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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提亞人希臘化的歷史考察

2020-07-14 16:31:41王三三
古代文明 2020年3期

王三三

提要:帕提亞人是古典作家對阿爾薩息斯王朝締造者的統稱。就文化淵源而言,他們是源出于斯基泰草原的游牧者。帕提亞人入侵希臘化世界的塞琉古王國并創建政權,以此為標志開始了其希臘化進程。他們的希臘化表現在對希臘化錢幣、希臘語、希臘文化藝術和宗教信仰的接受,以及與希臘人聯姻和爭取與帝國內部希臘人保持友好關系等方面。帕提亞人的希臘化不僅有客觀的歷史背景層面的原因,同時也出于統治者對自身政治利益和文化審美等的主觀考量。與當時其他希臘化國家不同,帕提亞人的希臘化存在著明顯的不穩定性、不平衡性以及上層化和表象化等特點。理解帕提亞人自身的文化屬性,是考察其希臘化的前提。

關鍵詞:帕提亞人;希臘化;“愛希臘者”

DOI:10.16758/j.cnki.1004-9371.2020.03.003

公元前3世紀中期,隨著塞琉古王國內外危機的加劇,東部諸省掀起了獨立浪潮。帕提亞行省總督安德拉戈拉斯(Andragoras,卒于公元前238年)開始在其領地內自行造幣,意圖自治。約公元前247年,居于里海東南奧庫斯河(Ochus,今捷詹河,Tejend)流域的斯基泰達依(Daae)部落聯盟中的帕爾尼人(Parni),入侵了與帕提亞行省毗鄰的阿斯塔納奈(Astauene,今古昌,Quchan)地區,并以阿薩克(Asaak,今古昌附近、位于阿特爾克[Aterk]河谷上游)為都,擁立阿爾薩息斯(Arsaces Ⅰ,約公元前247年一前217年在位)為首領。不久,阿爾薩息斯便率眾趁機闖入帕提亞,安德拉戈拉斯兵敗被殺,阿爾薩息斯遂在帕提亞建國稱王,歷史上的帕提亞帝國自此而始。

從立國的歷史背景看,帕提亞人闖入希臘化的塞琉古王國,即標志著他們進入希臘化世界,開啟了自身與希臘化文化接觸、融合的歷程。及至公元3世紀前期,隨著薩珊家族的興起,帕提亞人主宰伊朗高原長達近5個世紀之久的歷史亦隨之終結。作為闖入希臘化世界的“蠻族”,帕提亞人在面對希臘化文化浪潮的沖擊時該采取何種文化立場?希臘化文化對帕提亞人的影響到底有多大呢?帕提亞的阿爾薩息斯王朝是否可以被視為一個希臘化的國家呢?

長期以來,學界就帕提亞人與希臘化文化關系的問題已積累了較多的成果。早期帕提亞史研究者往往強調帕提亞人與希臘一馬其頓人的對立,較少談及前者作為“愛希臘者”的一面。但是隨著20世紀前期對杜拉·歐羅波斯(Dura-Europos)、塞琉西亞(Seleucia-on-Tigris)和尼薩(Nisa)等地考古發掘的展開以及相關研究成果的陸續問世,“希臘化”很快成為帕提亞史研究的主軸,甚至是最核心的內容。然而,西方學術界早期研究過分聚焦于“希臘化”的狀況引起了當時蘇聯學者的憂慮,以致于弗魯姆金(G.Frumkin)在20世紀70年代初曾以略帶告誡的口吻說到:帕提亞帝國的問題并不單與希臘文化的傳播有關,把注意力主要放在“希臘化”方面是不妥當的。從目前帕提亞史研究的現狀來看,由于考古研究的深入,研究的寬度得到了較大的拓展,學者們也越來越認識到帕提亞文化所具有的“大雜燴”特征。但不可否認,希臘化依然是帕提亞研究領域內著力較多的問題。究其原因,一是因為近30年來希臘化研究熱的涌現引導著大量的研究者將目光投向希臘化時代,帕提亞既興起于這一時期,又長期與羅馬對峙,但相關研究又顯得滯后,有待深入;二是因為帕提亞研究史料匱乏,相關記載多出自希臘羅馬作家,加之留存至今的帕提亞錢幣“希臘化”特征顯見,西方學者自然從情感上更愿意討論其希臘文化屬性。因此,這一事實也意味著弗魯姆金糾偏式的告誡似乎并沒有得到西方學界的有效回應。希臘化依然是帕提亞研究者樂于討論且有待于進一步討論的話題。鑒于此,本文的目的便是利用古典文獻和近些年所見考古證據,在結合國內外帕提亞研究的相關成果的基礎上,試圖對帕提亞人希臘化的表現、特征及其原因和特點等問題做一番力所能及的系統性考察。

一、帕提亞人希臘化的表現

帕提亞帝國崛起于希臘化世界各文明相互交融的大時代。這段歷史的最大特點即在于它“不再是一個單一的政治或文化實體的歷史,而是一系列的經歷了各自發展道路的代表各種成分相融合的地區的歷史。”同時,在希臘化世界內部,希臘化文化與埃及、波斯和印度文化進一步融合。雖然這種融合在亞洲的廣大鄉村影響甚微,但在希臘一馬其頓人統治的希臘式城市中,希臘文化作為一種理想統治的模式或多或少、或高或低地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推廣。由于這類城市遍布于從地中海沿岸到中亞、印度的廣大地區,因此,希臘文化還是對這個以希臘人為統治民族的世界產生了廣泛的影響。帕提亞崛起于這個世界,又長期處于其環抱之中,它與希臘人、希臘文化的關系確實值得重視。

