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欣

英國思想家霍布斯在被后世奉為經典的《利維坦》中指出,“要是沒有建立一個權力或權力不足,以保障我們的安全的話,每一個人就會,而且也可以合法地依靠自己的力量和計策來戒備所有其他的人”。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再次證明,個人和國家都存在這樣的傾向。
整個世界都被拖入恐慌,國家、族群、個人觀念、政策的差異性和沖突性給本已晃動不止的全球化支柱新添裂痕,世界面臨新的不穩定、不確定因素。國家努力通過權力控制局勢、塑造形象,但真假難辨且破壞性很強的信息潮以更快速度肢解這些努力。謊言、偏執和被煽動的仇恨在高速傳播的信息空間里四處侵蝕,不僅讓世界病了,還讓世界亂了。
可以說,新冠病毒引發的全球性恐慌是人類進入21世紀之后比9.11事件還要重大的全球性事件,也是二戰后一道分水嶺,所帶來的深刻變化雖現在還不能觀其全貌,但僅從安全角度已在顯現危害性。
第一個方面,是利益分歧。觀念影響決策和行動,現有集體安全體制下的國際合作無不是基于體制內行為者的利益共識和機制約束。全球化內的相互依存原本淡化了部分國家間的潛在對抗性,但當人類再次面對重大危機,圍繞疫情溯源、抗疫方式的意識形態、政治體制乃至文明文化的差異再次被放大,局部逆全球化的趨勢也更加明顯。很多人在判斷一個政府的舉措是否正當合理時,不是從應對危機的效果出發,而是偏執于東西方或政治形態差異以及其自恃的所謂“合法性”。指責異己不需要承擔太多政治風險,甚至能給政客或媒體帶來翻倍的“紅利”,這樣的趨勢必然會讓合作的共識發生倒退。
第二個方面,是國家間信任的崩潰。互信既包括對雙方信任和遵守承諾,還包括相信對方具有針對極端行為的底線把控意識和能力。現實主義不相信權力間存在絕對的互信,一些國家“本國優先”的政策調整引發了受害國對現有國際體制、國際關系的不滿和質疑,還有國家截奪抗疫資源,或借機漫天要價要求減免債務等,更有不少人對中國采取的對外合作政策持續污名化、妖魔化。這些看似魔幻的情節,只會讓人類為擺脫世界無政府狀態而構建起來的信任體系持續衰退,民族主義、民粹主義的滋長更是點燃了越來越多的沖突點,撕裂了合心合力的基礎。
第三個方面,是絕對收益的對立。追求安全收益最大化看似是國家的“合理”行為,但試圖實現絕對安全收益往往會加劇對抗,并可能導致全球體制崩潰。抗擊疫情過程中,有的國家或群體、個體為追求安全收益的最大化甚至絕對化,出現極端傾向、暴力傾向和種族主義傾向,其負面影響絕非僅是使大國關系更加動蕩,還暴露了發展中國家在危機面前的脆弱性。在可預見的未來,全球經濟陷入衰退,誰能先“上岸”以及怎么“上岸”必將影響到今后的世界格局和國際安全環境。
第四個方面,是權力和技術對安全的影響。疫苗研發、國家動員、人員流動監控等,這些的背后比的都是綜合國力和體制機制。尤其要重視的是國家權力與技術結合后再投射到重大安全領域而生成的能力,其中特別關鍵的是智能化賦能造就出的“國家新質能力”。這些能力改變的不僅是安全的形態,更是實現安全的前提條件,甚至已然埋下了全球政治經濟重新洗牌的伏筆。
每個人心里都有個能夠完美平衡個體與國家、權力與權利的“理想國”,但在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的情況下,理想的脆弱性抵不過現實的張狂。這場國際公共衛生安全危機暴露出來的一些國家各自為戰、禍水外引、拒絕履行國際責任的行為,是威脅國際體系續存發展的“致命病毒”。人類是命運共同體,團結合作是國際社會戰勝疫情最有力的武器。強大的國家實力是實現安全的底氣,負責任的國際合作則是引領世界走出陰霾的唯一有效途徑,更是避免國家間關系從和平合作向對立沖突轉變的關鍵。![]()
本文責編 安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