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越幼兒園園長的典型特征分析*
——基于16名園長的訪談研究

索長清 李愛秋

(沈陽師范大學學前與初等教育學院， 遼寧沈陽 110034)

一、問題提出

幼兒園園長作為園所規劃與發展的領導者，其專業素質與專業品質深刻影響著幼兒園的辦園水平與保教質量。自二十世紀末以來，學校領導逐漸成為世界多國教育發展中關鍵的政策優先事項。2008年，國際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ECD)基于世界各地學校領導的研究，出版了研究澳大利亞、奧地利、比利時、智利、丹麥、芬蘭、法國、匈牙利、以色列、韓國、新西蘭等國家的報告——《提升學校領導力(第1卷：政策和實踐)》，在強調學校領導成為政策優先事項的基礎上，提出(重新)確定學校領導責任、分配學校領導、發展有效的學校領導技能、使學校領導成為一項有吸引力的職業等4個政策杠桿[1]。與此同時，美國、新西蘭、加拿大等國紛紛對學校領導提出重要的施政方針，并先后研制、頒行幼兒園園長專業標準，借此強化幼兒園園長的專業素養以及以專業標準為指導的園長專業發展模式。2015年，我國也頒行《幼兒園園長專業標準》，明確園長的3種角色與6項專業職責，并對其專業發展提出了具體要求，為園長任職、培訓、考核提供了政策依據和參考。

如果說，幼兒園園長是園所發展的引導者，那么，卓越的幼兒園園長不僅能夠用戰略眼光對幼兒園的發展做前瞻性、長遠性、全局性的思考與設計，而且能帶領全體員工建立起共同的愿景，使園所發展成為行業“標桿”。與此同時，卓越幼兒園園長所具有的價值領導才能、教學領導才能、組織領導才能使他們成為幼兒園園長群體的“領頭雁”，引領幼兒園園長群體的專業發展，亦能為幼兒園教師指明發展方向。卓越幼兒園園長強烈的事業心、高度的責任感、不斷突破的進取心、堅韌不拔的毅力等個性化特征也是其“卓越”之所在。相比于普通幼兒園園長，卓越幼兒園園長在走向“卓越”的專業發展進程中，在個人的人格特征、教育特征、專業的角色與職責特征方面都體現出獨特之處。探究卓越幼兒園園長的典型特征，不僅可以呈現普通幼兒園教師成長為卓越園長的專業發展路徑，也可以為幼兒園教師、園長，以及有志成為卓越園長的人提供職業發展規劃的經驗。

二、文獻探討

幼兒園園長及其專業發展的相關研究起步較晚，對優秀和卓越幼兒園園長的關注也只是近20年的事情。在中國知網(CNKI)以“卓越幼兒園園長”“卓越園長”“優秀幼兒園園長”“優秀園長”為主題進行搜索可以發現，自學者劉振民等人于1999年發表《優秀園長的個性特征》一文開始[2]，相關論文不足百篇，且有大部分為優秀園長的事跡報道，關于專業成長、專業發展以及群體特征的研究相對較少。

有關優秀幼兒園園長專業成長和專業發展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專業發展階段、影響因素以及專業實踐等方面的考察分析。有研究指出，優秀園長專業成長一般都經歷了職前預備、適應、稱職、成熟4個階段，并受內外因素的影響，其中，專業信念是原動力，學習和反思是關鍵，實踐經驗是基礎，外在環境(包括上級教育或主管部門及其領導的工作態度和行為、園所環境)是條件[3]。也有研究采用問卷法和訪談法調查發現，園長專業成長是一個持續成長的過程，分成初任、勝任和成為專家3個階段，園長成長為優秀園長，是面對每個階段不同的發展任務、實踐困惑和發展需求不斷實踐與反思，完成自我認識、自我實現和自我超越的過程[4]46-47。也有研究基于個案考察了優秀園長在園長專業標準之中6項專業職責方面的專業實踐，除內在因素的影響，也受到家庭環境、受教育經歷和職業生涯、重要他人、園長培訓等外在因素的影響[5]64。

