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城之外

劉瀅

郊外山間的躲藏地一片混亂，雖然有人在維持秩序，但離開溫暖的家，跑到這偏僻地方來，大家都很驚惶。最近，傳言說有不明生物來到城市，將會對城市造成毀滅性的傷害。于是，警察和軍隊讓大家離開城市避一避。

他們留了下來，全城進入戰斗狀態。留在城里的還有一部分外星科研人員，他們要在戰斗過程中分析敵人的一切。因為目前他們只收到了陌生信號，還不清楚究竟是什么。

眉和媽媽隨著大家一起來到山里，在嘈雜聲中安置了下來。但很快，她發現自己的小狗竟然沒有跟來。這下，眉不放心了。

“媽媽，我的小狗沒跟來。”她對媽媽說。

可媽媽正在忙碌地搭建帳篷，收拾東西，忙得壓根兒沒聽到眉說的話。唉，眉不禁嘆了口氣。看來，媽媽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于是，趁著大家不注意，眉悄悄走開了。她要回家去找小狗，她必須這么做。

一

回城的山路上一片狼藉。

看來，人們在匆忙撤出城市的時候，帶了很多東西，但很顯然，相當一部分丟在了路上。有時，眉需要踮著腳尖，才能從一些遺失物中穿過。如果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東西，就會丁零當啷地響上好一陣子。

不過，這也有個好處，它們指引了回城的路。

漸漸地，天色有些暗下來了，周圍的一切開始模糊不清。不遠處的一些玻璃制品，在夕陽的余暉中散發著一點透明的光。眉加快了腳步，因為她聽到了一點奇怪的聲音，就像一小股風吹過灌木叢。她四處看看，這里除了樹木和山石，沒有別的東西。

不過，在那灌木叢的后面，似乎有個巨大的影子一閃而過。

“誰！”眉大聲叫喊起來。

可四周卻沒了動靜。經過這次驚嚇，眉走得更快了。可是，天黑得更快，一會兒，太陽落山了，眼前的一切都灰蒙蒙的。而且，路上的遺失物越來越少了，眉看著前面的路，不知該如何繼續往前走。

她抬頭望著前方，城市的高樓大廈就在那里聳立著。但是沒有燈火。留在城市的人們暫時關閉了城市的照明系統，不能給敵人留下明確的方向。

“爸爸，我該走哪條路呢？”眉心里默默地叫了起來。

爸爸留在了城里，他是一名警察。這會兒應該在緊張地等待戰斗打響。眉很欽佩爸爸，她希望他平安無事，又希望他能真的和外星人搏斗，那樣，他就是一個真正的英雄。可無論怎么樣，爸爸不在這里，他無法指點她要走的路。

她停下腳步，四處看看，因為她似乎又聽到了那種奇怪的聲音，就像一大股風吹過灌木叢。果然，她在樹林的里面看到一個巨大的影子——它在跟著自己！

“好吧，不管你是什么，我都不怕。”眉說，可她的聲音卻在顫抖。

天幾乎完全黑了，前方的城市似乎只有模糊的輪廓了。眉孤零零地站在山路上，山風拂過，似乎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人類。

突然，樹林中仿佛傳出一陣野獸的呼嘯，將樹枝吹得七零八落。這下糟了，眉尖叫一聲，猛地朝山下沖去。腳下是崎嶇不平的碎石頭，身邊是伸出的灌木枝條，有的還帶著刺兒，劃傷了眉的腿。最后，她跑不動了，趔趄著摔倒在地上。

身旁的樹叢簌簌作響，忽然從后面升起一頭巨獸。不，應該是身軀龐大的昆蟲。它的觸須是那么長，如鳥喙般的尖嘴閃耀著金屬般的光澤，尖牙外露，仿佛鋼鐵的刺。

“別過來……”眉尖叫喊著，覺得自己就像只可憐兮兮的小螞蟻。

二

趁著巨獸步步逼近，眉一咬牙，爬起后又開始狂奔。

她已經迷失了方向，不知哪里平坦，哪里難走。沒跑多遠，就又跌倒了。這下，她不得不放棄逃跑。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從身后從容走來的那頭巨獸。它邁著慢慢的步伐，身體前傾，同時將觸須伸展過來，在空中劃了道弧線，輕輕地落在眉的身后。

它的眼睛圓滾滾的，在金屬色的眼瞼下透出銀白色的光。

在這巨獸的籠罩之下，眉無計可施。而它的呼吸離自己卻越來越近了，一股濃重的渾濁氣息撲面而來，幾乎把眉給熏暈了。

慌亂中，眉摸到了自己腰間的一把小匕首。這把匕首非常可愛，是媽媽在臨出城時交給她防身的。眉一下子抽出來，在巨獸眼前晃動著。“走開，快走開！”她喊叫著，不停地挪動著身體向后退。

奇怪，巨獸突然晃了晃腦袋，似乎對什么有了感覺。

匕首！它怕這把匕首，一定是這樣的。眉想著，更加胡亂揮舞起來。

果然，巨獸開始躲閃。雖然它身軀龐大，但卻非常靈活。在眉剛剛松了一口氣時，突然，手里一松，匕首被巨獸的觸角卷走了。它一只爪子輕輕抬起，就把眉的衣裳踩到地上，任她怎么掙扎也無濟于事。

