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毛澤東的軍事倫理思想

何光群 李艷霞

摘 要：毛澤東軍事思想中包含著豐富的軍事倫理思想。毛澤東從倫理道德上對戰爭的性質做出了是非判斷，闡述了愛國主義原則、革命人道主義原則和革命功利主義原則等基本軍事倫理原則，要求革命軍人要遵守愛護百姓，熱愛祖國;英勇戰斗，不怕犧牲;執行命令，嚴守紀律;齊心協力、團結一致等道德規范，特別對軍隊干部提出了靈活智慧、愛護士兵、戒驕戒躁等更高的道德要求，并提出了通過參加生產、加強學習、懲罰與獎勵并重等方法和途徑來加強軍人道德修養。研究毛澤東軍事倫理思想對于加強我軍新時期道德建設不僅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而且具有重要的實踐意義。

關鍵詞：毛澤東;軍事倫理思想;戰爭倫理觀;軍事倫理原則

作為一名偉大的軍事家，毛澤東在締造無產階級的革命軍隊，長期的用兵實踐中，形成和發展了系統的有特色的軍事思想。在其軍事理論中，蘊含著豐富的軍事倫理思想，研究毛澤東的軍事倫理思想，對于加強我軍新時期道德建設具有重要的借鑒作用。

一、戰爭倫理觀

毛澤東所處的時代正是中國戰亂不斷的年代，毛澤東對戰爭給中國和中國人民造成的災難具有切身體會，因此毛澤東反對戰爭，但并不是反對一切戰爭。對于戰爭的性質，毛澤東從倫理道德上做出了是非判斷。

（一）戰爭分為正義戰爭和非正義戰爭兩類，其正義與否是關系到戰爭成敗與否的一個重要因素

毛澤東認為戰爭是有道德屬性的，可以分為正義戰爭和非正義戰爭兩類，戰爭的正義與否會關系到戰爭成敗與否。正義的戰爭得到人民的支持，是民心所向，從而最終取得勝利，而非正義戰爭將會遭到人民的反對，即使暫時勝利，最終也會走向失敗。因此，“中國的戰爭是進步的，從這種進步性，就產生了中國戰爭的正義性。因為這個戰爭是進步的，就能喚起全國的團結，激起敵國人民的同情，爭取世界多數國家的援助?！盵1]

（二）要勇于以正義戰爭反對非正義戰爭

毛澤東認為反革命分子發動的非正義戰爭對中國人民是殘酷和兇殘的，我們必須進行堅決戰斗，勇于以正義戰爭反對非正義戰爭?！啊督颠@個詞在我們的字典里沒有的?！盵2]

（三）戰爭的善惡判斷標準是是否有利于國家和民族的利益

那么，什么樣的戰爭才是正義戰爭？從倫理道德的視角看，這里有個善惡判斷標準問題，毛澤東提出區分正義戰爭與非正義戰爭就是要以是否有利于國家和民族的利益為標準。從這一標準出發毛澤東提出有兩類戰爭屬于正義戰爭。

第一類正義戰爭就是反壓迫的國內革命。

毛澤東認為如果執政者沒有向人民負責，濫用人民賦予的權力，而損害人民的利益，甚至壓迫人民，造成人民的處境悲慘，人民就有權更換甚至使用暴力推翻政府。近代以來中國人民反壓迫的國內戰爭，包括太平天國運動、辛亥革命、北伐戰爭、土地革命戰爭、解放戰爭，都是為了維護占人口絕大多數的勞動人民的利益，是正義的戰爭。而中國共產黨領導的革命軍隊正是中國人民利益的忠實代表，因此我們是站在“在自衛的立場上和它斗，我們是有理的”[2]，“這是自衛的戰爭，我們具有充分的理由，站在有理有利的地位”[3]。

第二類正義戰爭就是反侵略的自衛戰爭。

毛澤東認為帝國主義的侵略戰爭是阻礙進步的非正義戰爭，受到全世界人民的反對，而一切反對侵略者的戰爭都是正義的戰爭。日本入侵中國后，毛澤東明確提出“日本的戰爭是阻礙進步的非正義的戰爭，全世界人民包括日本人民在內，都應該反對，也正在反對。”[1]這就是說中華民族在日本侵略者面前，必須堅持用正義的反侵略的自衛戰爭反對非正義的侵略戰爭，即使犧牲一切也不能妥協。

