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嘉祿
春雨初霽,我們往訪吳越分界的汾湖。對,“汾湖便是子陵灘”,就是柳亞子在詩中發嗲時說的汾湖。東聯村寧靜祥和,稻田菜圃,涼風習習,蛙鳴池塘,蓮葉田田,一幢三間由村民舊居改造的張翰紀念館在河邊佇立,粉墻黛瓦,古樸雅致,頗合“江東步兵”張翰(字季鷹)先生的性格脾氣。
張翰與“莼鱸之思”這個成語,是一枚銀幣的兩面,在中國文學史里已經閃爍了一千七百年。史書上說:“翰因見秋風起,乃思吳中菰菜、莼羹、鱸魚膾,曰:‘人生貴適志,何能羈宦數千里,以邀名爵乎?遂命駕而歸。”
張翰與“莼鱸之思”這個成語,在中國文學史里已經閃爍了一千七百年。
千百年來,張季鷹的“不合作態度”,或說思鄉情懷,一直被加載新的內涵,越發受到文人騷客的敬仰,那么追尋張翰的歸宿就成了一項別有懷抱的歷史使命。早在宋代,吳江就有三高祠,祭祀范蠡、張翰、陸龜蒙,與垂虹橋遙相呼應。
1958年秋,吳江縣文教局工作人員在歷史的廢墟中發現了張翰墓,可惜墓碑和神位已毀。次年,張翰墓被列入省級文保單位名目第三批存欄。遺憾的是數年后被“摧枯拉朽”了。
紀念館負責人還告訴我們:根據2000年的調查結論,張翰墓遺址在莘塔鎮楓西與蕩東兩村之間的東楓小學內,前排平房教室西半部即墓址所在;敬信庵原址上已改建成村辦公所和小工廠。
紀念館的辟建順應了吳江學術界、文旅界人士和廣大民眾的愿望,張翰的畫像和塑像,圍繞張翰的歷代傳說,文人墨客贊美季鷹先生高風亮節的詩詞歌賦,以及與吳地有關的民風民俗等,均有展呈,觀眾能從圖文資料中提煉出兩個主題:一思鄉,二倡廉。
鑒于紀念館主要以圖文資料為主,稍能見證吳中古風的實物付諸厥如,我半開玩笑地提了兩個建議:一要從民間收藏家那里征集兩三件晉代的青瓷,比如盤口壺、蛙形燭臺、虎子、雞頭壺等。二要將雕胡飯(至少是太湖茭白)、莼菜羹、鱸魚膾(不是清蒸鱸魚)做成樹脂材料的仿真模型,讓觀眾直觀地審美一下。
“這個,可以請蔣會長幫忙。”我將陪同我們參觀的吳越美食推進會創始會長蔣洪兄推到紀念館美女館長前面,“先指導廚師制成菜肴,拍成視頻后交給有關單位復制,最后陳列在展廳里。否則的話,觀眾真不知道莼羹鱸膾是怎么回事呢!”
蔣洪兄告訴我,汾湖已有村民在養殖太湖花鱸了,不過花鱸養殖必須是在半野生環境中,否則存活率低,肉質也差。這貨從外表看就知道是魚中一霸,游速極快,食量奇大,專愛捕食小魚小蝦,塘里若有兩三尾稱王稱霸,其他魚蝦就暗無天日了。養到一定時候,鱸魚還得放到野塘里瘦身,此時漁民想捉一條上來打打牙祭,也不能保證張網即來。
作為對吳越美食有著深厚情懷,并致力于實際推廣的蔣洪兄,在七都開弦弓村建有美食推進工作室,也有意在東聯村推廣太湖花鱸,以建立太湖鱸魚的話語權,村領導肯定“這是個不錯的想法”,有望早日落實。如此,太湖花鱸大面積回歸雨前霜后的饗宴,或不再遙遠。將千年傳說轉化為一份美妙的味覺體驗,又能為旅游業提供一個極好的賣點,作為長期受姑蘇風味調教的上海人,想必也是充滿期待的呀。
“莼羹紫絲滑,鱸膾雪花肥”(司馬光詩句)。橘橙熟粟黃,何不思季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