帕提亞人是出于斯基泰世界的游牧者。在希臘人眼里,他們僅僅是希臘化世界之外的“蠻族”。但塞琉古王國秩序的裂口,為這股“非希臘勢力”提供了闖入希臘化世界的機會。約公元前3世紀中期,阿爾薩息斯領導的帕爾尼人在塞琉古王國邊境地區建立政權,這一事件既標志著帕提亞王國的肇始,同時也意味著帕提亞人由外入內,逐漸跨入希臘化世界的門檻。綜觀帕提亞帝國近5個世紀的發展,雖然1世紀初期阿爾塔巴努斯二世(Artabanus Ⅱ,約10/11年—38年在位)以后的歷史常被視為“反希臘化”時期,但希臘文化的因素一直存在于帝國內部直至阿爾薩息斯王朝的覆亡。具體來說,帕提亞帝國對于希臘化文化的受納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采用希臘化幣制。作為從希臘化世界的邊緣地帶闖入內部世界的陌生者,為了能使自己獲得宗主塞琉古王朝的認可,帕提亞的統治者采用了塞琉古時代通行的希臘化幣制。因此,帕提亞錢幣中的希臘化特征極為明顯:圓形無孔,正面為國王胸像,在米特里達提一世(Mithradates Ⅰ,約公元前171年—前138年在位)及以后反面多為希臘語贊語和希臘神祗;以希臘化時期普遍流行的銀幣居多;采用希臘人常用的打壓造法;造幣標準常以阿提卡標準的1德拉克馬(drachma)和4德拉克馬兩種居多;有時采用希臘化時期的束發帶(diadem);偶爾采用塞琉古紀年方法標識造幣時間。帕提亞人本出身游牧,從大量的圖像材料來看,他們常有蓄須的習慣。但建國初期,阿爾薩息斯一世和阿爾薩息斯二世便按照希臘的造幣風尚,不留胡須。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是,自米特里達提一世始,帕提亞的大多數統治者往往都將“愛希臘者”(ΦΙΛΕΛΛΗΝΟΣ)的贊語打壓于他們的錢幣上直至王朝的后期。雖然并不是所有的國王都表現如此,但就一般普遍存在的情況而言,這也說明帕提亞的統治者不僅在行動上努力模仿希臘化文化,而且也通過政治宣傳來積極表達自己“愛希臘”的政治立場。

其次,以希臘語作為官方語言之一。帕提亞統治階層即以阿爾薩息斯為首的帕爾尼人的語言本是東伊朗語,他們入侵帕提亞并在此建國后放棄了自己的民族語言,轉而采用當地的帕提亞語(Arsacid Pahlavi,屬于西北伊朗語,與阿拉米亞語相近)。但是隨著帕提亞人統治范圍的擴大,如何承繼塞琉古王國內希臘化的遺產則成為他們勢必要考慮的首要問題。基于這一考慮,帕提亞人開始逐漸接受希臘語作為帝國的官方語言。從奧庫斯河以北南下到帕提亞地區,再進占整個兩河流域,帕提亞人先后兩次放棄地方語言、最終接受希臘化世界國際性語言,反映出帕提亞完成了由小王國到大帝國的轉變。帕提亞錢幣材料可以很好地說明這一轉變。阿爾薩息斯一世1德拉克馬銀幣(塞爾伍德類型3和4)反面幣文尚印有阿拉米亞語,但此后帕提亞諸王幣文大多采用希臘語。大量考古材料也證實,希臘語在帕提亞帝國日常生活中也較為流行。如阿弗羅曼(Avroman)土地買賣文書、杜拉·歐羅波斯管理文書和阿爾塔巴努斯二世給蘇薩(Susa)行政官的信,以及塞琉西亞出土的赫拉克勒斯像上的希臘語銘文等皆是很好的證據。此外,貝希斯敦山崖上一塊很可能是米特里達提二世(Mithridates Ⅱ,約公元前124/123年—前88/87年在位)時期的浮雕,根據德國考古學家赫茨菲爾德(E.Herzfeld)的研究,反映了該國王對于帝國叛亂者戈塔爾澤斯(Gotarzes Ⅰ,公元前91/0年—前81/0年稱王)的征服。在浮雕上方,亦刻有希臘語題記。此外,希臘詭辯家菲利奧斯特拉圖斯(Philostratus,約170/172年—247/250年)還記載說,當希臘人阿波羅尼烏斯(Apollonius)到達帕提亞宮廷時,國王瓦爾達內斯(Vardanes,約40年—47年在位)不僅殷勤地用希臘語與他交談,而且還邀請他一同獻祭。當阿波羅尼烏斯問道:“國王啊,您是完全知曉希臘語呢,還是略知一些呢?”瓦爾達內斯回答說:“我精通希臘語就像精通自己的母語一樣。”帕提亞統治下的尼尼微(Nineveh)地區的居民也是說希臘語的。帕提亞帝國是一個語言和民族的熔爐,東西地區民族分布多而雜,內部通行的語言種類繁多。如果按費耐生所說,帕提亞語是帝國官方口頭語的話,那么希臘語極有可能是帝國官方書面語的一種。

