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愧疚

樓政

高考選擇失利，我將錯失報考川大的責任一股腦兒地推給母親。而母親不僅毫無怨言地接受這一切，還長吁短嘆地為此深深地自責。

事情的起因是，當時我努力備考，力爭一次考上川大。但兩次?？迹业某煽兣c川大的錄取分數線始終差四五分，這竟成了我與川大之間不可逾越的界線。那時母親放下商鋪的生意，全身心地投入照顧我的飲食起居。高考前，母親每天都換著花樣為我做早餐。但母親還是知道了我尷尬的成績，如何報考大學成了棘手的問題。

母親深知我一心想報考川大，但為了能讓兒子穩上大學，母親委婉地向我建議報考綿陽師院的想法。對于母親的這個建議，我是認同的。因為以我的成績，離川大的錄取線還有距離，但已經遠遠地超過了綿陽師院的錄取分數線。填報志愿的最終選擇權還是落在了我手里，在填報志愿時，我真是想將川大填寫到第一志愿上，但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我最終在第一志愿上填寫了綿陽師院。我填完志愿后，頓時心里輕松了許多，復習起來也更加得心應手。

結果，那次高考，我是完完全全放下了心中顧慮，輕松上陣，既沒有考不上大學的心理負擔，也沒有臨場緊張的過度焦慮。果然，高考結束后沒多久，教育部就發放了考生們的成績。我以605分的總成績遠超綿陽師院的錄取分數線。但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年四川大學的錄取分數線卻是598分……

回到家，我對著母親一通埋怨。母親除了沉默著點頭外，更多的是自責。我的這番行為在當時確實做得有點過火，因為邊吵邊罵的我，把身邊能摔的東西全都摔了。那天氣急敗壞的我簡直像個瘋子。門外的妹妹終于忍不住了，一進門她就對我大喝：“你不知道媽為了你，已經患上了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癥嗎？”

妹妹的這句話猶如當頭一棒把我打醒。見我冷靜下來后，妹妹才告訴我，母親在我高考的那段時間，因商鋪關了門，家里的經濟變得拮據，但為了不影響我高考，母親經常在9點等我睡下后，便獨自一人偷摸地到隔壁的米廠，幫著抬放一袋有50斤重的大米。后來米廠的老板說，一個正常的男搬運工一晚頂多就只能抬放40袋大米，而母親卻咬著牙一晚就抬放了50袋大米。那3個月超負荷的搬運工作，在不知不覺中竟漸漸壓彎了母親的腰桿。而這一切，我竟然毫無察覺。

自那以后，我原諒了母親。其實這有什么值得原諒呢？母親只是站在我的角度給我最好的建議，而最終的抉擇權是在我的手上，是我對自己認識不清，估計不足，才選擇報考了綿陽師院的，又不是母親逼著我按下選擇鍵的。而且，若是沒有選擇綿陽師院，消除了我的焦慮情緒，我又怎能超常發揮，取得那么好的成績，這一切都是有因果關系的。我以結果來抱怨，是本末倒置，也是無理取鬧，太不應該，也太不成熟了！當我不分青紅皂白，責怪母親時，母親默默地承認是她“坑”了我。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才恍然發現自己的愚蠢，那些馬后炮的責怪與發瘋，只會增添自己的煩惱和母親的憂愁。事隔多年，每當我想起這件事內心依舊充滿愧疚。所謂不孝子，也就是這樣吧。

這一夜，我陪母親在晚燈下散步。在那昏黃燈光下，母親頭上的白發染著夜色的昏暗，而我心中的那一份遲到而深沉的愧疚更加如錐般尖利。時至今日，我雖然極盡孝順母親，我仍覺得那時的我，還是在母親的心里留下傷痕了吧。兒子，請您原諒！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