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疫中隨筆

北洋

示威者與警察在紐約聯合廣場發生沖突。

最近一直在寫紐約疫中雜憶，有時候更多的是寫當日的隨感和往日的回憶，也間或記錄一些在紐約的有趣經歷。現在，疫情的肆虐和暴亂的襲擊快要把大家本就不安穩的生活徹底打破了。關于紐約游行的事，我本來是遲遲不想動筆的，只希望一切都能平緩下來。

可沒想到，紐約的集會一波波地來了。人們穿過地鐵線路，走上大橋。人群黑壓壓一片，你分不清是衣服的顏色還是皮膚的顏色。伴著夜晚街燈微微泛起的白光，你甚至不能確定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者去往哪里。在唐人街工作的老劉給我打電話：“你快看看吧，我家這邊都是游行的人，好好的生活就被他們破壞了，警察也拿他們沒辦法啊。”我趕緊接起他給我打的視頻電話，鏡頭里，他把手機反過來拍向自己，大聲呼喊著，我分明可以看到他臉上惶恐不安的樣子。這個時候，沒有比平安更重要的事了。

這段時間，我們不停地接到紐約市政府發來的安全警告，提醒大家不要擅自外出，不要參加戶外大規模集會，也通知了宵禁的時間。以前，政府的提示警告信息多半是水災警報、大風警報、氣溫驟降預告，或者哪些地方又有小規模的爆炸事件，畢竟這些都是紐約居民習以為常的事情。如今，大規模的游行就在眼前，而且示威的時間地點那么明確，持續的時間又那么長，還真是讓人有點擔心。

紐約市長白思豪曾說過，我鼓勵大家進行和平的示威游行，爭取自己的權力，這沒什么不對。是的，在向民眾和解、表達善意的方面，紐約市長歷來是值得肯定的。去年萬圣節，我還接到過市長辦公室的郵件，說抽中我去參加萬圣節市長家庭狂歡會。我去了一看，市長和其夫人、孩子一起，穿著滑稽的衣服，抹著粗粗的口紅，正等著和大家拍照合影呢。可是現在，事情到了這個程度，除了鼓勵市民的正當權益，是不是也應該及時疏散那些在街道兩邊無關痛癢的看客呢？

在紐約皇后區牙買加大道和帕森斯大道的交叉路口，就出現了警察局副警監帶著其他三名警員向抗議者單膝下跪的場面。這個場面的含義，道歉和解的成分有之，但更多的是為和平抗議的人們加油打氣。有時候，出現這樣的情況還會伴隨著牧師的領誦，所以下跪行為更多的是將大家的注意力由人轉向神——面對宗教的注視，向天空和解。這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大家的支持，很多人在儀式結束后主動和警員微笑交談、親密擁抱。人潮紛紛散去，這就是一個不錯的開始。

皇后區的代區長率先發聲：“適當降低自己的身份，會取得大家的信任。”紐約警長德莫特也稱贊這樣的行為具有人文關懷，“我們需要交流，傾聽彼此，共同努力。”就連一向忙碌不堪的紐約州長葛默，也在社交媒體上轉發了警察單膝下跪的視頻，并告訴大家：“改變就是這樣開始的。”我不能簡單地斷定最近發生的事情和政府政策有多少關聯，但至少作為一名住在紐約的普通民眾，看到這樣的和解態度還是很讓人欣慰的。

朋友給筆者發送的游行示威時間表

紐約市政府發出的安全警告

不得不說，美國這個國家很有意思。有時大家鬧得轟轟烈烈，把世界掀個底朝天，真有點孫悟空大鬧天宮的架勢。可另一方面，警察可以單膝下跪，路上也有黑人開始勸阻大家不要意氣用事，要用和平的方式保持憤怒。黑人大叔在視頻里滿臉失望地哭著向未成年的暴亂者怒吼，指著他們的鼻子說：“我現在47歲了，但我沒有用粗暴的方式。你們才多大？16？17？就這樣發怒，只知道上街搗亂。那么10年以后，你們還是會得到同樣的下場，還是會被這樣欺負。”我不禁為這個大叔點贊，真希望能有更多人明白這個道理。

我看到一個有趣的消息：黑人在勸說大家，不要隨便進攻當地的中餐館。因為中國人吃苦耐勞，賣出去的食物便宜又好吃。你把給你做飯的食堂都砸了，以后還能去哪里吃東西呢？鄰居看了兩個小時的游行直播視頻。我說，你真有閑心。他回答：“沒辦法啊，不看著他們搞事情，我心里更慌啊。搶了那些奢侈品店，普通人沒有太多感覺，但如果搶了華人的小店，那都是一份東西才賺幾塊錢的辛苦生計，可不心疼么。”

我住的地方遠離中心區，還算安靜。不過昨天晚上，沿路示威的人群已經掠過我家附近的一條街了。白天，我出去走了一圈。街道斜對面的面包店已經開門了，感覺沒什么人進去買東西。我去超市買了點生活用品，發現每家店鋪的收銀臺都蒙上了大大的透明塑料隔離罩。超市里的橙子有很多快要爛掉了，但大家還是隔三差五地盡量多買一點。付錢時，身邊的墨西哥阿姨問售貨員：“昨天沒有人來店里搶東西吧？”店員感激地說：“沒有沒有，我們白天早就結束營業了。”臨走前，我也給店鋪老板道了一聲“注意安全”。

紐約的微風仍輕輕吹拂著，我的鄰居和胖胖的黑人還在聊天詢問近況。如果不是想到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閉上眼睛，你會感覺這里依然是文化交融和物質發達之所在，只是未來如何，誰也沒有答案。

編輯：要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