再次,模仿希臘的文化藝術和接受希臘的宗教信仰。統治者推行希臘化的同時,帕提亞的王公貴族們也開始通過各種方式了解和學習希臘文化。普魯塔克(Plutarch,約45年—120年)記載,帕提亞國王奧羅德二世(Orodes Ⅱ,約公元前57—前38年在位)不僅熟諳希臘語和希臘文學,而且還觀看幼里披底斯(Euripides,約公元前484年—約前406年)的悲劇《酒神的伴侶》(The Bacchae)。蘇薩詩人希羅多羅斯(Herodoros,或為公元前1世紀人)也模仿希臘詩歌進行創作。尼薩和杜拉—歐羅波斯出土的文物,皆可以說明帕提亞帝國內曾演出過希臘戲劇的事實。此外,大量帕提亞時期的藝術品也體現著帕提亞人對于希臘化藝術的接受與模仿。在建筑藝術中,希臘的柱式也得到了推廣。如烏魯克(Uruk)發現的愛奧尼亞式柱頭、塞琉西亞發現的科林斯式柱頭以及舊尼薩(Old Nisa)方廳采用的多立克柱都說明了這一點。在雕塑藝術中,最有力的證據依然是學者們最熟悉的舊尼薩出土的兩尊高為50—60厘米,且極具希臘羅馬風格的大理石雕像。其中的一尊身穿希臘式長衫,外套無袖外衣,與杜拉—歐羅波斯阿爾忒彌斯神廟中的阿芙洛狄忒雕像頗為相似,被稱之為“尼薩女神”。另外一尊常被人們稱之為“尼薩的阿芙洛狄忒”或“尼薩的羅多古娜(Rodoguna)”的半裸雕塑,是尼薩雕塑藝術的典范之作。在小型藝術品中,尼薩象牙萊通為討論這一問題提供了最直接的實物證據。雖然工匠借用的是阿黑美尼德時期角杯的常見造型,但所表達的希臘文化的主題至為明顯。就連向來對帕提亞人希臘化問題持謹慎態度的波蘭學者沃爾斯基(J.Wolski)也不得不承認,尼薩藝術合乎邏輯地體現出了希臘的特征。除此之外,德國考古學家特雷斯特(M.Yu.Treister)通過對希臘化時期軍人盔甲上金屬圓牌(Phalarae)圖案的分析,發現一些具有希臘風格的主題圖案往往也為帕提亞帝國的工藝作坊所采用。很顯然,希臘化藝術式樣在帕提亞時期的東部伊朗藝術中的運用,在一定程度上確實也反映了帕提亞人對于希臘藝術的借鑒和推崇。

帕提亞人對于希臘宗教信仰的接受,表現在他們對于希臘神祗的認同上。比如在帕提亞諸王錢幣的幣圖中,除了神王宙斯外,還可見到雅典娜、阿波羅、阿爾忒彌斯和赫拉克勒斯以及勝利女神尼克等神祗。統治階層在這一方面所體現出的兼收并蓄,為不同文化之間的融合提供了寬松的社會氛圍。如伊朗學者扎林庫伯(A.Zarrinkoub)所說,在帕提亞帝國內部希臘化的社會氛圍和阿爾薩息斯王朝在宗教上的開放態度的基礎上,伊朗的神和非伊朗的神逐漸產生了某種聯系。在小亞細亞,伊朗人信奉的江河女神阿娜希塔(Anahita)有時與阿爾忒彌斯的信仰聯系在一起,有時又與阿芙洛狄忒的崇拜聯系在一起。在帝國的西部地區,希臘的神與閃米特人的神聯系了起來。如根據杜拉—歐羅波斯宙斯·基里奧斯神廟(Temple of Zeus Kyrios)出土的石碑及其上銘文,可知宙斯與巴爾夏明(Baalshamin)等同了起來。另外,密特拉崇拜與赫里奧斯或阿波羅信仰又很好地結合在一起。在這一過程中,希臘大英雄赫拉克勒斯與伊朗的戰神韋雷斯拉格納(Verethragna)相互融合,后者還獲得了一個新的希臘名字阿爾塔格尼斯(Artagnes)。與此同時,希臘神話中赫拉克勒斯功績的主題也逐漸被吸收進了伊朗的文化中,魯斯塔姆(Rostam)的功績及其傳說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復次,聯姻希臘人。帕提亞的一部分統治者常選擇與具有希臘血統且深諳希臘文化的外族女子婚配,因此,王室內相當一部分統治階層也具有部分希臘血統,對希臘文化也有著較為深刻的認識。比如奧羅德二世的妻子勞狄斯(Laodice)就是一位希臘公主。其父為科馬根國王安條克一世(Antiochus Ⅰ Theos,公元前70年—前38年),母親伊希阿斯(Isias Philostorgos)是卡帕多西亞的公主,是位希臘人。勞狄斯是希臘人和亞美尼亞人的后裔,后來成為了帕提亞的王后,因此奧羅德二世對于希臘文化的了解與此不無關系;此外,沃洛加西斯一世(Vologases Ⅰ,約51年—78年)的母親也是一位希臘人,很可能來自小亞細亞的希臘人城市馬爾提耶;同樣地,前文提及菲利奧斯特拉圖斯說瓦爾達內斯精通希臘語,這恐怕與其母親是希臘人也不無關系。普魯塔克在講到蘇倫嘲諷羅馬軍人羅斯基烏斯(Roscius)行李中的淫書時,說阿爾薩息斯王室中有許多人是希臘妓女的后代。其中雖不乏為羅馬辯護的意味,但多少也反映出阿爾薩息斯王室內部往往具有希臘血統的事實。反過來說,米特里達提一世將自己的女兒羅多古娜嫁給塞琉古的德米特里二世(Demetrius Ⅱ,約公元前145年—前138年在位;前129年—前126年復位)也具有同樣的意義。總之,不論帕提亞人在與希臘女子結合的主觀動機如何,單就客觀影響來說,這一舉措或多或少也會加深他們對于希臘文化的認識程度。

