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秋璇 攝
隨著手機和社交網站深深嵌入人們的生活,自拍照片已經成為網絡照片生產的主力軍。不過,作為記錄和藝術形式,其實自拍早已融匯進攝影的血液中。本期訓練營就讓我們一起了解、分析和實踐“自拍”的這種攝影表達方式,用照片與自己對話。
本期指導老師:攝影世界雜志社副總編輯 邢江
本期訓練主題:在一小時內構思和拍攝一張或一組“自拍照”,表達“我是誰?”

自拍像,羅伯特·科尼利厄斯,1839

扮成溺死者的自拍像,希波利特·巴耶爾,1840
本期訓練要點:
1839年,美國攝影師羅伯特·科尼利厄斯(RobertCornelius,1809~1893)第一次將相機對準自己;1840年,希波利特·巴耶爾(HippolyteBayard,1807~1887)用《扮成溺死者的自拍像》來抗議自己的攝影術研究被政府忽視,也創造了歷史上的首張裸體自拍像。從那時起,運用鏡頭尋找自我、認識自我和表達自我被一代又一代攝影師當作了藝術創作的途徑。
如今,自拍被當做個人化的視覺日記,被認為是直接的情感流露手段,也被看成是伸張個性的工具。精心的安排場景、利用道具、表演行為或者模仿和扮演他人,攝影師自拍像的創作手段和呈現樣式異常豐富。當代攝影中對自拍的程序已遠不止放好相機、擺好姿勢、按下快門這般簡單。在自拍影像中,攝影師和自己相遇,用或真切或虛構的方式審視自己的身體和精神。他們描摹細微的生活,建構內心別樣的自我,表達對于社會現象的具體看法,思考當下政治經濟文化領域的尖銳話題,也抒發某時某刻的強烈情緒。
不過,這一切總有個基礎,就是如何看待自己?又如何確認自己的身份?簡單來說,就是:我是誰?
其實,當我們看到一張肖像照片時,第一反應恐怕要問:這個(些)人是誰啊?不論你對照片里的人是否感興趣,也不論你在今后是否繼續了解或關注照片里的人,知道他(們)是誰,總有一種讓人豁然開朗的感覺。而對于自拍來說,使用某種清晰的、藝術化的方法向觀看照片的人說明“我是誰?”能讓自拍照傳播更廣泛,也能更好地用影像表達自拍的創作意義。
在實踐中,為了讓自拍能夠藝術化地表述“我是誰”這個命題,有三種基本思路。第一種是“視覺日記式的自拍”,也就是在真實的生活場景中的自拍。比如在家中、在上班路上、在平時玩耍的地方等,客觀地展現自己和環境的關系,展現自己的生活,傳遞自己的快樂、悲傷、興奮、抑郁等情緒。
第二種拍攝思路是在特定的場景中自我表演,展現自己想成為或者希望被看到的模樣,即用照片給自己確定“人設”。目前,社交網絡上的很多網紅在確定人設的過程中都會使用這樣的自拍方式,只不過網紅們的人設大多雷同,如“白富美”、“高富帥”,影像的藝術價值并不大。
第三種拍攝思路是利用特定的場景甚至置景,著重用自拍表達自己對生活、對世界、對自我所抱有的某種強烈情感。相較于自我描述,這種拍攝思路更在意傳遞自己的價值觀,也更有難度,因為攝影師必須在拍攝前具有明確的拍攝意圖和觀念,而且要想清楚如何來詮釋影像形式與內容的關系。
本期學員作品及自述:
鏡面上滿是流動的碎光,半邊人臉在這暈彩中被勾勒凸顯,壓上一層深色(圖01)。玻璃總是有一點點神秘的質感,仿佛能把人帶到現實和夢境的邊緣。隔著一面玻璃看到的人總是不夠清晰的,我在窗的這一頭佇立,朋友在窗的那一頭觀望到的就是這樣一個晦昧的側面剪影。人與人的相遇相知很多時候不過是隔窗而望,浮光掠影的一下,留著個粗淺印象,待今后有緣慢慢充實。即便自己去看自己,有時也會因看不分明而困惑。我相信人有多面、豐富且善變,而我對自己的了解很多時候是如照片般模糊破碎的,但也正是這些模糊破碎也帶給了我新奇的感受。