有關優秀幼兒園園長特質或特征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群體特征、個性特征等方面的調查分析。有研究通過對13所省級示范園園長的調查指出，優秀園長的素質不僅包括品德、能力，而且包含鮮明的個性特征，如強烈的進取心、堅韌不拔的毅力和樂觀豁達的性格等[2]。有研究針對卓越幼兒園園長的群體特征(包括人格特征和角色特征)選取全國多省市的園長進行了訪談和問卷調查，研究發現，在卓越幼兒園園長的人格特征方面，盡責性發展最佳，其次是宜人性、外傾性、開放性以及神經質；角色特征方面，領導者、教育者和管理者等各維度發展均處于較高水平，其中，教育者角色特征最為突出[6]59。有研究以北京市13名優秀園長為對象進行了訪談，結果發現，優秀園長關愛孩子，普遍具有良好的道德品質、寬廣的視野、獨特的辦園理念和見解、較強的學習與反思能力、專業能力、溝通表達能力、管理能力、規劃能力、識人用人能力等核心特質[7]。

綜合以往的研究可以發現，相關主題的研究對象由“優秀幼兒園園長”趨向“卓越幼兒園園長”，研究內容從專業成長歷程、專業發展的影響因素等轉向園長優秀或卓越特征與特質的分析，研究方法以采用訪談法的個案研究、敘事研究為主，輔以問卷進行調查?；谀壳皣鴥扔嘘P卓越幼兒園園長特征與養成路徑的研究較少，尤其是在人格特征和角色特征之外，其他個人特征的分析探討缺乏，本研究采用深度訪談的方法，分別對園長的個人求學經歷、重要他人、關鍵事件以及工作與家庭等方面進行梳理，進而總結歸納出卓越幼兒園園長之所以“卓越”的特征及養成路徑，以期為幼教工作者的專業發展和卓越幼兒園園長的培養、培訓提供啟示與借鑒。

三、研究設計與實施

本研究采用半結構式訪談的方法，采用方便性取樣和目的性抽樣結合的原則，選取擁有10年以上工作經驗的16名卓越幼兒園園長進行深度訪談，她們都是各省市示范園園長，在各省市幼教領域都有廣泛的影響力。其中，14名園長就職于公立幼兒園，2名園長就職于私立幼兒園；平均教齡約為28.6年，最短的19年，最長的35年；擔任園長的平均年限為13.4年，最短的10年，最長的18年。具體信息見表1。

表1 卓越幼兒園園長基本信息與編碼

訪談主要以園長的成長歷程、園所經營、職場經驗、重要他人等作為主線，具體內容包括求學經歷、工作經歷、園所管理、師資建設及家庭關系等。每位園長的訪談時間45—60分鐘，對遺漏問題采取第二次訪談或電子郵件的方式給予補充，訪談整理稿最后由受訪園長予以確認。本研究采取類屬分析的方式對資料進行整理與分析，在此基礎上，歸納總結出卓越幼兒園園長的典型特征及養成路徑。

四、卓越幼兒園園長的典型特征

1.求學期均為擇優選拔的優質生

在受訪的16位卓越幼兒園園長當中，15位都畢業于中等師范學校(簡稱“中師”)，具有專科學歷，只有1位園長畢業于師范大學，獲得本科學歷。盡管從目前的學歷層次來看，她們學歷不高，但對于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學前師資培養還較少有本科專業來說，她們當時具備的學歷已經是高學歷。而且，當年的“中師生”都是從應屆初中畢業生中經過層層選拔擇優錄取的，對于那些學習成績優秀、家境貧寒、想早日參加工作的學生來說，考上師范，有生活補貼，就讀3年，畢業分配，成為一名“國家工”，是最好的選擇[8]。如園長XD就談到“當時全國有幾所著名的培養幼兒師資的師范學校，省內僅有一所坐落在省會城市，招生時，除了考核文化課，還有藝術加試，被錄取者都是能歌善舞的中學優等生。這類學生經過中師3年的學習，如果參加高考，也都能順利考取大學。因為她們喜歡藝術，又向往都市生活，也許還希望早些開始獨立的人生，就選擇了學前教育專業”。

