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疫情防控期間破產審判工作實施意見之漫修解讀

王可煒

摘? ?要：2月18日，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發布了《關于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破產審判工作的實施意見》，對破產審判工作中亟需解決的幾個問題作出了規定。漫修律所破產與重整業務部在認真學習的基礎上進行了梳理解讀，并就其中存有爭議的部分提出見解，以供參考。

關鍵詞：疫情;破產審判;解讀

1? ? 關于當前破產申請的處理

《關于做好新冠肺炎疫情防控期間破產審判工作的實施意見》（以下簡稱《實施意見》）明確指出：“對于因疫情影響出現資金困難不能清償到期債務的企業，債權人申請破產的，應當引導債權人與債務人自行達成債務清償協議，或者在征得當事人同意的基礎上，加大調解力度，積極幫助債務人在程序外推進資產重組、債務重組、營業重組，盡力促成債權人與債務人協商達成清償方案，引導同舟共濟，共克時艱，切實提振市場信心。程序外企業重組方案需要司法確認效力的，可以探索以預重整的方式提前介入，提升企業救治時效。上述企業確實符合破產申請受理條件的，應當積極引導當事人通過重整、和解等途徑，開展企業救治，幫助企業走出困境，盡力保留企業的經營價值，保留職工就業崗位。對于非因疫情影響陷入經營困境的企業，在受理審查階段也應加大程序外化解力度，引導債權人、債務人合力推動企業重組自救。”

解讀：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以下簡稱《企業破產法》）及相關司法解釋，企業被受理破產需要具備破產原因，但從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出臺的《關于為依法防控疫情提供司法服務和保障的指導意見》和《實施意見》內容來看，明確了因疫情影響暫時不能清償到期債務的企業，將不被認定具備破產原因。因此，債權人申請該類企業破產的，將不被法院支持。

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嚴格區分了因疫情影響和非因疫情影響兩種情形，故法院在審查破產申請時所不予支持的企業應當嚴格限定于受疫情直接影響的餐飲、旅游、住宿類企業，而非全面放寬、全面不予受理，只有這樣才符合《實施意見》中關于企業破產與司法救治相結合的原則，才能既繼續發揮破產審判職能作用，服務保障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和優化營商環境，又能消除疫情可能給中小企業經營發展、清償能力帶來的影響，穩定企業發展信心。

如何認定是否因疫情影響呢？可以參考北京破產法庭的觀點，即“結合企業往年經營情況、同期經營業績、所屬產業鏈位置、在所屬地區的行業排名、品牌認可度以及企業無法償付與疫情防控是否存在關聯性等因素，在平衡把握各方主體利益關系，綜合考量后進行判定[1]”。

2? ? 對于破產法定期間的處理

關于重整期間，《實施意見》明確：“對于因疫情影響，重整投資人招募困難或者無法制定可行的重整計劃草案的，在不損害債權人利益的前提下，可以適當延長重整期間。”

關于債權人會議召開期間，《實施意見》明確：“疫情防控期間，確有必要延期組織聽證、召開債權人會議的，應當及時按程序辦理相關延期手續，通知當事人及委托訴訟代理人，并做好解釋說明工作。”

關于債權申報期限，《實施意見》明確：“疫情防控期間，債權申報可以根據情況采取法定最長期限。債權人確因疫情影響無法按時申報債權或提交有關證據材料，在阻卻事由消除后及時補充申報的，補充申報人無需承擔審查和確認補充申報債權的費用。”

解讀：《實施意見》中關于債權人因疫情影響無法按時申報債權，在阻卻事由消除后及時補充申報無需承擔費用的法律邏輯，應屬于民事訴訟法中順延期限的條款適用，也只有適用該條款才可以免除《企業破產法》第五十六條“為審查和確認補充申報債權的費用，由補充申報人承擔”的費用承擔責任。

雖然《實施意見》僅在債權申報部分進行了順延期限的描述，但《實施意見》對重整期間、債權人會議召開期間等事項也進行了延長、延期規定，其表述雖有不同，但邏輯法理應屬一致。

因為《企業破產法》所規定的重整期間、債權人會議召開期間、債權申報期限均屬于法定不變期間，不適用訴訟時效。而程序中止屬于人民法院審判過程中，因出現使案件在較長時間內無法繼續審理的情形而中途暫停審理，待原因消除后繼續審理的制度，其屬于停止狀態;但破產程序并非因疫情而處于停止狀況、無法繼續進行，不少破產企業甚至出現了恢復經營、處分資產的情況，這和程序中止的情形并不相同。破產程序中的重整期間、債權人會議召開期間、債權申報期限只需要等疫情結束后就可以恢復正常，在疫情期間也只是需要延長或延期而已。因此無論是重整期間的延長、債權人會議的延期、還是債權人順延申報債權，均應當是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八十三條的規定，即“當事人因不可抗拒的事由或者其他正當理由耽誤期限的，在障礙消除后的十日內，可以申請順延期限，是否準許，由人民法院決定”進行處理。也正因為這樣的邏輯，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關于疫情防控期間穩妥開展企業破產審判工作助力經濟社會平穩運行的通知》也做了如下規定：“債權申報、債權人會議召開、重整計劃提交等的期限順延。企業破產法規定的債權申報、債權人會議召開、重整計劃提交等方面的期限規定屬于法定期間，債權人、管理人、債務人企業等破產案件的利害關系主體有證據證明因受疫情影響不能按時召開債權人會議、不能按時提交重整計劃等，向人民法院申請順延期限，人民法院可以在嚴格審查、征詢債權人委員會或主要債權人意見的基礎上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八十三條的規定處理[2]。”

