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處條件在煙臺方言兩字組連讀變調分析中的應用

○ 張琦

(東華大學 外語學院，上海 201620；同濟大學 外國語學院，上海 200092)

煙臺方言又稱“膠東方言”，屬于“膠遼官話”，它與普通話接近。煙臺作為山東半島北岸的重要貿易港口，有來自各地的經商者，他們使用著不同口音的方言進行交流，所以煙臺口音紛繁復雜，有很多變異。錢曾怡及其學生對煙臺本地居民最早集中生活的所城地區口音進行了多年細致的調查，于1982年完成了《煙臺方言報告》(以下簡稱《報告》)，對以所城口音為代表的煙臺方言的語音、詞匯、語法等方面進行了系統的描述和分析。

一、煙臺方言的聲調及連讀變調

(一) 煙臺方言的單字調及表征

(二)煙臺方言兩字組連讀變調

煙臺話的兩字組連讀變調模式如下:

(1)31a→35/___ 31

(2)31b→55①/___ 31

(3)55→31/___ 55

(4)214→35/___ 31

55/___ 214[1]66-69

由上可見，煙臺話兩字組變調中，后字的字調不變，首字的字調根據后字的不同而發生了相應的改變。

(三) 以往對煙臺方言連讀變調的分析及其存在的問題

包智明認為煙臺話兩字組變調遵循強制性曲折原則(OCP)，OCP不僅體現在曲拱節點(C node)上，也體現在聲調節點(T node)上：相鄰的兩個聲調必須具有不同的曲拱，除了31-214之外，相鄰的聲調必須具有不同的調域[2]57-59。Chen Tsung-ying 指出包智明分析中的OCP原則并沒有在前字是平聲31后字是上聲214的兩字組中產生作用，而使前字的調域發生異化。她主張使用基于語音實驗數據的分析方式來解釋煙臺話兩字組連讀變調，將煙臺話的兩字組連讀變調模式用語音上的“聲調升降最小化”的趨勢來解釋，因為除了特例31-214有三個聲調弧線外，其他8個兩字組連讀聲調都僅有一個聲調弧線，如35-31形成的351[3]。就這一點來說，兩種解釋都是很好的嘗試，但都沒有詳細地分析過程，以及針對特例有令人信服的解釋，因此并不算完善。

二、煙臺方言兩字組連讀變調的分析

漢語是聲調語言，通常認為韻母元音的位置承載聲調，漢語方言(如天津方言、吳方言)的連讀變調中常常出現兩字組或三字組中保持一個音節的聲調不變，而其他音節上的聲調完全消失的現象。煙臺方言兩字組也是如此，當發生變調的時候，前字的聲調發生改變而后字的保持不變。

按照以上對煙臺方言單字調的表征方式，其兩字組的連讀變調規則可以表征為：

以上可見，煙臺話兩字組連讀變調中，后字聲調保持不變，而前字聲調則發生調域和調型上的相應變化。發生變調的兩字組前字和后字的聲調都是在同一調域內，因此可以推測，受OCP規則的制約，兩字組中的前字和后字只要在同一調域中，前字就會發生調域的異化和調型的變化。

強制性曲折原則：

調型轉換(CONTOUR METATHESIS)：

煙臺話僅有三個單字調，如多數北方方言一樣，辨別意義的對比在調型上的差異比在調域上的差異要重要得多。因此，兩字組連讀變調后，前字與后字不僅在調域方面受到OCP規則的影響而發生變化，在調型上，也因要避免同時出現升調、降調或平調的組合而發生調型上的變化。因此，當(1)的前字發生調域提升之后，通過調型轉換的方式發生了改變，前字由降調變成了升調[4]79-80。

強制性曲折原則(OCP)：

調型轉換：

曲拱化(CONTOUR COMPLICATION)：

當(2)前字發生調域降低之后，并沒有受到調型轉換的影響而從中調變成低平調。正如之前所說，煙臺方言聲調的調型比聲調的調域在區分不同聲調上的作用更大，所以不管是低平調還是高平調都不能說構成了調型上的對比。而通過增加一個浮游低調的方式發生了改變，由一個中調變成了一個低調域的降調，才能避免與后字的調型一致。

強制性曲折原則：

調型轉換：

N/A

當(3)受到OCP的影響，前字發生調域提升，前字和后字的調型和調域都不再相同，因此不會受到調型轉換的影響。

在界面中設定好原始數據所在目錄、原始場數量、原始場類型、輸入格式和輸出格式等參數之后，開始進行POD分解計算，得到特征值、特征模態和模態系數等參數。

強制性曲折原則：

調型轉換：

(1)和(3)的分析除了互換OCP和CONTOUR METATHESIS的順序外，其他仍然維持不變，而(2)和(4)卻需要重排分析過程。

(2)曲拱化：

強制性曲折原則：

(4)曲拱簡化：

強制性曲折原則：

音系規則存在兩種關系，一種是合取關系，即規則A應用后的結果滿足規則B的應用條件，而使規則B得到了應用。最后的輸出形式是兩條規則共同應用的合取結果。另一種是析取關系，即規則A應用后，則規則B就不能再應用，反之亦然。別處條件(elsewhere condition)是一種典型的規則應用析取模式[4]67-68。采用了音系規則排序和別處條件等音系規則應用的關系模式來分析煙臺方言兩字組的連讀變調，順利地解決了之前分析時出現的自相矛盾的問題，音系分析不僅僅是縱向的聚合也出現了橫向的層次。

當然，煙臺方言兩字組變調中還有一個特例，即31+214這一組變調情況，雖然平聲31和上聲214同屬于低調域，但是前字卻沒有按照OCP原則發生調域的提升。若發生變調，則首先需要滿足前字后字調型不同的條件，然后滿足調域不同的條件，即

但是，從已知的變調結果中我們可以斷定，在煙臺話語言系統中這種變調結果是不穩定的，也是被排除在體系之外的。否則，(4)經過調型轉換而非曲拱簡化(CONTOUR SIMPLIFICATION)和強制性曲折原則(OCP)兩種音系規則也會出現同樣的變調結果：

而這一推論并不符合實際情況，即

。

由此，我們可以順利排除前字是平聲后字是上聲的兩字組發生變調的可能性。這也可以看作是別處條件的另一個應用，也就是說，一旦(4)的變調結果是214+214→55+214，而非*214+214→53+214，則53+214的結果就無法出現，則31+214也因無法產生穩定的變調結果而不發生變調。

三、結 語

煙臺話的兩字組的連讀變調本身并不復雜，但是在應用音系規則進行分析的時候總是會出現自相矛盾的結果而無法用一套音系規則的排序來推出所有變調結果。在應用了別處條件之后，將音系規則在縱向上和橫向上都進行了布局，既簡化了推理的步驟，又增強了分析的說服力，是分析與煙臺話相似的其他方言的連讀變調的較為有效的嘗試。

【 注 釋 】

①/31a/與/31b/在平聲31前面會有不同的表層調出現，原因在于平聲31單字調并非字的底層調，而是由于歷史演變而由具有不同底層形式的字調合并而成的單字調，其底層調形式在連讀變調中得到了體現。這里我們仍然按照四種變調進行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