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記者 馬肅平
?上接第11版
金星告訴南方周末記者,新氧進入行業6年,社會大部分時候對醫美其實是戴著有色眼鏡來看的。實際上,醫美事故的發生幾率遠低于傳統手術風險,大多出自三非之地,即非正規機構、非正規醫生、非正規藥品。“每個人都希望更美更健康,但利益決定了黑醫美不會馬上消失。”
并非沒有法規和監管。2002年、2008年和2011年,我國陸續發布了醫療美容服務管理辦法、機構標準、分級管理目錄;2014年和2015年又出臺了醫美機構評價標準及細則。2017年,原國家衛計委等七部委嚴厲打擊非法醫療美容,建立“黑名單”制度,隨后全國多地也制定了相應的地方規定。
到了2019年,醫美政策依舊以行業整頓為主,對醫美機構和醫生資質的監管審查進一步加強,醫美廣告也迎來“史上最嚴”時代。在上海出臺的醫美行業新規中,違禁詞甚至細化到了“瘦臉針”“水光針”“韓式雙眼皮”等具體的宣傳詞匯上。
但在周展超看來,醫美行業的整頓不能只聚焦于正規醫美機構,對上游器械商、私人工作室的監管一直存在盲區。超聲刀從未獲得國家藥監局的批準卻隨處可見,熱瑪吉的山寨機橫行。
“醫療領域沒有哪個專業存在如此多的民營機構。醫美的屬性到底是什么? 如果這個概念不清楚,行業的發展就舉步維艱。”中國整形美容協會會長張斌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曾表示。
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九人民醫院(以下簡稱上海九院)整形外科的一位醫生告訴南方周末記者,醫美的屬性究竟是醫還是美,業界一直有不同的聲音。一種觀點認為醫美是臨床醫學的延伸,必須先打牢醫學基礎,比如經過內科、外科輪轉后,先進入皮膚科做醫生,積累幾年經驗后再從事皮膚美容。但也有一些專家認為醫美行業屬于消費服務,刻意用美學替代和掩蓋醫療本質。
“大學一畢業,一頭扎進醫美行業,有的甚至不是學臨床醫學的。這個班參加一下,那個班學習一下,再去韓國看一圈,回來就開始干。”前述上海九院的專家感嘆,市面上出現的大量“速成”培訓機構,讓醫學教育變得浮躁。
“靠包裝忽悠的那套東西不行了”
為了進一步凈化醫療美容市場,2020年4月,國家衛健委聯合海關總署、市場監管總局等八部門發布了《關于進一步加強醫療美容綜合監管執法的通知》,從醫療美容機構自我管理、行業自律、政府監管、社會監管四個方面加強監管。
除了監管層的整頓,醫美亦有促進行業發展的利好政策。北京、廣東等地在相關文件中明確指出,鼓勵社會資本投資醫療美容等資源稀缺領域。“醫美之都”成都更是出臺了醫療美容產業發展規劃,希望以醫美為代表的美容消費需求成為城市消費熱點。
醫院層面也在發生變化。不僅科班出身的醫生,包括一些醫美機構運營者都開始意識到,醫美的本質是醫生,要讓消費醫療回歸醫療屬性,回歸到以醫生為核心。
“目前以營銷為導向的醫美機構仍然占據大頭,但這不符合行業發展邏輯,醫美行業最終將轉向以技術為導向,雖然這股力量目前還很弱小。”李濱認為。
根據新氧提供的數據,2019年全國醫美消費人群約有兩千多萬。雖然美妝消費人群有10倍之多,但醫美的接受度未來將越來越高,護膚品、美容院和醫美三者的差距將越來越小。
在這個看臉的時代,求美者越來越不受年齡所限。李濱注意到,原本集中在25-45歲之間的求美群體近十年間不斷向兩頭拓展。年輕的女孩來割雙眼皮,小的不到20歲;也有60歲的阿姨來拉皮,高高興興地做完,再領著閨蜜過來。
求美者中的“學霸”像搞科研一樣研究醫生的手法,張口閉口專業術語,儼然半個行家。消費前“做功課”成了必修課,哪怕是關系再好的朋友介紹。“靠包裝忽悠的那套東西不行了,老百姓越來越精明、有知識了。”從事醫美行業十多年,前述上海九院的醫生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