反觀目前的基礎教育，我國中等師范學校培養的畢業生支撐著“半壁江山”，且不少已經成為中小學和幼兒園的名教師和校長，他們之所以能取得這樣的成績，與其基礎素質好、知識面寬、基本功扎實等有著密切關系。美國有學者曾指出，一個國家如果想造就一流的師資，承擔教師培養培訓的學校必須嚴把入學審核，只接受那些最聰明、最優秀的師資申請者，要把能力水平較差的申請者拒之門外。因為只有將最優秀和最聰明的學生吸引進師范教育，并且提升師資培養的水平與質量，教師教育才有可能擺脫長久以來培養平庸人才的大眾印象[9]105。

2.工作中積累了教、管兼備的幼教經驗

幼兒園園長的遴選和成長一般都要從幼兒園教師開始，尤其是在公辦幼兒園更為明顯。如本研究中，曾在公辦幼兒園一線擔任幼兒園教師最長的達22年，最短的也有8年之久；相比之下，部分民辦幼兒園園長的教育教學經驗較少，有的直接從管理者做起(詳見圖1)。其中，只有園長XD做了3年幼兒教師，之后便離開教職，選擇自己創業做園所管理者，另一位民辦幼兒園園長HY也有著20年的幼教經驗。總體而言，本研究中的卓越園長基本有15.2年的教學經驗，平均13.4年的管理經驗，而且在教育教學和管理方面都取得了優異的成績。他們經驗豐富，既深諳幼兒園教育教學工作，又能有效開展園所管理。相關研究結果也表明，卓越幼兒園園長從教23—28年者居多，且都有過多年的一線教師經歷，從幼兒園一線教師，到教學主任、業務園長，再到園長，具備豐富的教學經驗是每位卓越幼兒園園長必不可少的“專業課”[6]33-34。

圖1 卓越幼兒園園長的任教師年限與任園長年限

我國《幼兒園園長專業標準》明確了合格幼兒園園長的教育者、領導者和管理者3種角色。然而，幼兒園園長的專業化實質是要完成從教育專業轉向管理專業，從一個“教育者”的角色轉化為“管理者”的角色[10]。從卓越幼兒園園長的專業成長可以發現，她們從有著豐富經驗的“教育者”逐步成長為在園所經營與管理方面也取得顯著成績的“領導者”和“管理者”，她們的工作重心從教育教學轉向經營管理。如很多卓越幼兒園園長都曾是省市級骨干教師或優秀教師，“教師工作經歷對后期做幼兒園管理工作和自我發展起到了重要的基礎作用”(園長HY)。擔任園長之后，她們既能夠與資深教職工進行保育、教育方面專業的溝通與合作，同時能夠以管理者和領導者的專業態度、專業知識、專業能力等素質應對幼兒園整個組織內外部的變化，并能及時做出專業人員所能接受的反應。

3.擔任管理工作時均為謀求發展的創新領導

本研究中的卓越幼兒園園長任職于二十世紀九十年代至二十一世紀初，我國學前教育事業正隨著社會政治經濟轉型與教育事業步入新階段而展現出不同于以往的“新常態”，幼兒園也面臨新形勢下的適應與調整[11]。面對學前教育與園所的轉型發展，卓越幼兒園園長展現出創新領導者應具有的特點[12]42。首先，她們有勇氣去挑戰現狀，“不滿足于跟在別人的后面走路”(園長ZX)。園長HY在公辦幼兒園體制內工作了近20年， 業務熟練，勇于挑戰自己，辭職應聘一個小區配套幼兒園的“職業經理人”。在她看來，“40歲之前都可以重新開始”，在辦園伊始就著手園所的品牌化建設。園長HM面對公辦園所改制、上級部門“斷奶”和園所滑坡甚至面臨解體的困境，“第一步抓好教學，提高生源數量；第二步改善環境，進階示范園”，最終使幼兒園進入良性發展軌道。其次，創新領導者對不確定性有一種確切認識和適應。園長JX就談到園長要保持對學前教育政策的敏感度?！白鳛橐粋€園長，不能只站在自己的幼兒園的小范圍里，還要了解在這個行業內相關的法律法規政策的變化”，認真思考“文件提到了哪些內容；學前教育基層工作者在執行政策的過程中，應該以什么樣的視角來看；應該如何落實”，這些都有助于把握園所改革的發展方向。