最后,努力與帝國內部的希臘人保持友好關系,盡可能地與希臘化世界建立緊密聯系。帕提亞帝國就其范圍來說,仍然是亞歷山大開創的希臘化世界的一部分。因此,維持穩定統治的一個基本條件,就是如何與帝國內部的希臘人確立一種友好的關系。反之,塞琉古王室的衰敗和拍提亞勢力的上升也必然會促使當地希臘人重新考慮自身的現實處境。正是在這樣的處境下,帕提亞人與希臘人之間的“和平”構成了帝國秩序的重要環節。如德國伊朗史專家維斯豪費爾(J.Wiesehofer)所說,在公元前160年以后,這一形式更趨明顯。對于阿爾薩息斯諸王來說,與希臘人城邦以及希臘殖民者之間的妥協是必要的,而希臘人也對與帕提亞精英維持較長久的關系有著極大的興趣。逐漸地,雙方較為成功地建立了默契與互助關系。因此,有一部分希臘人在帕提亞的管理機構中身居要職。而帕提亞人亦給予帝國內部的希臘人城市較大的自主權,如塞琉西亞、尼尼微、蘇薩等。考古發現似乎也傾向于證實帕提亞統治階層為了與希臘化世界建立友好關系所做的努力。公元前102年—前101年,雅典人赫利阿納克斯(Helianax)在提洛島為本都國王米特里達提六世(Mithridates Ⅵ Eupator,公元前120年—前63年在位)修建了一座英雄祠,但祠中的銘文卻提及來自阿爾薩息斯王朝“王中之王”的兩位使節。誠如學者們普遍指出的那樣,這一事實說明米特里達提二世與希臘化的本都王國有著緊密的往來關系。波蘭學者達布洛瓦(E.Dabrowa)也認為,為了與希臘化世界的其它統治者保持聯系,阿爾薩息斯王朝也就不得不在很多方面利用希臘的因素。

此外,帕提亞與希臘化世界確立緊密聯系的另一個表現,還在于它嘗試著與希臘化的羅馬建立友好和平等的往來關系。帕提亞與羅馬的崛起,也是雙方從希臘化世界的東西兩端,相向接手希臘化遺產的過程。當它們彼此問的力量在一個時期達到基本平衡時,雙方便從武力對峙中走出來,以幼發拉底河作為彼此和平保障的界限。因此,就帕提亞與羅馬之間的復雜關系來說,除了相互對峙的一面外,也有和平往來的另一面。弗拉阿特斯(Phraates Ⅳ,約公元前38年一前2年在位)質子羅馬、迎娶穆薩(Musa)雖然出于政治原因,但客觀上加強了帕提亞人與希臘化羅馬世界問的聯系。

總之,從帕提亞人對于希臘語言文學和藝術的模仿、采納希臘化錢幣和認同希臘人精神世界的神祗,到他們坦然地接納希臘人作為王室和政府機構的成員,以及努力與希臘化世界的近鄰確立友好關系等諸方面來看,希臘化顯然構成了帕提亞帝國一個極其明顯的特征。

二、帕提亞人希臘化的原因

20世紀后期以降,學術界關于帕提亞人“希臘化”問題的研究出現了一個新的爭論點,即作為源出于希臘化世界外部的“非希臘勢力”,帕提亞人走希臘化路線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是出于對帝國內部希臘臣民真誠的好感呢,還是出于達到政治目的而實行的政治策略呢?圍繞這一論爭,學界大致形成了兩種觀點。以沃爾斯基為代表的一派認為,帕提亞人自米特里達提一世以來常以“愛希臘者”的形象自居乃其政治目的使然,具有明顯的實用主義的動機。然而,以德國學者維斯豪費爾為代表的一派則指出,由于帕提亞人繼承了塞琉古王朝的傳統,因此在很大程度上被希臘化了,帕提亞人的希臘化是其歷史進程中的必然選擇。其實,從整個希臘化世界的社會背景和帕提亞帝國自身的發展歷程來說,將帕提亞人希臘化的原因單純地歸結于以上兩方面,似乎也有失偏頗。

近些年來,新的研究成果不斷涌現,學者們圍繞這一問題展開了進一步的討論。其中,以波蘭帕提亞研究新銳奧布瑞切特(M.J.Olbrycht)為代表。他結合古典文獻和對考古材料的新解釋,細致地考察了帕提亞帝國內統治階層和希臘人的關系問題,提出要討論帕提亞人的希臘化問題,須對基本概念進行方法論層面的定義。他進而指出,帕提亞人的“愛希臘”應從其意識形態、行政管理政策、以及他們對希臘文化、藝術以及宗教的態度等5個層面分別作考察。同時,他還補充說,如果沒有理解帕提亞人自身的文化屬性和特點,就無法對希臘人及其文化傳統在帕提亞帝國內所扮演的角色予以定性,這也意味著不可能對帕提亞帝國內希臘化問題做出合理的解釋。很顯然,奧布瑞切特的論述為進一步參與討論這一論爭提供了新的啟示,帕提亞人的“希臘化”問題不能僅僅從以往論爭這一問題時的思路出發,對此應有開拓思路,重新探討的必要。

