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杰

新冠疫情暴發后,國內經濟在第一季度遭遇改革開放以來第一次萎縮。第二季度及時采取的復工復產措施,雖然有助于經濟恢復常態,但從四五月份的消費、投資數據以及出口形勢來看,今年上半年經濟下滑的格局恐難以改變。
綜合研判國際經濟形勢,擴內需政策將是幫助我國經濟早日趨穩的理性選擇。本文將以此為基點,探討一下如何制定科學的消費提振措施。
滿足人類生存和發展需要是經濟發展終極目標。按照宏觀經濟學的一般解釋,消費是家庭花在商品和服務上,用于滿足其生活需求和增加其效用的各項支出。按照這個定義,家庭是消費行為的主體或實施者,消費的對象是用于衣食住行等方面的消費品和生活性服務。消費的目的是滿足生存和發展需要,包括滿足家庭成員的心理需求。
根據國家統計局的統計口徑,消費支出包括食品煙酒、衣著、居住、生活用品及服務、交通通信、教育文化娛樂、醫療保健以及其他用品及服務八大類。其中居住消費是指與居住有關的支出,包括房租、水、電、燃料、物業管理等方面的支出,也包括自有住房的折算租金(但不包括購置房產的支出)。
我國國民經濟核算體系中有“三駕馬車”一說,實際上是指按照支出法統計GDP時,可以將之看作是最終消費支出、固定資本形成總額和凈出口三者之和。在一些非專業的語境下,經常誤用“消費”一詞來指代“最終消費支出”。事實上,居民消費只是最終消費支出的一部分,后者的構成中還有政府消費,即政府在維持運行中所消耗最終產品和相關服務的價值。
2019年,我國居民消費占GDP的比例為38.8%,較上一年下降0.6個百分點。而同一時期,美國GDP中消費所占比例為近70%。
宏觀經濟學中的消費函數就是研究什么因素影響消費的理論。按照消費函數的慣常解釋,居民當前的可支配收入、收入增長預期、財富、社會保障、債務等都會影響消費的大小。其中,收入是最為重要的因素。
從動態看,經濟增長速度決定了可供分配的“蛋糕”的大小,持續的經濟增長是消費得以提升的前提。從靜態看,國民收入的初次分配中歸百姓所有的收入比例決定居民能用于消費“蛋糕”之大小。顯然,“藏富于民”讓百姓“有錢花”,是提高消費水平的根本。
居民收入扣除相關稅費等之后的收入是才可用于消費的可支配收入。居民用于消費的比例受制于家庭的儲蓄動機。一個家庭的儲蓄不僅是積累財富,獲得利息收入,還有用于家人看病、子女教育、婚嫁等方面的資金儲備需求。看不起病、養不起娃、結不起婚都提高了居民的儲蓄意愿,導致其“不敢花錢”。解決這些“后顧之憂”,不僅關乎消費水平能不能提升的問題,也是實現“中國夢”的題中之意。
正向前面所指出的那樣,收入是消費能力高低的最主要決定因素。家里的錢多了,自然會帶來更高的消費。國家統計局的數據顯示,2019年,我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0733元,其中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4.2萬元,農村居民人均1.6萬元。同期,我國人均消費支出21559元,其中城市居民人均消費2.8萬元,農村居民人均1.3萬元。我國居民的消費率雖然超過70%,但整體收入偏低直接制約了消費上漲的空間。
然而,從我國居民的可支配收入增長情況看,消費的提振潛力還是相當可觀的。數據顯示,2014年以來,我國居民可支配收入年均增長幅度高達9%,跑贏了整體經濟的增速。
在此要強調的是,如何提高中低收入人群的收入水平是提振消費中的一個重點。2019年,月均可支配收入低于2000元的人口為9.64億。近十億中低人口的生活水平能否提高是檢驗我國經濟成功與否的一個重要標準。另外,中低收入人群的消費率要高于中高收入者。提升這部分人群的收入水平,會直接帶來社會整體消費率的提高。
從這一意義上講,無論是國務院提出的“保就業”“保市場主體”,還是一些地方恢復地攤經濟,做大夜經濟,都可以看作是解決中低收入群體就業創業,提高收入的有力舉措。
在提振消費的相關政策措施的制定中,應注意的一點是要了解消費規律,把握趨勢,找準重點。
統計數據顯示,我國居民消費支出中排在前兩位的是食品煙酒和居住。2019年,我國居民在食品煙酒方面的支出是6084元,居住類支出是5055元,占消費的一半以上;交通通訊和教育文娛分列第三、四位,占據四分之一的份額。
2013年以來,食品煙酒支出的占比下降了3個百分點,是恩格爾定律使然;居住類支出、交通通訊類支出、教育文化娛樂類支出不僅數量大,且均呈現上升態勢;衣著類和生活用品類支出無論是絕對數量,還是變化趨勢,似乎都不應該成為消費中的關注點。
結合以上數據,提振消費的政策應該分類施策,做好重點領域的工作:
第一,居住類支出的提振最值得期待。在“房住不炒”,住房已然變成耐用消費品的政策背景下,西方經濟學里有關“新住宅是資本品”的觀點或許可以修改。另外,疫情期間大量城市人口被隔離在家,對房屋的戶型、功能設計,甚至對小區物業的管理水平等,都產生了一些新想法。
第二,交通通訊類支出中私家車消費不容忽視。交通通訊類支出中,手機市場始終蒸蒸日上,疫情的暴發對手機的消費升級是利好。無論是從應對當下的經濟困難,還是從解決中高收入群體的通勤難題,都需要修正現有的不友好政策,讓“汽車夢”不再是“夢”。
第三,吃喝類消費雖然數量依然巨大,但作為生活必需品,刺激空間相對有限。在疫情風險可控的前提下,如何盡快恢復餐飲業,提升居民離家食物消費的水平的確是一個值得深入思考的問題。
既然滿足人類生存和發展需要是經濟發展終極目標,那么居民用于衣食住行等方面的正常消費需求就應該給予保護和支持。這一點無論是從當下應對疫情沖擊的臨時性需要,還是從消費政策制定的常態化思維,都應謹記在心。
(作者系北京工商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