孫琦 攝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學生 何秋璇
這張照片(圖04)想表達的是一種“抵抗”情緒。畫面中我用手遮擋鏡頭,虛化前景,只露出自己的部分五官;在后期處理中,我將照片調成黑白色調,一方面想表現一種比較“抗拒”的氛圍,另一方面也想讓人們忽略色彩造成的視覺干擾,突出想強調的重點。通過這張照片,我想說的是:我十分愿意把許多“與我相關”的信息主動地坦誠分享,但同樣,有些事情我只想自己保存,請勿打擾。

涂藝秋 攝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學生 孫琦
我在拍攝前的構思還是想通過照片單純表達自己的心情,于是選擇了頂樓的落地窗臺。一是因為落地窗常常給人以“自由”“中二”的想象,另一方面此時窗臺的光比較柔和,適合表現獨處的安靜氛圍。因為是自拍照,自己就理所當然成為主體人物。人物動作設計的是頭側向窗外不直視鏡頭,既是想避免與觀者進行眼神交流從而表現自然的狀態,也想表現出獨處的特征——獨自發呆、獨自思考。躺的姿勢表現一種放松自在的狀態。

謝望海 攝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學生 涂藝秋
出于“自拍”的主題,我選擇了最熟悉的地點——宿舍和某片竹林來完成這兩張照片。大多數時候,我們在忙綠的生活中來不及反應,來不及思考。盡管我們被各式各樣的壓力壓得喘不過氣,但在人前,我們依然需要振作,需要堅強。然而當一個人的時候,我們才回去冷靜思考,找一找那個真實的自己。站在最熟悉的宿舍走廊里,下午的走廊燈光昏暗,周圍沒有一個人,這個時候我的腦子里不斷閃現許多的片段,那是來自對未知未來、同輩競爭、自身發展等的憧憬、幻想和假設。我喜歡綠色,我認為那可以帶來寧靜。我想要逃離,因此我嘗試躲進一片樹林,我幻想那是寧靜和自由。整個思路可能不像一個二十歲出頭年輕人的想法,但我想表達的是,每個人都會有被壓力包圍的一面,負能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對,不去尋找解決的方法。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學生 謝望海
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一個比自己想象中更大的世界里。隔著電子屏幕,我們開心、憤怒,我們在此結交朋友、認識社會,我們為不公打抱不平,為黑暗聲張正義。我們似乎擁有了無聊時光最好的玩伴,盡管它只是一個電子設備。然而,當我們正為生活因為一臺手機就能變得方便而欣喜時,讓人擔心的事情卻開始不斷發生——手機霸占了太多的時間、金錢還有感情。作為見證著移動智能設備從無至有進入日常生活的一代人,我們既享受著技術進步帶來的紅利,也在努力為連接虛擬和現實生活的踏板尋找平衡。太多人都擔心我們會做不好,會懶惰、會沉迷、會失控,但其實我們也在學著和自我相處。在這個時代里,每個人都必將經歷這一過程,希望在被擔心的同時,也可以多給我們一些信心,我們在接受技術,同樣也在傳承它。

張潔凡 攝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學生 張潔凡
這個作品是我回到宿舍,躺上床讓室友幫忙拍的,拍完素材后用Photoshop軟件后期處理了一下。它的主題很簡單——起床困難癥。照片中的我,雖然身體坐起來了,但靈魂還癱在床上,和身體分離。盡管是一種個體體驗,但我相信當代大學生有很多人都與我相似,每天起床都要經歷許多掙扎。起床是面對新的一天的第一步,而我覺得起床困難癥似乎不只是“睡眠不足”那么簡單,它是一種面對“今天”的困難,是一種“喪”的自我表征。起床困難還可以與“熬夜”一起被思考,夜晚被拉長,白天被縮短,整個一天像橡皮糖一樣被往后拉扯,反映的也是部分現代人的一種拖延習慣。拍攝這張照片,也是想表達這種自嘲而無奈的情緒吧。

張子涵 攝
——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學生 張子涵
本期導師點評總結:
“我是誰?”是一個有很多表達和詮釋空間的拍攝主題,本次訓練從三個基本拍攝思路出發,在基本講解后只為同學們留出了1個小時左右的拍攝時間,是因為參與訓練的同學都是有攝影基礎的學生,在拿到“解題思路”后,應迅速調動自己已有的關于自拍照的基礎知識,著重思考如何讓熟悉的影像形式為觀念表達服務,這也是大多數攝影師自我提高必需經歷的階段。從最后的結果來看,三個拍攝思路都有同學運用,而且得到的畫面質量是相當高的。雖然照片還不免有“形式大于內容”的遺憾,但這主要與在短時間內不易尋找十分真切的情感共鳴有關,我相信依照這樣的訓練方式持續下去,同學們一定能夠得到更好的“形神俱備”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