除此之外，創新領導者是在終身學習和吸取教訓的過程中不斷成長的。園長HM認為，“從書本中學到的知識不會直接轉變成能力，但這些知識能給人一種態度、一種方法、一種能轉變成能力的基礎，這些比知識成果本身更受用”，所以，堅持學習是非常重要的。園長GY也指出，“一個人在一個領域，學習很重要，無論是書本知識的學習，還是借鑒他人的經驗，都是向有工作經驗的導師學習，都很重要”，而且，她強調要把實踐的學習和理論的學習結合起來，“因為有些東西可能適用于別人，但不一定適合自己”。很多卓越園長也談到要不斷吸取教訓，與時俱進，“必須不斷地自我更新……有自己的理念、有自己思想的人才能成為教育家，而不是教書匠……到了不盲目從眾的階段，就說明這個人成熟了”(園長ZX)。相關研究結果也表明，這一階段的園長更加強調自身能力的發展，通過自身專業素養的提升，由內而外地來促進幼兒園的發展[4]42。

4.具備勤奮堅韌的個性品質

卓越幼兒園園長的專業素質不僅包括道德品質、專業知識與能力水平，也包括獨特的個性品質。本研究中，每一位卓越幼兒園園長的成長都離不開對學前教育事業的堅守與熱愛，也離不開她們堅韌不拔、勤奮進取和樂觀豁達的個性品質。如表2所示，筆者在訪談中也發現，大多數園長都談到自己能從事這么多年的幼教工作靠的就是堅持不懈，遇到問題時盡己所能努力解決，“既然我做這個事兒了，我就是要盡我所能。雖然我的能力有限，但我一定要盡我所能去把這個事做好”(園長JX)，“我覺得我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勤奮，比較能堅持，能扛事兒”(園長XD)。園長HM還談到逆境對堅毅品格及樂觀心態的養成作用，“一個人成長環境太順了不一定是好事。艱苦的成長環境能培養人堅毅的品格，你有一個堅毅的品格才能有一個積極、向上、陽光的心態”。

表2 卓越幼兒園園長個性品質的主要表現及觀點

每一種職業都具有一些對從業者個性品質上的獨特要求，幼兒園園長的職業特點、專業角色和人際關系，決定了幼兒園園長應具備一系列特定的個性品質特征，幼兒園園長所具有的個性品質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該園長成長為卓越園長的潛力與可能性。有研究探討了優秀園長應具備的品質，比如，有高度的事業心、使命感和不懈的進取精神，還要具有堅強的意志和積極的情感、寬容的胸懷和廣泛的興趣等[13]，而這些個性品質在卓越幼兒園園長身上也有所體現。有關卓越教師的研究也指出，卓越教師之所以卓越，不僅在于其專業知識或教學能力方面突出，而且在于其整體性的發展，具備這些特征——穩定、成熟、責任心強、獨立、執著、認真、好強等——的教師更容易成長為卓越教師[14]168。顯然，無論是對卓越教師還是對卓越幼兒園園長來說，積極的個性品質如正確的成就動機、端正的職業態度、堅強的意志品質、良好的性格等都會對其專業成長產生潛在的促進作用。這些個性品質不僅是卓越幼兒園園長取得突出業績的重要因素，也是她們個人人格魅力之所在。

5.個人與集體良性互動

卓越幼兒園園長的成長離不開其工作生活的組織生態。園所的發展與成就不僅為園長走向卓越提供了平臺，園長作為組織的“舵手”也引領著幼兒園的進一步發展，個人和組織集體之間相互依存，相互促進。在本研究16名卓越幼兒園園長中，有14名園長來自有著多年辦園歷史和良性園所文化的公辦幼兒園，僅有的兩名民辦幼兒園園長中也有一位是在公辦園已取得卓越成績后“流動”到民辦幼兒園的，由此可見，園長個人與園所集體之間的良性互動也成就了彼此的“卓越”。個人—組織價值觀匹配的相關研究也表明，價值觀匹配影響組織成員的心理和行為時，存在“績效與社會責任的優勢效應”[15]，“績效取向”主要體現在園長的工作考核結果與報酬直接掛鉤，“社會責任取向”主要體現在園長注意履行社會責任和義務，幫助園工解決幼兒保教問題等，如果園長在園所經營與管理方面做得卓有成效，就會獲得一定的物質報酬和精神報酬，就會進一步增強其工作的意愿，熱情高漲。這也說明，園長成長為卓越園長除個人努力外，也需要組織和制度性的支持。

