在時任總統約瑟夫·卡比拉是否要謀求第三個總統任期的問題上，首都和東部省份也是各派政治力量博弈及此起彼伏抗議浪潮的中心，國家軍警力量忙于維持秩序，政府總體上對解決東部地區安全問題有心無力。2019年齊賽克迪執政后，表現出了解決東部武裝組織問題的決心。2019年4月，齊賽克迪首次赴東部地區調研，擬整肅軍紀，重新制定軍事部署計劃。5月，齊賽克迪與盧旺達、安哥拉兩國總統就徹底清除地區武裝組織進行會談。7月，在南部非洲發展共同體峰會上，齊賽克迪再次呼吁成立打擊武裝組織地區聯盟。去年10月以來，剛果（金）軍隊開始發起對民主同盟軍等組織的系列圍剿行動，北基伍省貝尼地區的武裝襲擊事件一度下降，但隨后民主同盟軍展開瘋狂的報復性襲擊，其活動范圍還擴大至北部的伊圖里省。

聯合國最大規模的維和行動

僅靠剛果（金）一國之力根本無法應對東部地區的大量武裝組織。2010年7月，聯合國安理會授權成立駐剛果（金）穩定特派團（聯剛特派團）接替自1999年部署的聯合國剛果（金）特派團。聯剛特派團是聯合國目前規模最大的維和行動，各類軍事和文職人員超過1.8萬人。不過，根據聯合國授權，聯剛特派團主要任務是保護平民和支持剛果（金）政府實現和平等職責，無法對武裝組織的暴力威脅進行主動或預防性的打擊。2013年3月，為應對剛東部地區復雜形勢，聯合國安理會決定在聯剛穩定團內部署一支可采取進攻行動的軍事干預旅，南非、坦桑尼亞和馬拉維三國共派遣3000人組建了聯合國維和歷史上首支具備主動打擊能力的干預旅。2013年，干預旅曾成功幫助剛軍隊圍剿反政府武裝“M23運動”，并參與數次針對民主同盟軍的軍事打擊行動。

2019年4月6日，聯合國赴剛果（金）維和醫療分隊組織開展演練。

聯合國駐剛維和部隊一直面臨許多爭議。一方面是執行任務面臨的風險高。聯剛特派團因配合剛政府軍行動而成為武裝組織報復打擊對象，再加上瘧疾等高傳染性疾病，目前已有182名維和人員在執行任務時犧牲。派兵國對本國士兵安全也感到擔憂。據南非安全問題專家稱，干預旅部隊曾接到派出國“盡量不要置身險境”的命令，可能會對其行動能力產生一定干擾。此外，當地民眾對維和部隊不主動阻止武裝組織作亂感到十分不理解，貝尼地區就曾多次發生民眾抗議甚至沖擊維和部隊駐地事件。另一方面是維和效果很難令各方滿意。根據聯合國的一份戰略評估報告，聯合國對剛派駐維和部隊21年來，剛果（金）三分之二國土基本實現穩定，2019年實現戰后首次權力和平交接。但在其核心任務區的東部，和平依然沒有實現。每年11億美元的維和預算也令部分國家感到難以承受，要求改革甚至撤銷該維和任務的聲音逐漸增多。2017年以來，在美國推動下，聯合國駐剛部隊規模縮小近800人，八個地區辦公室也被關閉。聯合國安理會也正在考慮于2022年底之前逐步撤出駐剛維和部隊。

經過20多年的演變，剛果（金）東部的武裝組織問題已經成為地區性的安全難題，其徹底解決既需要剛內部采取綜合性的解決方案，還需要相關地區國家的配合與支持。隨著聯合國逐步實施撤出計劃，剛東部武裝組織問題的解決主動權最終將交回齊賽克迪手中，屆時他將面臨的是如何彌合國內政治派系斗爭，強化對軍警情力量的掌控，打造一支更有戰斗力的軍事力量，提出綜合性的和解方案，對外則需要游說盧旺達、烏干達、安哥拉等地區國家提供更多實質性的支持。還值得一提的是，剛東部地區的埃博拉疫情還在反復，新冠病毒疫情也已在北基伍省出現。如果剛東部地區安全形勢繼續惡化，疫情防控和相關救治工作也將更加困難，屆時擺在剛政府面前的就不僅僅是武裝組織這道難題了。

本文責編 吳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