在慌亂中，眉看到巨獸把那把匕首卷到了眼前。然后，它把它拋了起來，又接住。連著好幾次，似乎忘記了腳下的女孩，卻玩起了玩具。

眉用力撕扯著衣服，打算抽身出來繼續逃跑。就在這時候，隱隱約約傳來了媽媽的聲音：“眉，你在哪兒？”

哦，是媽媽來找她了。眉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她使出最大力氣喊起來：“媽媽，媽媽……”模糊中，她看到從遠處跑來一個人影，那人影彎弓搭箭，向巨獸射來。同時，媽媽的聲音又響起來：“眉，是你嗎？”

媽媽一下子就來到近處，看到眉，又把弓箭對準巨獸，厲聲喝道：“放開它！”

巨獸沒有動，似乎在猶豫什么。然后，它把觸角伸到媽媽身旁，盡頭是那把匕首。

媽媽一把奪過來，弓箭依舊對著巨獸。可巨獸卻嗚咽一聲，向前走了兩步。它的爪子一松，眉馬上爬起來跑向了媽媽。媽媽一把把她拉到身后，一只手還是謹慎地舉著匕首，對著那巨獸。

奇怪的事情發生了，那巨獸又向前走了走，突然匍匐著趴了下來，還拿長觸角的末梢輕輕蹭著媽媽的臉，嘴里發出咕噥咕噥的聲音。如果不是因為聲音太響，聽上去竟然有點兒像是在撒嬌。

眉驚呆了。媽媽也愣住了，她的弓箭垂了下來，猶豫著，隨后，她突然驚叫起來：“斯維爾？斯維爾，是你嗎？”

聽到媽媽的聲音，巨獸又向前探了探身子，用額頭蹭著媽媽的腿。觸角把媽媽還有小眉都圍攏了起來。這時，和媽媽分頭尋找眉的人們，也來到了這里。看著這親密又奇怪的一幕，他們紛紛舉著武器，不知如何是好。

看著媽媽突然笑著伸出手去撫摸巨獸的額頭，眉驚訝極了：“媽媽，這是怎么回事兒？” “哦，它認出了我。”媽媽激動得眼淚都出來了，“斯維爾認出了我。”

三

原來，在媽媽還是小女孩的時候，眉的外公是生物戰隊隊長。在一次和外星人對戰的時候，他救下了年幼的外星生物斯維爾，并且把它交給了自己的女兒。

“那時，它很小，就像只小狗一樣，很纏人。我給它喂吃的，帶它去散步，我們一起度過了三個月左右。這把匕首，就是外公那時給我的，我總是帶在身上。后來，在又一次和外星人的接觸中，你的外公就把斯維爾帶去飛船，交還給了它的伙伴，讓它回家了。”

“天啊，雖然我有時會想起它，但沒想到它長這么大了。斯維爾，斯維爾……我的斯維爾，你還好嗎？”

巨獸斯維爾動了動身體，似乎在回答媽媽。

“斯維爾……”眉也試著喊了一聲。哈，斯維爾的觸角伸過來，環住了她的腰。

圍觀的人們終于放松了下來，有人開玩笑說：“如果來的都是斯維爾這樣的朋友，那么，我們也不需要從城市里逃出來了。”

媽媽忽然想到了什么：“這次傳來的外星信號會不會是斯維爾和它的伙伴們發出的呢？如果是這樣，并不一定會發生戰爭。天啊，我差點忘記了這個。”

“媽媽，你問問斯維爾為什么來。”眉輕聲提醒著。

媽媽皺了皺眉頭：“我可以試試，不過，我不知道，經過了這么長時間，我和斯維爾還能不能互相理解。”

“而且，外星生命的具體形態是千差萬別的，而我們人類信息溝通的渠道卻非常有限，無非是視覺、聽覺、味覺、嗅覺和觸覺五種，以及這五種的排列組合。”

眉問：“可是媽媽，斯維爾認出了你。要知道，和小時候相比，你的樣子肯定變化很大。”

媽媽點點頭：“我不確定斯維爾是怎么認出我的。但是，它確實迅速認出了我。我只能試試小時候我們的交流方式，看看能不能互相感知。”

說著，她讓眉后退，接著，媽媽親密地摟住斯維爾的腦袋，她的額頭頂著斯維爾的額頭，還蹭來蹭去的。斯維爾很乖，除了長長的觸須四處飄散之外，它一動也不動。

過了好久，媽媽才抬起頭來，她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是的，斯維爾說，它們這次過來，是想采集一些城市周邊的植物。因為怕被誤解為發動戰爭，所以提前發了信號。但我們還是無法理解。”

“那就是說，還有很多外星人在這里嗎，媽媽？”

“不，只有斯維爾。它乘坐單人飛船先下來查探一番，看看人類的態度。”

說著，媽媽后退了幾步，大聲說：“快去告訴大家，城市的危險解除，我們可以回家了！”

圍觀的人們都露出了笑容。這時，斯維爾打了個噴嚏，然后，它的觸角一卷，眉和媽媽就坐到了它的背上。他們要到城市去，告訴那些準備戰斗的警察和戰士們，這次要來的，不過是另一個星球的朋友們，他們只對地球上的植物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