園長個人與組織集體的良性互動來自多個方面，如園所文化的代代傳承，園所積極向上的氛圍，前任園長的影響等。園長GY和TJ所在的幼兒園都有著深厚的文化傳統，前幾任園長堅持所在幼兒園的文化傳承，每一位繼任者對幼兒園的文化都是先繼承，在此基礎上再發展，價值觀和思維方式都很接近。而且她們的前任園長都先后成長為專家型園長，對園長GY和TJ的幫助和影響也很大。園長HW也談及前任園長工作近10年，把幼兒園建成了省級示范園，她自己不過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前行”。此外，園長JX、TJ、XD也談到園風的重要性，“風氣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它對人的影響也是浸透心靈的、深入骨髓的”，“我們這個團隊就像一個家一樣，是一個非常溫馨、和諧的大家庭”，“好的風氣總能讓參與其中的人向心、向好而不是離心離德，好的園風或者管理風格的傳承、文化的傳承對幼兒園的整體發展至關重要”。

五、討論與建議

1.個人知能素質與品質是幼兒園園長走向卓越的基礎與動力

幼兒園園長成長為卓越園長，與其個人的知識能力素質基礎和個人優秀品質是分不開的。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美國社會學家勞蒂(D.C. Lortie)在其著作中提出教師工作“寬松入職”(eased entry)的問題，并指出與一些職業的狹窄“決定域”(decision range)相比，教師寬泛的“決定域”擴大候補人群，使得進入教師職業的模式具有異質性，結果存在相當多的自我選擇[16]32-33，這便導致師資質量不高。卓越幼兒園園長在選擇學前教育專業前就有著較為扎實的基礎知識，且為學?；虬嗉壍馁?，選擇學前教育專業之后仍舊保持良好的學習積極性，并有意識地逐漸增強專業興趣和專業身份認同，在專業知識、能力及情感方面都有進一步的強化。這種與“寬松入職”相對的“嚴苛入職”不僅吸引了最優秀和最聰明的學生，在學前師資的遴選環節就把控好了質量關，并為其成長為卓越教師和園長提供了良好的“開端”。

如果說擁有良好的專業知識能力素質是成長為卓越幼兒園園長的基礎，那么，良好的個性品質是園長走向卓越的不竭動力。實際上，很多證據已經表明，可以根據個性特征將優秀的或工作有效的教師與差的或工作無效的教師區別開來[17]。秉持對學前教育事業的熱愛與堅持、個人的勤奮進取和樂觀豁達，卓越幼兒園園長從普通幼兒園教師成長為優秀教師，并從教師崗位走到行政崗位，成長為卓越的園所管理者和領導者。注重個性及個性特征，集中體現了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出現的人本主義教師教育(Humanistic Based Teacher Education)理念，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歐美課程與教學改革失敗的原因[18]3。與注重外顯表現的知識能力觀不同，人本主義教師教育理念更關注教師個體內在品質，并將其視為“立身之本”，而過去歐美教育改革基本上奉行一種自上而下、由外而內的原則，將改革本身看作一件產品僅僅關注其“物”(知識、技能、方法等)的一面，忽視其“人”(信念、品質等)的一面。因此，不能只關注教師知識技能等方面的提升，還應注重其良好個性品質的養成。因為在之后的發展中，教師只有具備良好的個性品質才能高效地駕馭各種知識與能力，實現專業發展的跨越。

