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懷表

洛藝湘

1

月上樹梢，繁星閃爍。

家家戶戶的燈早已熄滅，唯獨董磊磊的房間燈火通明。

因為弄丟了向同學借來的筆記本，所以此時的他正在悉心尋找，可他的動作很輕，生怕不小心就吵醒了家中已經沉睡的姑姑。

不一會兒，一陣“嘀嗒嘀嗒”的聲音竟傳入他的耳畔。董磊磊微微怔愣，他好奇地循著聲音尋找，最后發現聲音是從床頭柜里的舊箱子中傳出來的。

董磊磊打開箱子，聲音卻消失了。當中擺放著的是爸爸曾經的物件，還有一根掉落的懷表時針。

“嘀嗒嘀嗒。”董磊磊拿起那根時針，聲音又出現了，他不禁蹙起眉頭，自顧自地道：“為什么時針會發聲呢？”

“你好，請問你想回到過去嗎？”

董磊磊驚訝得瞪大眼睛，因為他沒想到，這根時針竟然會說話。

只見細小的時針上銹跡斑斑，看來已經放在這里很多年了，估計是爸爸生前經常戴著它的緣故。

想起爸爸，董磊磊的鼻頭不禁一酸。他怯怯地問：“真能回到過去嗎？”

“當然了。”時針回答道。

它讓董磊將自己的手表往前回撥24小時，然后將那根舊時針與手表中的時針重疊放置。

半晌，將一切做好的董磊磊突然看到眼前的手表泛出了一陣藍光。倏忽間，他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拉了進去。

2

當董磊磊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來到了曾經居住的筒子樓。

彼時爸爸穿著環衛工人的衣服，提著掃帚正在掃大街。一見到他，爸爸彎起嘴角道：“磊磊來了。”

聽到爸爸熟悉的聲音，董磊磊不禁眼眶濕潤。他驀地沖上前抱住了爸爸，可爸爸卻嘟囔著說自己身上臟，別蹭到他干凈的衣服。

董磊磊紅著眼搖了搖頭，隨即拿過他手里的掃帚說：“我來掃吧。”

以前他從未上街幫過爸爸的忙，可現在，他愿意為爸爸做一切。

爸爸的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倆一起清掃，片刻后便回到了以前熟悉的家。

剛進門，爸爸就立即走進廚房，拿起了鍋爐。董磊磊見狀，立刻上前搶過他手上的活兒。

他為爸爸煮了熱氣騰騰的陽春面，待到兩人吃飽后，他又讓爸爸坐下，為他按摩肩膀。

爸爸噙著笑意，拍了拍他的手道：“磊磊真是個乖孩子。”

語畢，董磊磊不禁落下淚來。他的嘴唇動了動，剛想說話，可突然看到自己的周遭又泛起藍光，天旋地轉間，下一秒，董磊磊睜開眼，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姑姑家的房間里。

他怔愣地握著手上的時針，不禁蹙眉。

“不行，我要回去找爸爸。我還有好多話沒跟他說呢。”董磊磊焦急地拿出自己的手表，再次將時針對準重置，可這一次，時針卻一動不動，再也沒有發出藍光。

董磊磊耐下性子，一遍遍地嘗試，卻都失敗了。

這就像一顆石頭掉落進水里，卻沒有泛起一絲漣漪，讓他生出了一股無力感。就連回學校上課，當董磊磊聽到自己的周考成績排在班級第一名時，他也提不起興致，高興不起來。

在學校的一整天，董磊磊都悶悶不樂。直到放學回家，他無意間看到姑姑落在客廳桌子上的手表時，眸中才閃現出一絲希望的光。

也許，自己的手表只能用一次，但用別人的手表就能再次回到過去。

董磊磊的心里重新燃起了期待的火苗，他拿出口袋里的舊時針，與姑姑的手表回撥重疊，須臾間，他真的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再次將他拉了進去。

可這一次，他卻來到了一個神秘的領域。

3

董磊磊抬眸望去，只見有一片明亮的熒光鋪滿了整個天空，到處都響著“嘀嗒嘀嗒”的鐘表聲。

他循聲向前走，來到了一面白色的墻邊，只見墻上赫然寫著五個字“時間記憶墻”。

他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墻壁，卻見墻上倏地映現出了無數的畫面。他定睛一看，竟是他和爸爸的往事，像走馬燈般一幕幕地在眼前重現。