從希臘化世界的歷史演進來看,帕提亞帝國的崛起正是帕提亞人南下希臘化世界、接手西亞希臘化政權的過程中完成的。對于公元前3世紀以后的希臘化亞洲而言,從塞琉古王朝到阿爾薩息斯王朝,更大程度上只是統治階層發生了更替,并不會在根本上造成帝國內部居民構成的變化。這就意味著,阿爾薩息斯統治階層從塞琉古手里接過來的其實是早已受希臘化文化熏陶和浸染過的文化空間。對游牧出身的帕爾尼人來說,進入這一全新的文化空間后想要穩固地維持新建帝國的秩序,最好的選擇必然是接受既有的文化傳統。因此,從米特里達提一世征服巴比倫尼亞地區后,帕提亞諸王便果斷采取了實用主義的作法。他們不僅繼續承認希臘人城市的自治地位,而且也盡力模仿歷史上統治者的作法,將“ΦΙΛΛΗΝΟ∑”打印在自己的造幣上,以贏得希臘臣民的好感和取得希臘人對于他們政權的認可。所以達布洛瓦認為,希臘化錢幣也只是他們政治目標的一個媒介而已。尼基丁(A.K.Nikitin)在對帝國早期東部地區錢幣進行分析時發現,米特里達提二世即位初,由于面臨東征塞人的艱巨任務,為了利用帝國東部希臘雇傭軍的力量,他便在自己的錢幣上宣揚自己是“希臘人之友”(Philhellen)。但在解決了塞人擾邊的問題后,他在自己統治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沒有再利用過這一名號。這也就是說,“愛希臘”只是他的一個統治策略。從這個角度來說,打出“愛希臘者”的口號,走希臘化的路線乃是維持帝國秩序的需要,也是明智的政治策略。

同樣地,帕提亞人對于希臘人政策的溫和化也是出于抵抗羅馬的目的。在羅馬與帕提亞關系緊張的時期,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的希臘城市不時受到羅馬“保衛希臘文化”口號的蠱惑。然而從自身利益出發,羅馬人顯然也不會真心地去保護這些希臘人的城市。因此,米特里達提二世為了爭取這些中立的希臘城市的支持,采取了比以前溫和的政策,給予它們更多的自治權,希臘人由于再也得不到來自西方的支持,故對帕提亞統治的態度較諸此前要順從得多。在討論這一問題時,有一種觀點認為生活于美索不達米亞地區的希臘人曾期待羅馬入侵,以“保衛希臘文化,免遭蠻族摧毀”。這種認識的錯誤之處在于將羅馬人視為天然的“愛希臘者”,以至于將羅馬人對希臘文化的認同簡單地等同于政治上對希臘人的支持。正如奧布瑞切特所指出的那樣,實際上,羅馬人對希臘文化的傾慕顯然并沒有與親希臘的政策同步進行。比如,很多羅馬人能說一口流利的希臘語,但卻對希臘人充滿了敵意。因此,將羅馬人塑造成為帕提亞帝國內部希臘人的救星,顯然是一種純粹的幻象。

就帕提亞人對希臘文化的態度而言,不應該將所有帕提亞國王的政策模式和文化喜好一視同仁。科舍倫科(G.A.Koshelenko)認為,帕提亞帝國內部有兩股主要的政治力量,一派是希臘人和美索不達米亞地方城鎮首領,以及定居在此的帕提亞貴族;另一派是純粹的伊朗地區的貴族。從帕提亞帝國的歷史進程來說,帝國內部這兩股政治力量對比關系的變化往往決定著帝國政治策略的方向。加之帕提亞王位繼承實行的是推舉制,因此,這一政治特點決定了王室的統治階層對于希臘人和帶有希臘因素的事物的態度必然是不穩定的。這也提醒相關研究者不可以通過個別的現象來解釋整體的情況。比如奧羅德二世和瓦爾達內斯會希臘語、喜好希臘文學的事實并不意味著其他的帕提亞國王也是如此。一般認為,帕提亞統治者努力發展希臘式理想教育(παιδεια,Paideia)的目的是為了贏取希臘臣民的忠誠。但很顯然,這樣的歸納似乎也過于簡單化和表象化,因為不能完全排除帕提亞人的某些統治者本身就是希臘迷的可能性。這就是說,某些執政者選擇走希臘化路子也很可能是個人文化喜好和傾向使然,不一定是出于政治統治的目的。