二、基本軍事倫理原則

任何倫理體系都是由一系列倫理原則和規范構成的，其中倫理原則處于主導地位，倫理原則是指各種具體道德規范、要求的基本出發點和指導原則，它不僅為人們的行為提供指導，而且為具體的行為規范提供了理論依據。毛澤東在其軍事思想中多次論述了愛國主義原則、革命人道主義原則和革命功利主義原則等基本軍事倫理原則。

（一）愛國主義原則是決定和統帥一切軍事行為的最高、最根本的倫理原則

愛國主義原則是毛澤東軍事倫理思想的立足點，是其軍事倫理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毛澤東明確提出“為了民族自尊與人類正義，為了中國人一定要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決不讓日本法西斯不付重大代價而達到其無法無天的目的?！盵4]這就把戰爭與國家、民族和人民的生死存亡密切地聯系在一起，從戰略的高度肯定了軍人的價值，把養兵用戰之事放在了關系國家生死存亡的高度。

毛澤東強調愛國主義的軍人價值觀，體現在軍人個體身上就是要提倡為國家勇敢犧牲英勇向前的精神?！爸挥羞@種在正確計劃下的英勇決戰，才能戰勝強敵;而逃跑主義，則是亡國論的直接支持者。”[1]

（二）在軍隊生活中，處理人際關系時要提倡革命人道主義原則

在軍隊生活中，人道主義原則是處理人際關系時應當普遍遵守的一個重要的倫理原則?！皩嵭懈锩娜说乐髁x”是毛澤東在1941年為延安醫科大學的題詞中提出的重要社會倫理思想，也是毛澤東在創建和領導人民軍隊的過程中十分重視并始終堅持的主要軍事倫理原則。

1.在處理軍民關系時要堅持人道主義原則

毛澤東認為軍隊在處理軍民關系上，必須嚴格要求尊重人民、保護人民的物品，與人民打成一片。這就是無產階級軍隊同資產階級軍隊的根本區別，那么為什么要這樣做呢？因為“只要軍隊對人民的態度好，人民的態度是沒有不好的?！盵2]而只有軍民關系改善了，才能戰勝敵人，無敵于天下。

2.對待戰俘要堅持人道主義原則

毛澤東強調人民軍隊必須堅持對待戰俘的革命人道主義原則，“反對給俘虜兵以任何言語上的或行動上的侮辱?！盵5]“對于在戰斗中被俘之敵軍及偽軍官兵，不問其情況如何，一律實行寬大政策，其愿參加抗戰者，收容并優待之，不愿者釋放之，一律不得加以殺害、侮辱、強迫自首或強迫其寫悔過書。”[4]

3.軍隊內部官長與士兵要實行人道主義原則，真正實現官兵平等

毛澤東看到舊軍隊由于官長對待士兵不尊重，經常打罵士兵，導致官兵對立，互相怨恨，士兵不愿戰斗，使得大部分軍隊充滿失敗情緒，失去戰斗意志。因此提出革命軍隊要引以為戒，官兵待遇平等，官長愛護士兵，不能漠不關心，不能打罵士兵。“官長一定要注意自己的態度，要像朋友、同志、兄弟一樣地對待戰士們?！銈儗鹗亢?，戰士一定會以很好的態度對待你們，這樣的隊伍，是什么敵人也打不散的?！盵3]毛澤東還特別強調“官長，特別是和士兵接近的連上官長，應當隨時看視病兵，送茶水給他們吃，晚上替他們蓋被窩，他們覺得冷，要替他們想辦法，如向別人借，增加衣服?！盵5]

（三）在戰爭過程和行動中要提倡革命功利主義原則

在毛澤東看來，“求利”是戰爭行為的主要目的，沒有不求利益的戰爭，“世界上沒有什么超功利主義，在階級社會里，不是這一階級的功利主義，就是那一階級的功利主義”[6]，肯定了在戰爭和軍事行動中堅持功利主義原則的合理性。

1.要以人民大眾根本利益為軍事行動的道德評價標準

毛澤東強調“我們是無產階級的革命的功利主義者，我們是以占人口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最廣大群眾的目前利益和將來利益的統一為出發點的，所以我們是以最廣和最遠為目標的革命的功利主義者，而不是只看到局部和目前的狹隘的功利主義者。”[6]這就是說，群眾利益問題是推動群眾參加革命斗爭的物質動因，這是革命功利主義和一般功利主義的本質區別。革命軍隊堅持革命功利主義，才能使人民群眾積極支持革命軍隊，最終取得戰爭的勝利。

