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梅

5月,《后浪》視頻刷屏朋友圈;5月,“后浪”也刷屏頂級學術期刊。
5月7日,24歲的曹原繼兩年前在《自然》(Nature)雜志連發兩篇文章后,再度實現“兩連發”;5月1日,27歲的王武翟關于邊緣超電流的文章發表于《科學》(Science);5月14日,22歲的季珠潤關于光的軌道角動量的文章發表于《科學》(Science);5月14日,90后劉駿秋、何吉駿參與的激光雷達工作成為《自然》(Nature)雜志封面,兩項后續工作也相繼被《自然》(Nature)雜志接收……
這些“后浪”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畢業于中國科學技術大學。作為“后浪”的發源地,不僅用廣闊的胸懷接納后浪,還讓“后浪”奔涌得更加激烈。
5月20日,33歲的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教授林毅恒與美國國家標準技術研究所(NIST)合作實現了原子和分子的量子糾纏,相關成果發表于《自然》(Nature)雜志。2005年,林毅恒進入中國科學技術大學,畢業后,先后于美國科羅拉多大學博爾德分校、NIST學習、研究,在量子信息領域完成了多項有影響力的工作。2018年,他回歸中國科學技術大學,這篇研究成果,得益于海外的學習、積累,也得益于中國科學技術大學寬松的科研氛圍、優秀的學術交流條件。
盡管“糾纏”這種鬼魅般相互作用的相關研究成果常有報道,但科學家們至今難以弄清糾纏的本質。我們只能看到,一旦兩個微觀粒子發生糾纏,哪怕相距遙遠,也能產生某種狀態上的關聯。利用這種關聯,人們可以完成很多神乎其技的任務。
但是,之前報道過的糾纏實驗,多是基于光子、電子、原子體系,特別是光子體系,糾纏起來非常容易,借由特殊的晶體,就可以產生一對糾纏光子。
可是別忘了,微觀世界還有一種粒子——這就是我們從小耳熟能詳的分子,分子可以糾纏嗎?帶著這個問題,我們請到了中科院微觀磁共振重點實驗室的林毅恒教授回答。
對于“分子可否產生糾纏”的問題,林教授給予了肯定的回答。他介紹道,分子譜線十分復雜,分子的轉動、振動等模式非常豐富,能級差所對應的頻率從1kHz到幾百THz,這使得分子的糾纏有很大的難度。但這也意味著,如果我們可以控制好分子的糾纏,就可以跟很多復雜的量子體系進行匹配,開展更廣泛的工作。分子的糾纏一直是這個研究領域的目標。而且,對于極性分子來說,還有一個特點——對電場敏感。利用這一點,我們可以將分子與微波光子系統,懸臂梁振子等體系進行相互作用,更好地進行控制。
“想知道一個人的健康狀況,往往要借助CT的手段,從各個角度進行拍攝。我們要想對分子和原子進行調控和測量,也得從不同維度入手?!绷纸淌谶@樣比喻。
在這里,所謂的分子和原子的不同維度指的就是軌道角動量、振動、轉動等不同的自由度,這些自由度,既是科學家調控的手段,又是科學家需要測量的對象。
首先,科學家們將Ca2+原子離子和CaH+分子離子捕獲在離子阱里。由于兩種離子的質量相差無幾,又都帶電,所以在庫倫力作用下,它們像被彈簧連在一起,共同振動,這種聯合的振動就像一個橋梁,把分子的轉動態和原子的軌道態聯系在一起。
在實驗中,科學家們還有一個重要的武器——各種顏色、強度、方向和脈沖序列的激光。這些激光就像魔術師的手,讓原子和分子如我們期望的那樣在不同的狀態上翻轉。
科學家將原子離子的狀態鎖定在軌道態的S態上,將分子離子的轉動狀態制備到-3/2態上,這時候,聯合振動量子數為0。接下來,科學家的目標是使兩個粒子的狀態糾纏起來,要達到一個什么效果呢?就是,當原子的軌道狀態是S時,分子的轉動狀態是-3/2;當原子的軌道狀態是D時,分子的轉動狀態是-5/2。
怎么做到這一點呢?關鍵時刻,還是剛才說的聯合振動和神奇的激光發揮了作用。
利用一個叫作π/2的脈沖激光,起到一個相干操作的效果——把一個低激發態的粒子激發到低激發態和高激發態的疊加態。而在這個實驗里,就是把分子離子從轉動態-3/2激發到-3/2和-5/2的疊加態。相應地,-3/2對應振動態為0,-5/2對應振動態為1。
可是,這也僅僅是改變了分子離子的狀態,并沒有讓分子和原子糾纏起來啊。別著急,這時候聯合振動開始發揮作用了。
既然是聯合振動,那就說明振動既是分子的,也是原子的。如果我們把目光放在原子身上,完全可以認為當分子轉動態處于-3/2時,對應原子振動態為0,軌道態為S,當分子轉動態處于-5/2時,對應原子振動態為1,軌道態為S。最后,再利用激光選擇,把振動態為1,軌道態為S的原子躍遷至振動態為0,軌道態為D。這樣,就造成了當分子轉動態處于-3/2時,對應原子軌道態為S,當分子轉動態處于-5/2時,對應原子軌道態為D。此時的聯合振動態是0,作為橋梁,完成了糾纏的使命。
進行過上面的操作,原子和分子是不是真的糾纏了呢?如果真的糾纏,我們希望看到的最理想狀況,就是當分子轉動態處于-3/2時,原子軌道態為S態,當分子轉動態處于-5/2時,原子軌道態為D態。為了度量實際情況和這種理想狀態的接近程度,科學界構建了一個叫作保真度的指標。只要這個保真度大于0.5,就可以肯定糾纏的存在。
林毅恒老師以及NIST合作者的實驗分別對兩種情況進行了保真度的測量:一種是前文提到的分子轉動態處于-3/2或-5/2,這兩種分子狀態只是轉動角度稍微不同,能量僅僅相差13.4kHz——我們叫它低能對量子比特;一種是分子的轉動量子數處于0或2,代表著分子以兩種速度旋轉,速度相差很大,能量相差了855GHz——我們叫它高能對量子比特。這兩種情況下,保真度分別達到了87%和76%。完美地展示了原子和分子之間糾纏的存在。
可以看到,從kHz到GHz,分子具有非常寬泛的量子比特頻率,作為中介者,它提供了一種更加廣泛的選擇。不論是在量子信息系統中,還在量子精密測量中,它都有望可以和很多不同頻率的量子體系相匹配,實現復雜的量子系統。(量子沙龍供稿)

美麗的中國科學技術大學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