此外,就帕提亞時期大量考古遺址的文化內涵來說,也可以說希臘化是阿爾薩息斯王室對于希臘文化真心接納、學習和模仿的結果。正如美國學者塔達(R.Tada)所說,帕提亞人在軍事上戰勝了希臘人,對于希臘文化卻并無敵意,反而,他們很重視希臘文化。這一點正如上文所論及作為征服者的羅馬人對希臘人的態度一樣。帕提亞人在跨進希臘化世界的門檻之初,主要的考慮是如何穩固自己新生政權的基礎。他們顯然是因政治目的而選擇走希臘化的策略,以在形式上粉飾自己的統治。但隨著阿爾薩息斯王室在希臘化核心地帶扎根,由于長期在希臘文化中耳濡目染,帕提亞人對于希臘文化的了解也有所深化。此時的阿爾薩息斯統治階層對于希臘文化的態度也發生了一些相應的變化。在政治策略考慮的同時,他們肯定也會從內心深處或多或少地接納并模仿具有優越性的希臘文化藝術。考古發現早已證實:“帕提亞的建筑裝飾樣式有不少借自西方希臘化的建筑技術,特別是表現于愛奧尼亞柱式、科林斯柱式,以及由人和動物形體組成的混合柱頭。”比如在舊尼薩,可以見到帕提亞人用希臘柱式裝飾宮殿,宮中用以內部裝飾的赤陶板浮雕上也常出現古希臘藝術中常見的象征物,如赫拉克勒斯的棒槌和獅子頭。在哈特拉(Hatra)發現的一尊帕提亞時期的赫拉克勒斯雕塑身上,這位希臘的神蓄著帕提亞人樣式的絡腮胡,但造型的風格依然是希臘式的。同樣地,在此地一座神廟中發現的一尊大理石女神裸體像,雖然頭部受損,但總體而言,該像幾乎與克尼多斯(Cnidus)的阿芙洛狄忒如出一轍。尼薩出土的兩尊大理石雕像,則更能說明帕提亞人對于希臘文化的喜好。列穆佩(L.I.Rempel)曾說,“在尼薩出土的羅多古娜的身上流露出如何使傳統的希臘原型適應于帕提亞環境需要的嘗試。”無論如何,這兩尊雕像都證明了阿爾薩息斯王室統治階層所具有的良好的文化藝術修養。再以尼薩象牙角杯來說,且不論其造型的外部特征,最明顯的是角杯上部以希臘酒神和諸神活動場景的浮雕作為裝飾。正如普伽琴科娃(G.A.Pugachenkova)指出的,這里所表現的不是外來的“拙劣技巧”,而是把希臘神和當地亞洲神融為一體的完美體現。如此說來,帕提亞人對于希臘文化藝術的學習和模仿并非純粹是為了獲得希臘人的好感,在一定程度上說,也是從內心深處對希臘藝術本身優越性的一種膺服和接受。

最后,從整個帕米爾以西絲路一線的貿易交流層面看,帕提亞人打出希臘化的牌子也有利于他們與周鄰地區進行貿易和文化往來。帕提亞人立國之初,東接希臘一巴克特里亞王國,西鄰以塞琉古為主的一系列希臘化王國,這一地域早在塞琉古建國初期就已經形成了較為發達的貿易交通格局。因此,帕提亞人要想有利地參與其中,就不得不繼續采用希臘化世界通行的貨幣體系。其“民商賈用車及船”之所以能“行旁國或數千里”,與此亦不無關系。米特里達提一世末期,希臘—巴克特里亞王國漸趨衰亡,但希臘人依然在印度和印度—伊朗邊界地區長期活動,其經濟影響依然持續著。不久,印度—斯基泰人和貴霜人也相繼參與到希臘化世界的格局中。雖然羅馬軍事上征服了希臘化世界的西部地區,但在文化上依然學習和效仿希臘。對于帕提亞人而言,公元以后帝國西部地區的政治格局雖有新陳代謝的一面,但在希臘化世界基礎上形成的貿易格局基本上還存在著。因此,推行希臘化不僅易于融入既已存在的貿易格局,而且也有利于促進帕提亞與周邊地區貿易的開展。

帕提亞帝國綿延近500年,它對于希臘文化的認識經歷了一個由淺到深,由被動受其影響到主動選擇吸收的過程。因此,對于帕提亞人希臘化原因的考察其實既是對希臘化世界文化形態多樣性與特殊性的考察,也是對帕提亞人文化心理的探究。帕提亞人長期受到希臘化文化的強有力影響,文獻和考古的零散信息顯示,這一影響波及于帕提亞人生活的各個方面。因此,相關研究應該盡可能地從帕提亞人對于希臘文化的認識過程出發,綜合政治、經濟和文化藝術等各個層面來對其希臘化的原因試做分析,任何從其中某一個層面作出的結論都難免片面之嫌。

三、帕提亞人希臘化的特點

如果從德羅伊森的希臘化理論體系出發,亞洲地區的希臘化應起始于亞歷山大東征時期,中經塞琉古王朝統治時期的繁榮和帕提亞時期的曲折發展,終隨薩珊波斯的興起而漸趨于銷聲匿跡。在這一過程中,作為外部闖入者,帕提亞人怎樣才能有效地應對希臘化的文化浪潮呢?帕提亞人一貫敵視其希臘臣民嗎?古典作家因其政治立場和文化出身,在記述有關帕提亞人的歷史時往往強調其與希臘羅馬世界的對立,其中充滿了“敵意的強調”。因其文化立場,后來的大部分羅馬知識精英也對帝國邊緣的帕提亞人及其社會缺乏內在的理解,沒有留下細致的記述。因此,“古典史料的偏見”(Bias in the Sources)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現代學者對帕提亞人歷史形象的認知,以至于很多人想當然地認為,帕提亞人對希臘人和希臘文化是持敵視態度的。在這一觀念下,帕提亞人的“非希臘出身”被過分的強調,帕提亞人與希臘人和希臘文化之間的對立也進而被夸大化。對此一點,費耐生早在20世紀80年代即已明銳地指出:“帕提亞人長期以來遭受其繼承者薩珊波斯人和其敵人羅馬人的詆毀,現代學者則受古典史料影響而將帕提亞人視為塞琉古王朝希臘遺產的破壞者。這一名聲是被冤枉的,因為帕提亞人既不是希臘文化的敵人和破壞者,也不是阿黑美尼德王朝和非瑣羅亞斯德教徒伊朗遺產的叛徒。”“沒有任何證據顯示阿爾薩息斯諸王對希臘文化采取敵視的態度”。