那么，怎樣才能做到以人民大眾根本利益為軍事行動的道德評價標準，毛澤東提出要做到兩個方面：一是要讓老百姓確實感受到革命軍隊的活動為自己帶來了好處。比如：“伏擊成功后，所獲財物，應交還原來被征發之民眾”[4]，同時，通過軍隊的革命活動做到“飯可充饑，藥能醫病，共黨主張，極為公正?！盵5]二是要讓軍人的家屬得到優待，得到物質上的保障與精神上的安慰，使群眾安心留在紅軍部隊，起到增強參加革命軍隊吸引力的作用。為此，毛澤東特別強調“優待紅屬：本鄉紅軍家屬，緊時平均每家每月須幫助約二十五個工，平時平均每家每月須幫助約十個工”[5]，“貨缺時，紅屬先買，社員后買，非社員再后買。貨價，紅屬照市價減百分之五，社員不減。別鄉甚至別區的紅屬來買亦然”[5]。

2.在軍事行動中要強調效果

毛澤東認為軍事行動中要強調效果，這個效果就是看是否能打勝仗，如果不能打勝仗，就是效果不好，能取得勝利，就是好的效果，而為了達到打勝仗的效果，他認為在戰爭中一是一定要慎重，要做好準備，因為“優勢而無準備，不是真正的優勢，也沒有主動。懂得這—點，劣勢而有準備之軍，?？蓪撑e行不意的攻勢，把優勢者打敗”[1];二是不必拘泥于戰斗的形式，只要能取得勝利的效果，暫時的退卻、運動戰、游擊戰都可應用。

三、革命軍人應該遵循的道德規范

毛澤東不僅強調了軍事道德原則，還為革命軍人指出應該遵循的道德規范。

（一）所有革命軍人應該遵循的道德規范

毛澤東十分強調軍人的武德素質，為此對革命軍人提出了具體的道德要求。

1.愛護百姓，熱愛祖國

毛澤東十分注重培養軍人保障百姓利益、熱愛祖國的道德觀念，認為這是全軍官兵應該具有的軍事道德。毛澤東一再強調革命軍隊與舊軍隊不同，革命軍隊是人民的軍隊，來自人民，革命軍人應當永遠地和人民、國家站在一起，熱愛人民保護國家，做人民和國家利益的忠誠捍衛者。

2.英勇戰斗，不怕犧牲

毛澤東認為作為軍人必須要有英勇、不怕犧牲的道德品質，只有有了這樣的精神，才能克服一切困難，走向勝利，為此毛澤東呼吁“應當提倡不怕犧牲、不怕困難、連續作戰、猛攻猛打之作風”[3]。

3.執行命令，嚴守紀律

毛澤東認為對于軍人，執行上級命令，遵守軍隊紀律是其應該具備的最基本軍事倫理道德素養。因為軍隊作為執行政治任務的武裝集團，必須做到令行禁止、整齊劃一、雷厲風行，而這靠的是嚴格的紀律，軍隊紀律是維系軍隊團結統一和行動一致的紐帶。如果一支軍隊中絕大多數士兵沒有這樣的道德素養，這樣的軍隊就是一盤散沙，沒有戰斗力，因此任何一支軍隊要成為一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勁旅，都必須做到從嚴治軍，提高軍人的紀律性。

4.齊心協力、團結一致

毛澤東認為團結是軍人的重要美德，軍人之間的團結意義重大，甚至影響戰爭的勝負，因為打仗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集體行為。部隊團結了，士兵就是不動員、不鼓勵，也會勇猛作戰;反之，若將官之間互相猜疑，士兵之間矛盾重重，這樣的軍隊在戰場上沒有不失敗的?！叭绻覀兊娜寇婈?，官兵上下團結一致，則政治鐵一般地鞏固起來了，加上軍隊技術與戰術的訓練，又加上人民的擁護，中國人民的抗日救國事業，就有了堅強的保障了”[2]。

（二）軍隊干部應該遵守的道德規范

軍事戰爭離不開將帥的指揮和直接參與，因此將帥的道德修養十分重要。在毛澤東的軍事倫理思想中，十分重視軍隊干部的武德修養，他把軍隊干部的武德修養視為決定戰爭勝負的重要因素。作為軍隊干部，除了要求具有上述所講的所有軍人應該具備的道德素質外，還應有更高的道德要求。