因此，除人民法院負責召開的第一次破產債權人會議外，其余程序延期均應當由破產管理人向人民法院提出并由人民法院決定是否準許。對于債權人會議及債權申報期限，一般爭議不大;但對于重整期間，尤其是超過9個月的重整期間的延長應當限于基于疫情所耽誤期限，而非給予無理由的延期。

3? ? 關于營業或資產處分的處理

關于繼續經營或復工復產企業，《實施意見》明確：“破產企業有醫療器械、藥品、防護用品等防疫物資生產能力的，應當在保障債權人合法權益前提下，許可繼續經營或復工復產，或者提請債權人會議決議或經全體債權人同意后，繼續經營或復工復產，加大防疫物資供給力度。”

關于處分庫存防疫物資，《實施意見》明確：“破產企業的庫存防疫物資需要先行處分、盡快投入疫情防控的，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企業破產法》第二十六條、第六十九條的規定，應當提請債權人會議決議通過或經全體債權人同意，或者由人民法院許可。”

關于政府征用，《實施意見》明確：“政府及相關部門因疫情防控需要依法征用屬于破產財產的物資、房屋、土地、酒店等的，應當指導管理人積極配合支持，盡快將財產投入防控工作，同時應協調征用單位做好征用補償。”

解讀：關于破產企業繼續經營、復工復產或處分庫存物資的，應取得人民法院許可或經債權人會議決議或經全體債權人同意，符合《企業破產法》的規定，對此應該均無異議。

但對于政府征用，《實施意見》卻未規定需要征得人民法院許可或經債權人會議決議或經全體債權人同意，那么該條款是否符合法律規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傳染病防治法》第四十五條之規定，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有權在本行政區域內緊急調用儲備物資，臨時征用房屋、交通工具以及相關設施、設備。因此，政府及相關部門依法征用屬于行政措施而非管理人行使職權，無需征得人民法院許可或經債權人會議決議或經全體債權人同意，反而管理人還負有配合交付的義務。因此，該規定合法有效。不過，政府及相關部門行使征用前應當向管理人送達相關應急征用通知或征用決定書。財產征用結束后，政府及相關部門應當根據《江蘇省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突發事件應對法>辦法》第五十五條關于“被征用的財產使用后，實施征用的人民政府應當返還被征用人。單位、個人的財產被征用或者征用后毀損、滅失的，實施征用的人民政府應當按照國家和省有關規定給予補償”之規定依法合規履行。

4? ? 關于因疫情產生費用的處理

關于借款、職工工資，《實施意見》明確：“繼續經營或復工復產的防疫物資生產企業為生產經營所借款項或者經營期間應支付的職工工資、社會保險費用，應當認定為共益債務，由破產財產隨時清償，保障防疫物資產能有效釋放。”

關于管理人履行防控職責支出費用，《實施意見》明確：“管理人為履行疫情防控職責支出的必要費用，列入破產費用，由債務人財產隨時清償，并報債權人會議審查”。

解讀：關于繼續經營應支付的職工工資、社會保險費用屬于《企業破產法》第四十二條第四項明確規定的共益債務范疇。關于繼續經營所借款項，經《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企業破產法>若干問題的規定（三）》明確同樣作為共益債務，而且管理人還可以為該部分借款設定抵押擔保。

關于管理人履行防控職責支出的費用，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采用了和北京破產法庭一樣的觀點，將其視為管理人執行職務的費用、報酬，作為破產費用，由債務人財產隨時清償。但管理人應當保證該部分費用支出的合理性，避免不當擴大支出，造成債權人利益損失，并應報債權人會議審查[3]。

[參考文獻]

[1]佚名.北京破產法庭疫情形勢下的破產審判對策建議[EB/OL].（2020-02-20）[2020-06-20].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A3MTc3NjI2MQ==&mid=2651802530&idx=1&sn=d68831da21409c89b0863fd97ac97798&chksm=84d38ac8b3a403de40b3e44b594d1e4b45ca081fbd3df4ecbabbf180e31c29b55c13d733d7d5&mpshare=1&scene=1&srcid=&sharer_sharetime=1581413792483&sharer_shareid=1d24bb00ef17f68e9e4c570590b24761%23rd.

[2]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浙江省高級人民法院關于疫情防控期間穩妥開展企業破產審判工作助力經濟社會平穩運行的通知[EB/OL].（2020-02-12）[2020-06-20].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jM5NzQ4MDMzMg==&mid=2649918370&idx=3&sn=184e54c151f4eb46b99d1f26f8bd5732&chksm=bedf794189a8f05794ee78b016e86b03df9a57e4b2aec62696bea1b3e700210c3d1314f7c94e&mpshare=1&scene=1&srcid=&sharer_sharetime=1581683837223&sharer_shareid=1d24bb00ef17f68e9e4c570590b24761%23rd.

[3]劉欣欣.管理人為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而支出的費用定性問題探析[EB/OL].（2020-01-20）[2020-06-20].https：//mp.weixin.qq.com/s？__biz=MzUzODY3NTI1OA==&mid=2247486365&idx=2&sn=f71bc049c2cc606054e7b63c062b2bdb&chksm=fad55ac8cda2d3de28a62b70351200cd6980968db5dd31ed39542b90ba89923426bebc9564b4&mpshare=1&scene=1&srcid=&sharer_sharetime=1581945423373&sharer_shareid=1d24bb00ef17f68e9e4c570590b24761%23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