剔除掉古典文獻帶有偏見性的記載,再結合大量考古材料,重新審視帕提亞人對希臘文化的態度,則會發現其希臘化屬性顯然因自身文化屬性、帝國政治環境和社會文化氛圍而呈現出特有的一面。雖然從政治關系上說,帕提亞人和塞琉古的后代一直處于敵對狀態,但從文化關系上講,他們并不是塞琉古王朝希臘化遺產的破壞者。然而,從整個時期來看,希臘化世界東西地區希臘化的程度顯然也存在著明顯的地區性差異。概括說來,帕提亞人的希臘化有著以下幾個方面的特點。

不穩定性與其它希臘化國家不同,帕提亞帝國的希臘化是在“非希臘集團”的領導下進行的。立國之初,阿爾薩息斯諸王雖然采用希臘化錢幣,但并未放棄帕提亞的文化習俗和標識。很明顯的例子是,在帕提亞錢幣上既有希臘文化的印記,也有游牧民族本身的裝束和象征。在阿爾薩息斯一世的錢幣上,甚至還出現過阿拉米亞語的銘文。如前所論,阿爾薩息斯王室對于希臘文化的態度時常受到帝國內部兩股矛盾勢力的左右。這也使帝國對于希臘文化的態度表現出明顯的前后不一致性。如,早期帕提亞錢幣上的阿拉米亞文卻不見于中期錢幣。直到沃洛加西斯三世(Vologases Ⅲ,約105年—147年)以后,伊朗文化因素再度反彈,阿拉米亞文的國王稱號再次出現于國王的錢幣上。正如前賢所言:“這支以前的游牧民,經過一度暫短的‘希臘迷時期以后,又脫掉了希臘式衣裝而歸宗亞洲。”其深層原因,很可能是政治穩定帶來的帕提亞民族意識增長,但同時也不能否認阿爾薩息斯統治階層會帶著矛盾的心態審視希臘和羅馬所代表的西方勢力。

不平衡性帕提亞的希臘化是在塞琉古王朝希臘化遺產的基礎上進行的,因此,后者希臘化的不均衡性也為阿爾薩息斯王朝所承襲。而且帕提亞帝國廣土眾民、民族和文化成分極為復雜;統治階層本身又是帶有游牧特征的“非希臘勢力”,對于希臘文化的熱愛和贊助遠不如塞琉古王朝的希臘統治階層。這便加劇了帕提亞帝國希臘化的不平衡性。具體表現是,在希臘人城市較為集中的帕提亞帝國西部,希臘文化的發展明顯要比帝國東部充分得多。帕提亞時期城市考古的結果表明,帝國西部地區如塞琉西亞、杜拉—歐羅波斯和尼尼微以及蘇薩等城市的希臘文化因素顯然要較東部的薩拉赫斯(Serakhs)、拉伽(Rhagae)和尼薩濃厚。帕提亞帝國在統治體制上過于松散,帝國各地的分裂主義傾向較為嚴重。在帕提亞中期和后期,王權對于地方勢力控制的弱化導致各地區與外界貿易交流的自主性增強。這一結果對于文化發展的影響就像科爾所分析那樣,由于地方商人和強盜式的老板從絲路貿易中獲利甚豐,這些新貴們(Nouveaux riches)便充當了帕提亞后期藝術發展的贊助人。但是在經濟落后的地區,希臘文化因素的發展自然會受到更大的限制。

除了整體的不平衡之外,帕提亞統治階層對于希臘文化的態度還導致帝國局部地區希臘化的不平衡性。雖說東部地區的希臘化遠不如西部地區,但當地的希臘化并非一直停滯不前。蘇聯學者對于帕提亞東部地區的考古研究,極為有力地證實了這一點。部分學者將公元12年以后的帕提亞歷史劃入反希臘化時期,但斯塔維斯基(B.Y Staviskly)認為這一劃分顯然不適合于木鹿(Merv)地區。相反地,當地帕提亞統治階層對于希臘羅馬文化進行了創造性地處理。弗魯姆金亦指出:“東部省份的帕提亞統治階級,比較樂于接受希臘的影響,希臘文化的貢獻在這里表現為高級藝術品,并且建立了一個純希臘文化的后院。”可見,對于帕提亞希臘化的考察有必要分時分地區地加以考察。