1.靈活智慧

毛澤東認為智慧是軍隊干部的重要美德，對于軍隊干部來說靈活智慧比普通士兵顯得更為重要。因為軍事斗爭是復雜的，一個有勇無謀的將領會使部隊陷入困境，只有勇敢而明智的將領，才能發揮正確指導戰爭和實行戰爭的重要作用。由此，智勇雙全的人就成了軍隊干部的理想人格?！办`活，是聰明的指揮員，基于客觀情況，‘審時度勢（這個勢，包括敵勢、我勢、地勢等項）而采取及時的和恰當的處置方法的一種才能，即是所謂‘運用之妙”[1]。

2.愛護士兵

如前所述毛澤東認為軍隊內部要做到官兵一致，團結作戰，戰斗力增強，就是軍隊干部要做到愛護士兵，軍隊干部不能有等級觀念，要平等地對待士兵，尊重士兵，關心士兵的困難。

3.戒驕戒躁

兵家歷來認為，良將貴在不驕。毛澤東也認為軍隊干部必須謙虛謹慎，特別在勝利之后，不能被勝利沖暈了頭腦，“小勝之后，必生驕氣，輕視敵人，以為自己了不得”[4]，造成失誤，就會犯下不該犯的錯誤。

四、加強軍人道德修養的方法和途徑

那么應該怎樣加強軍人道德修養，提高軍人的職業道德水平呢？毛澤東提出下面這樣一些方法和途徑。

（一）加強學習

“在我們紅軍里，單靠發命令就不行了。……所有的干部，在有威風之外，還要有本領，這就要學習”[4]，為此“在軍隊里也是一樣，要設立教育部，建立起學習制度”[4]，軍人不是生來就能做好的，要提高軍人的道德修養，首先要加強學習，要學做軍人，特別對于軍政干部更要加強學習，不斷提高自己的道德修養，“軍隊干部對黨的政策策略的了解與掌握是非常不夠的，因此必須加強干部中策略教育，使其成為干部教育中最重要的一項”[4]。

（二）參加生產

毛澤東認為軍隊參加生產，不僅能起到實現生產自給、改善生活、減輕人民負擔的作用，還能起到提高軍人道德修養的作用。比如：軍隊干部與士兵一起進行生產勞動，將會增進感情，從而改善彼此關系;此外，軍隊參與生產勞動實現自給自足，就會減少甚至杜絕侵害老百姓財物的事兒，從而改善了軍民關系。因此軍隊要學會生產，“只要我們全體英勇善戰的八路軍新四軍，人人個個不但會打仗，會做群眾工作，又會生產。我們就不怕任何困難，就會是孟夫子說過的：‘無敵于天下”[6]。

（三）懲罰與獎勵并重

毛澤東認為對違反軍隊紀律的軍人一定不能姑息，而要執行比一般平民更加嚴格的紀律，只有這樣才能嚴正軍紀，對其他人起到教育作用，并使軍隊的戰斗力增加?！凹t軍在軍政關系和軍民關系上鞏固它們的威信，嚴格地執行‘三大紀律‘八項注意”[6]。所以在針對黃克功逼婚不遂，打人致死事件時，毛澤東才說“中央與軍委便不得不根據他的罪惡行為，根據黨與紅軍的紀律，處他以極刑?！磺泄伯a黨員，一切紅軍指戰員，一切革命分子，都要以黃克功為前車之鑒?！盵4]。

另一方面，對于哪些英勇戰斗，為了國家和民族利益不怕犧牲的軍人，毛澤東特別強調必須要予以宣傳和表揚，讓他們的作為得到肯定并對其他軍人起到榜樣示范作用?！拔覀円蛞磺性谇熬€奮斗的將士們致敬禮，因為他們都在為著爭取最后勝利做英勇的戰斗。”[4]。

總之，毛澤東對軍事倫理思想的探索是多方面的，他以馬列主義的唯物史觀和軍事理論為指導，在戰爭實踐中總結出來許多很有價值的軍事倫理思想，這些思想已成為毛澤東思想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必將對我軍的軍隊建設和軍事倫理思想的發展產生長遠的指導意義。

參考文獻：

[1]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3]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4]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5]毛澤東：毛澤東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6]毛澤東：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