那年盛夏，董磊磊生日的那天，他與幾個小伙伴一起相邀放學后，去附近的西餐廳吃飯。

可走著走著，董磊磊卻在街上撞見了身穿環衛服的爸爸正彎著腰，撿拾地上的垃圾。

身旁的朋友問他：“是認識的人嗎？”

聽到聲響的爸爸抬起了頭，可董磊磊卻轉過身子，冷聲道：“不認識，走吧。”

那一刻，他橫下心朝前走，不敢理會身后的爸爸，也不敢想象爸爸聽到這話后會有多難過。為了年少時那怯懦的虛榮心，他做了這輩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

那天晚上，當他和朋友們歡歌笑語，慶賀完生日，回到家時，他看到了疾病突發的爸爸，痛苦不堪地躺在地上。

他將爸爸送到醫院急診室，眼淚止不住地流淌，可爸爸卻在進手術室前，笑著遞給了他一根棒棒糖。那是他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可他還來不及跟最愛的兒子說一聲“生日快樂”，就與世長辭了。

董磊磊注視著過往的一幕幕，不禁將手里的時針緊緊攥牢。

他強烈地想再次回到過去，彌補自己當初犯下的錯。

4

董磊磊徑自地朝前走，直至來到了一片神秘的花園。他看到花園里的告示牌上寫著：不可隨意采摘花朵，不可碰觸地下的鐘表。

董磊磊怔然，心想這應該就是那些發出嘀嗒聲響的鐘表的所在地。如果找出爸爸原來的那個懷表，興許就可以讓爸爸重新擁有生命了呢。

他一邊想一邊走，可剛走了兩步，身后卻響起一陣如夜鶯般清越的女聲：“小朋友，我們這兒是禁止外人入內的哦。”

董磊磊訝然轉身，只見面前的女人身穿黑色斗篷，白皙漂亮的臉上卻掛著清冷的表情。

“你是誰？”董磊磊疑惑地問。

“我是掌管人類生命的時間使者，這里的領域都歸我管轄。”

女人伸出手臂，隨手一揮，只見前方泛起一圈圈藍光，半晌便變幻出了一個巨大的鐘表。

她揚了揚眉道：“在這個世界，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生命中的鐘表，可能是懷表、手表或者是其他的時間儀器。每當人們的生命走到盡頭時，伴隨他生命最久遠的那只表就會消失，落在地下花園的土壤里，隨即開出自己的花朵。”

“那請問，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那朵是不是我爸爸的花兒呢？”董磊磊伸出手指，指向那朵明艷的梔子花，他記得爸爸生前最喜歡的就是梔子花。

“沒錯。”女人點了點頭，臉上仿佛露出了一絲笑意。她告訴董磊磊，地下花園的許多花朵都已經枯萎了，可董爸爸的花兒依舊開得艷麗，說明他仍舊放心不下世間之事。

“你爸爸始終都在想念著你。”女人看向董磊磊，見他抽吸著鼻子，淚水早已在眼眶打轉，不禁長嘆一聲，揮了揮衣袖。

下一秒，一陣微風拂過那朵梔子花，花香氤氳，董磊磊不禁聞了聞，須臾間，他聽到了爸爸熟悉的聲音緩緩響起。

“磊磊，我知道你一直將自己的心埋藏在悔恨當中，可爸爸不希望你這樣。爸爸知道你其實是個好孩子，希望你能忘掉以前的事，勇往直前，做更好的自己。”

語畢，董磊磊不禁潸然淚下。他止不住地點頭，一字一句道：“爸爸，我知道了。我錯了，今后我一定會好好讀書，孝順姑姑，成為你希望的模樣。”

話音落地，花園里的那朵梔子便慢慢枯萎了。一片潔白的花瓣隨風飄落到董磊磊的手上。

頃刻間，藍光乍現，董磊磊再次張開眼，已然回到了姑姑家的房間里。

他坐在書桌前，窗外明媚的陽光傾灑而入，落在他手心的花瓣上。

此刻，他釋然了。他輕輕地握住手里的花瓣，因為他知道，這是爸爸對他的希冀，亦是他成長的見證。

未來的路，他將堅定前行，走出一條鋪滿鮮花的道路，迎來屬于自己的瀲滟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