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一朵“香菇”de奇遇

@馬小鈴

雨后蘑菇

去年秋季，我在網上看到一則去荷蘭中部密林里采摘蘑菇的活動信息，然而不僅活動價格不菲，還須提前考取荷蘭政府頒發的“植物辨別證書”。這張證書，不僅需要去專門的植物研究所上滿160 小時的課程、讀完三本像字典那么厚的荷蘭文的植物類圖書，還要繳納一大筆培訓費。我霎時沒了興趣。

或許因為荷蘭對食用菌把控嚴格，所以荷蘭的蘑菇很貴，普普通通的白色鮮蘑，在國內每斤只要幾塊人民幣，在荷蘭卻是每千克17.99 歐元！以至于我在荷蘭這幾年，吃蘑菇的次數兩只手都可以數得過來。

去年年底，我搬了新家，來到了萊頓和海牙中間的一個小鎮上居住，房前有一片花園。今年元旦過后，荷蘭連綿的密雨終于暫時停歇，難得露出了一天的太陽，我偶然發現，自家花園里拱出了兩朵大大的、水靈靈的“香菇”。說是“香菇”，也不完全是我熟悉的香菇的模樣：這兩朵棕色的大蘑菇，個頭有拳頭大小，傘蓋又厚又結實，樣子看上去平淡無奇，外表也沒有毒蘑菇常見的奇怪顏色、茸毛、凸起等特征。

第二天，我受邀去同城的朋友家里做客，臨出門前還瞅了一下家里這兩朵“香菇”，發現它們比前一天長得更大了，看起來極其美味。一路上，我著重尋找路邊的蘑菇，發現森林里、公園里到處都有這個品種的“香菇”，甚至到了朋友家，在她家的花園里也發現了同款“香菇”。朋友說，她家的花園里經常長出這種蘑菇，家里的貓總是跟長出來的蘑菇玩，沒見有什么危險，但她仍十分不建議我采來食用。

蘑菇下肚

當天回家后，我準備做個麻辣香鍋當晚飯，最后發現好像少了點食材。我又跑去窗口瞅了一眼花園的兩朵蘑菇，心想：我這兩朵蘑菇外表平淡無奇，而且，城市里同款蘑菇到處可見，朋友家的貓也經常揪著蘑菇玩來玩去，如果真的有毒，政府早就派人把它們全拔掉了，怎么可能到處都是？

綜上所述，我認為，這一定只是兩朵普通的大香菇！即使個頭大了點，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荷蘭人長得人高馬大，荷蘭的香菇必然也得大啊！當下，我毫不猶豫地把兩朵“香菇”摘了回來，洗凈過油，準備給麻辣香鍋加個菜！

我快吃完的時候，老公下班回家了，吃不慣中餐的他，自己煮了一碗意粉。

酒足飯飽后，我在書桌前開始復習次日的博弈論考試，漸漸地發現自己不能集中精神，腦中似乎有無數個人在對我說話，聲音由弱漸強，“人數”由少漸多。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我的大腦就分裂出數萬個分支，每個分支都有獨立的思維，它們互相干擾、討論，讓我恨不得撕掉面前的書。隨之，我的身體也開始變沉變軟，感覺自己沉在一片沙里。

這時，老公上樓給我送水果。據他所說，我當時正一臉癡相對著空氣瘋狂地擺動手臂做劃船狀，雙眼迷離，嘴里還用中文大喊著：“好大的浪啊！妖風啊妖風！”他嚇壞了！說要抱我去醫院。

當時的我，第一反應竟然是：我不要去醫院，這個時候只有急診了，急診很貴！我開始強烈“反抗”。

據說，我當時不間斷地嘮嘮叨叨了20 多分鐘，中間甚至沒有一句重復的話，也正因如此，老公覺得我病得十分嚴重，必須去醫院。從我的敘述中，他得知我吃了野生的蘑菇。顧不上罵我傻，趕緊背我下樓，開車送我去了醫院的急救科。

奇特解藥

到了醫院后，老公把我之前拍下的蘑菇照片拿給急診處的醫生看，敘述了我的病情，吃蘑菇的量和時間。醫生檢查了我的瞳孔、聽力、血壓，并給我驗了血液和尿液，還問了我一些非常基礎的問題，例如：19×4 等于多少等。當時的我，雖然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去思考，但分析能力達到了頂峰。比如，我會分析，19×4，需要先算20×4，再減去一個4，至于20×4 是多少，我偏偏想不出來。

化驗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醫生說我并沒有什么大礙，我吃的只是致幻類蘑菇，對肝臟和腎臟不會有特別大的損傷，一般四個小時后，身體就可以代謝掉毒性恢復正常。如果想稀釋毒性可以多喝點可樂，三天后再回醫院復查。

就這樣，一通檢查下來花了幾百歐，我又被帶回了家。那時距我吃下蘑菇大概過了兩個半小時左右，是蘑菇毒性最高并開始逐漸回落的階段。到家后，眼前的場景又一次變了：地板、墻壁、桌子、椅子等都在晃動，我試圖回到書桌前繼續復習，紙上的字都由2D 變成了3D。我越看越覺得有趣，笑個不停。

老公看到我“瘋”得越來越厲害，趕忙出門去買可樂幫我稀釋毒性。不知過了多久，老公帶著兩大罐可樂回來了，我喝了好幾杯，逐漸地，毒性慢慢退了，等我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完全沒有幻覺了。

三天后，我來到醫院驗血驗尿，次日拿到結果，一切正常。醫生說，荷蘭這個地方由于氣候潮濕，蘑菇的品種很多，有毒無毒的都有，外行人很難僅憑肉眼分辨，也因此政府一直嚴格把控蘑菇的采摘。

這種迷幻蘑菇其實還有特別的用處。荷蘭地處北歐，冬季黑夜長，國民得抑郁癥的概率很高。患者除了遵循醫生的囑咐努力抗抑郁之外，還可能收到醫生派發的用迷幻蘑菇做的抗抑郁藥！這種迷幻蘑菇中的裸蓋菇素物質，能有效緩解輕度和中度抑郁癥患者的癥狀。

怪不得，我中毒的時候一直傻笑，第二天考試也比平常更開心和自信。今后有誰不開心，我就摘個蘑菇炒盤菜，跟他說：“兄臺，干了這盤毒蘑菇，保你笑口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