2.教學與管理經驗是園長勝任多重角色的重要保障

經驗具有向上和向前的主動性與可能性，目前的經驗可能蘊含著未來的意義，并成為建構新經驗和意義的基礎[19]。卓越幼兒園園長在專業成長中不僅有豐富的教育教學經驗，也有深厚的管理經驗，這對園長勝任教育者、管理者、領導者等多重角色具有重要保障，也體現出我國幼兒園園長專業成長或選拔的基本路徑，即絕大多數園長都出身于幼兒園教師，“教育者”角色被視為園長的本體角色與核心角色，在此基礎上完成從一個“教育者”的角色向“管理者”“領導者”的角色轉變[20]。豐富的教學與管理經驗是園長有效處理當下問題的一種特別方式，倘若使其發揮有效功用，還應正視其明顯的局限，如經驗的零散性、非系統性，缺乏特定的專業知識等，這就使得卓越幼兒園園長強調自身對經驗的反思，理論與實踐相結合顯得至關重要，通過有效反思重建自身的經驗為卓越幼兒園園長的不斷成長提供了可能性。

卓越幼兒園園長在自身專業成長的感悟中也談及對幼教理論與實踐的理性思考和踐行，強調必須依靠一定的專業理論知識，并將其運用于實踐經驗的反思之中，而這也正反映了園長們對實踐性知識(practical knowledge)的關注。實踐性知識的個體性是其首要狀態，由此決定了教育實踐成為個體獲取實踐性知識最重要的路徑[21]。由于教育教學、園所經營與管理中充滿復雜性和不確定性，園長掌握的理論性知識在實踐中往往面臨適切性和嚴謹性的問題，如有園長所說的“有些東西可能適用于別人，但不一定適合自己”，這就強調園長個體必須具備豐富的經驗，反思經驗，重視園長在園所經營與管理中的實踐智慧和能力。很多卓越幼兒園園長也認識到必須“把實踐經驗和理論學習結合起來”，“實現理論與實踐的對接”，因為“幼兒園工作是實踐性強的工作，需要有理性的、科學的教育理念引領才能形成明確的、體系化的路徑；宏觀的、概念化的政策方針要具體到能落地的、可操作的行為范式，才能顯示出實踐意義”(園長SP)。

3.卓越幼兒園園長的專業成長離不開多元廣泛的社會支持

卓越幼兒園園長的專業成長不僅是一個長期學習和經驗積累的過程，也是一個與外部生態持續互動和相互促進的過程，個人的專業成長離不開主管部門、園所和家庭的支持與幫助。政府主管部門在幼兒園的發展過程中扮演著不可或缺的宏觀調控的角色，承擔著規劃、領導、組織、管理、監督、協調等重要職責，在園長負責制的職責制度下，卓越園長在園所管理中也意識到“保持對學前教育政策的敏感度”的重要性，無論是對幼兒園發展還是園長自身發展都有重要影響。此外，雖然政府主管部門的職位晉升與獎勵也是對園長專業發展的肯定與激勵，然而，頻繁的檢查與評估也增加了園長的工作負擔與壓力，使園長沒有精力和時間專注幼兒園發展和自身發展。為此，政府主管部門應適當減少對園所管理的干預，給予園長適度的自主空間，避免因過大的行政壓力影響園長發展的積極性與主動性。

幼兒園中的行政人員、教師，以及幼兒家長與園長的互動共生形塑了幼兒園的精神文化，彼此之間的良性互動生發了積極向上的園風教風，進而促進了教師、行政人員、園長的發展，提高了幼兒家長的滿意度。可見，卓越幼兒園園長的成長無法脫離組織生態，這也反映了教師專業發展取向從傳統的主要關注教師本身的理智取向和實踐—反思取向到關注其專業圖景、生態環境，以及文化氛圍的生態取向的轉變[18]2。此外，在訪談中，很多卓越園長也談及父母、愛人、子女對其工作的支持。目前，幼兒園園長大多數為女性，她們一直追求“工作、家庭兩不誤”，但在職業生涯發展中如何保持工作與家庭的平衡，如何處理好家庭與工作之間的沖突，這些直接關系到工作的效能，兩者的失衡可能導致角色沖突與一方“超載”，進而影響園長的身心健康、工作和生活滿意度。因此，卓越幼兒園園長的發展除了靠自身努力之外，也需要家人的支持與包容?？偠灾?，必要的社會支持有助于為卓越幼兒園園長的成長提供良性的發展生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