上層化對帕提亞時期遺址的考古發掘顯示,大量帶有希臘文化因素的藝術品不是出自于帝國西部希臘人聚居的城市,就是發現于阿爾薩息斯王室的中心城市。換言之,帕提亞的希臘化主要集中于阿爾薩息斯統治階層生活的一些城市,而廣闊的農村地區和社會下層似乎受希臘文化的影響不大。這一印象也說明,帕提亞的希臘化更多地反映出上層社會的審美情趣和文化追求。根據英國希臘化史專家沃爾班克(F.W.Walbank)對于整個希臘化世界的考察,不難發現希臘化文明似乎只是一種城市文明,而在希臘化亞洲的廣大農村地區,傳統文化依然占據主要地位。可見,雖然帕提亞人一度是希臘化遺產的承繼者,但希臘化亞洲地區原有社會文化的格局并不會就此發生根本性的變化。實際上,與帕提亞對峙的時期,羅馬人也同樣面臨希臘化問題。如果說帕提亞人是自東向西接手塞琉古王朝希臘遺產的話,那么羅馬人顯然是自西向東逐漸吞并了希臘化世界的西部地區。和帕提亞人一樣,羅馬人對希臘人的態度和他們對希臘文化的態度也不是同步的。西塞羅自稱“愛希臘者”,但因希臘人的傲慢和騷亂采取了嚴肅批評希臘人的政治立場,并宣稱羅馬人在宗教、法律和政治上皆要遠勝于希臘人。易言之,出身非希臘族群的宗主在面對其臣民的希臘文化時,顯然并不會采取完全接受的策略。盡管帕提亞人對希臘文化傳統懷著一種開放的心態,但其統治階層的民族出身與文化立場也決定了他們的希臘化不可能十分深刻。奧布瑞切特的最新研究就反復強調了這一點。帕提亞人的希臘化更多地是上層社會精英的文化品位,但因其文化出身和民族精神(Parthian ethos),他們的希臘化并不會很深刻。

表象化對于希臘化世界的非希臘族群而言,希臘文化是一種異質文化。因此,在面對希臘文化時,他們不會全盤接受,而且傾向于借用異質文化中的某些形象來表達自身文化的內容。這一點在帕提亞人身上得到充分體現。如帕提亞人常將伊朗傳統中的勝利之神韋雷斯拉格納塑造成赫拉克勒斯的形象,貝希斯敦山崖的赫拉克勒斯半臥石像與塞留西亞出土的赫拉克勒斯青銅立像都是例證。奧布瑞切特也指出,米特里達提一世四德拉克馬錢幣上的赫拉克勒斯很可能表現的是魯斯塔姆,因為正是在帕提亞時期魯斯塔姆才變成了伊朗史詩中的主角。正因如此,凱澤(T.Kaizer)才在藝術史家博德曼(J.Boardman)“重新解釋”(reinterpretation)理論的基礎上說,考慮到對變化和解釋的敏感性,古典世界的赫拉克勒斯很適合于各種不同的環境。持續的希臘化進程并不足以概括當地文化的發展本質,赫拉克勒斯形象的出現,并不意味著希臘化。帕提亞人有其自身文化傳統,對赫拉克勒斯的接受傾向于對形象的借用,并未吸收其全部的文化內涵。

四、結語

1938年,英國古典學家塔恩《巴克特里亞和印度的希臘人》一書問世,宣示著西方學術界的希臘化研究逐漸開始關注傳統古典地中海世界以外的邊緣地區。從希臘化政治史的敘事框架出發,塔恩將希臘化亞洲世界一分為三,其一為幼發拉底河和敘利亞沙漠以西的小亞細亞;其二為幼發拉底河和伊朗沙漠之間的地區,亦即帕提亞帝國;其三即希臘化亞洲“遠東”(the Farther East)世界,包括伊朗東部沙漠地區和印度以及更遠的希臘人統治的地區。為了將孤懸于希臘化邊緣世界的巴克特里亞和北印度地區希臘人的歷史納入希臘化研究者的視野,塔恩集各種材料之大成,對后亞歷山大時代希臘人在遠東地區的歷史盡可能地做了大膽的推測和細致的梳理。可以說,塔恩將希臘人在遠東的歷史從近乎被遺忘的狀態中拯救出來,為今天希臘化遠東世界的研究奠定了基礎,其歷史功績自不待言。然而,塔恩在考察整個希臘化世界的歷史時,卻將帕提亞人建立的阿爾薩息斯王朝除名,帕提亞的國家被當作“棄兒”一般無情地排除在了希臘化王國的行列之外。

20世紀80年代以來,希臘化研究步入以奧斯丁(M.M.Austin)和沃爾班克為代表的“修正時代”,而“英雄時代”領軍者塔恩有關希臘化遠東的研究開始受到質疑和挑戰。雖然目前學者們對帕提亞人的希臘化問題仍存爭議,但更多的分歧則集中于帕提亞人希臘化的動機,而非帕提亞人是否存在希臘化的情況。如果說在塔恩時代帕提亞人的希臘化還有待商榷的話,那么后塔恩時代的研究已然修正了塔恩的觀點。隨著相關研究的不斷深入,研究者有必要對帕提亞人希臘化這一舊課題做出新的解釋和總結。近幾十年來,希臘化史者和帕提亞史者越來越清晰地認識到:雖然長久以來帕提亞人因其出身被古典作家貼上了“蠻族”的標簽,但希臘化乃是帕提亞人歷史發展中一個鮮明的特征。與希臘化世界的其他政權不同,正因為帕提亞的阿爾薩息斯王朝具有“非希臘淵源”(non-Hellenic Origin),其希臘化才呈現出相應的獨特性。認識帕提亞人自身文化的屬性,是理解他們與希臘化文化關系的前提。誠如奧布瑞切特所言,帕提亞人在實質上是伊朗本土定居民和中亞草原地區游牧的斯基泰達依部落民的混合體,如果不理解帕提亞人自身的文化,幾乎不可能對帕提亞帝國內希臘人及其傳統所扮演的角色予以定性的。換言之,如果沒有從根源上理解帕提亞人自身的文化屬性,也就無法對他們的希臘化問題進行客觀、全面的歷史性考察。

(責任編輯:劉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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