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十字路口的老將

梁麗娜

劉虹媽媽選手的煎熬

等來2020年東京奧運會延期舉行的消息，劉虹的心全亂了。“既然推遲了，那就先不想奧運會的事兒了。”她和團隊原本計劃在結束意大利冬訓之后，回國調整一段時間，參加2月29日到3月1日在安徽黃山進行的全國競走大獎賽暨奧運會選拔賽。可是，接二連三的變動讓劉虹毫無準備。

受新冠疫情影響，中國田協在2月20日發出公告，東京奧運選拔賽推遲到4月15—16日進行。公告發出時，劉虹拖家帶口還在意大利。32歲了，這本是她給自己職業生涯設定的最后一次冬訓。那個過程太煎熬了，劉虹是咬著牙扛過來的。她以為能有比賽，早點進入備戰倒計時，完成自己職業生涯的最后一戰。沒成想，卻陷入另一場煎熬。

3月16日，劉虹幾經周轉回到國內，一邊自我隔離，一邊準備黃山的比賽。雖然她有奧運冠軍的光環，又是20公里競走世界紀錄的保持者，但中國女子競走隊有多達17名隊員達到奧運報名標準，為了中國田徑這枚希望最大的奧運金牌，她們要在黃山經歷一場激烈的內戰，來確定東京奧運會參賽者。

隔離期還沒結束，計劃再次被打亂。3月30日，東京奧組委舉行記者會，宣布日本政府、東京都政府、東京奧組委與國際奧委會共同決定，東京奧運會、殘奧會分別將于2021年7月23日和8月24日開幕。東京街頭的奧運會倒計時牌重新啟動，劉虹卻不得不按下暫停鍵，除了自己的日常訓練和備戰之外，近20年的奧運夢也要暫停。

2008年北京奧運會是劉虹奧運夢的開始。那一年，她21歲，初露崢嶸。8月21日，比賽那天北京大雨。劉虹心氣很高，“我是沖著金牌去的”。

大雨不期而遇，劉虹腳下的20公里長路注定不是一片坦途。最終，她比獲得銅牌的意大利選手埃麗薩慢了5秒鐘。冠軍被俄羅斯選手卡尼薩金娜搶走。那次，劉虹輸得心服口服，“除了我不適應雨天作戰之外，對手水平確實是高。”

后來，卡尼薩金娜因興奮劑問題被收回金牌，劉虹遞補收到一枚銅牌。

2012年的倫敦奧運會，又是一次滑鐵盧。劉虹可能是太渴望拿金牌了，前半程拼得太猛，后半程體力不行了。最終，第二次奧運之旅以第四名收場。劉虹很愧疚，覺得對不起支持她的人。

里約熱內盧，劉虹的身邊有了自費陪伴她的男友劉學。事不過三終于在她身上得到應驗，她成為奧運冠軍。奧運金牌、世錦賽金牌、世界紀錄保持者，劉虹完成20公里競走的大滿貫之后，淡出賽場，結婚生女。

就當人們以為劉虹的奧運之夢已就此寫下完結篇時，她以媽媽選手的身份低調回來。這次回歸，劉學成了她的丈夫兼教練，夫妻倆另起爐灶，沒有選擇跟隨國家隊訓練，而是自己摸索一條只適合他們倆走的道路。

在劉虹眼里，劉學是最了解她的人。身為媽媽，她不想離開女兒太久，又不想耽誤訓練。于是，很多訓練的場景是劉學在跑道邊一邊掐著表，一邊照顧嬰兒車上的小女兒。

劉虹說，回歸之后，她最大的變化是“不怕輸”了。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劉虹坦言：“以前我能力很強，但是被限制住了，要是有現在的心態，世界紀錄隨便破！”

從2019年回歸世界大賽開始，劉虹說到做到：回到賽場的第三戰，她就打破50公里競走的世界紀錄;多哈世錦賽，在炎熱的高溫下作戰，收獲20公里競走冠軍，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在劉虹心里，完成東京奧運會的終極之戰后，她有很多事去做：她想生二胎，也想給劉學松綁，放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偏偏這時，奧運會按下了暫停鍵。

劉虹覺得，奧運會延期舉行不僅是再備戰一年這么簡單的事。她說：“再來一年，我們的成本太高了，孩子要上幼兒園了，不能跟我到處跑啊！劉學也不能老跟著我啊，他有自己的理想。”幾經猶豫，劉虹還是選擇了堅持，這個決定并不讓人意外。她跟著國家集訓隊，在青海多巴訓練基地再次啟程。

林丹歲月不饒人

劉虹可以選擇重啟，可即將37歲的老將林丹卻心有余而力不足。今年全英公開賽后，世界羽聯暫停了一切賽事。3月31日，世界羽聯發布聲明稱，將凍結3月17日更新的選手世界排名，即日起生效，解凍日期另行通知。林丹目前是世界排名第19，中國隊內男子單打排名第5。這位曾經孤獨求敗的雙圈大滿貫得主不僅落后于諶龍、石宇奇，還不如黃宇翔、陸光祖。

按照世界羽聯有關奧運參賽資格的規定，從2019年4月19日開始，運動員參加比賽獲得積分將關系到他們參加東京奧運會的資格。一個協會有兩名或兩名以上選手排在積分前16位，就能獲得最多兩個參賽名額。

先是經歷了更換教練的波折，而后丁寧不得不面對狀態直線墜落的窘境。

積分凍結前，林丹的奧運積分為38730分，排名第26位，比排在第十一位的石宇奇少19215分。如果在4月28日的排名中，林丹能進入前16位，即使諶龍和石宇奇更靠前，林丹還有理論上的希望。如今隨著積分凍結，規則有可能改變，林丹參加東京奧運會的希望被懸在空中。

在社交平臺上，有一個關于林丹該不該退役的話題討論，閱讀量超過700萬。已經退役的李宗偉在聊到林丹參加奧運會的前景時說道：“他已贏得所有大賽榮譽，不需要再證明什么。”

如果真不想再證明什么，林丹不會這么艱難地延續著自己的奧運夢想。有過巔峰，也有過起伏，他心里最清楚，“競技體育本身就是殘酷的。獲得榮譽時，自然會獲得很多掌聲，當成績不理想的時候，也要學會接受質疑與批評，這很正常。最重要的是要全力以赴地追求自己的夢想，不要太在意他人眼光。”

如今發愁的不僅是林丹，還有他所在的集體。中國羽毛球隊的狀況比不了已拿滿奧運參賽席位的乒乓球、射擊、舉重和跳水等4支隊伍，男雙曾經在倫敦和里約兩屆奧運會拿到金牌，但東京奧運會還差一個參賽席位。

世界羽聯已宣布，湯尤杯賽延期到10月。奧運積分賽仍未有后續落地的計劃。剩下10站沒有開打的比賽該怎么安排，還帶著大大的問號。對志在五次參加奧運會的老將林丹來說，推遲意味著難度愈發增大，畢竟年歲不饒人。

丁寧轉型之痛

還有一位經歷歲月考驗的老將，就是中國乒乓球女隊的丁寧。這位早已完成大滿貫的老將處境難言樂觀。隊內競爭之激烈難以想象。過往的光環和榮耀不會給任何人加分，反而一不小心會成為負擔。有那么多人盯著，也有那么多競爭對手渴望超越和取代。

在里約奧運周期時，丁寧獨當一面，風光無二。進入東京奧運周期后，先是經歷了更換教練的波折，而后她又不得不面對狀態直線墜落的窘境。2019年布達佩斯世錦賽女單決賽，丁寧輸給劉詩雯，有一局0比11，那一刻，中國女單第一人似乎悄然完成交接。2020年卡塔爾公開賽，丁寧在和日本小將伊藤美誠的對決中，又交出了一局0比11。按中國乒乓球隊的傳統，球員輸掉外戰在自己的奧運前景中是什么份量，不難掂出。

在競爭白熱化的隊伍里，丁寧腹背受敵。陳夢一夜間覺醒，以不可抵擋之態崛起，打破了丁寧和劉詩雯二人無憂的局面，讓形勢變得霧里看花。如今，保持對伊藤美誠不敗的紀錄、世界排名第一的寶座，都成了陳夢的加分項。劉詩雯自從世錦賽上脫胎換骨之后，似乎格外強勢。東京奧運會確定延期，又給了王曼昱、孫穎莎這兩位新生代球員更多的時間打磨技術，提升心理素質。

別人都在大步向前，唯有丁寧在傷病中掙扎，負重前行。以前，她不愿和男隊員對練，但在打法偏男性化的競爭環境中，丁寧不得不做出改變。女隊教練李隼曾點出：“丁寧過去特別怕和男隊員練球，因為她的球比較穩，和男隊員練可能一下就被沖垮了。”丁寧意識到自己球風偏軟，也專挑硬骨頭啃，通過與男隊員的對練破解技術難題。

在澳門的封閉集訓中，丁寧苦練體能，她知道自己的難處，也知道唯一能做的決定是不要放棄，“2018、2019這兩年走得挺漫長的，和我之前面對的東西不太一樣。能為國而戰，是一件榮耀和神圣的事。我既然堅持到今天，內心還是強大的。但是2020年和前兩個周期都不一樣，自己更坦然，也更平靜了”。

面對東京奧運會，他們都在堅持，競爭和未知給了他們那么多的考驗。正是咬牙扛過來的那些歲月，才讓他們有了今天。面對未來，誰都不愿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