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隆·馬斯克的“星鏈”生意

曉銳

在將兩名美國宇航員成功送入國際空間站不到半月后，SpaceX獵鷹9號火箭又在日前將58顆“星鏈”衛星帶進預定軌道，至此，SpaceX累計發射“星鏈”衛星540顆，總量超越了任何國家和衛星公司，其作為世界上擁有衛星最多的組織角色也被再一次坐實。

按照以往的習慣，每次都會有60顆自家衛星搭載獵鷹9號火箭升天，不過這次SpaceX采取了“拼車”模式，留了點空余位置給地球成像公司Planet的3顆遙感衛星，就這種玩法，SpaceX又一次在全球創造了記錄。當然，SpaceX絕對不會提供免費服務，“拼車”模式意味著“星鏈”計劃（Starlink）還未展開內側與公測就已經對外開始營業賺錢了。

5年前由馬斯克提出的“星鏈”計劃旨在從2019年至2024年間向近地軌道發射約12000顆衛星，構建一個巨型3層衛星網絡，以提供覆蓋全球的衛星互聯網服務。截止目前，SpaceX已經成功發射9批次衛星，計劃至今年年底完成總共1500顆衛星發射，同時也準備今年在美國北部和加拿大提供服務，至明年服務擴展到全球人口覆蓋范圍。相比于旗下的新能源汽車、星艦計劃以及商業航天項目等，“星鏈”計劃是馬斯克手中最有盈利能力的項目，甚至可以看成是SpaceX未來商業矩陣中的“金牛業務”，按照馬斯克的說法，只要拿下全球通信市場的5%，每年的收入就能超過500億美元，一年的進賬就是 SpaceX目前年營收額的17倍。

權威機構的行業分析報告支持了馬斯克對“星鏈”計劃的盈利判斷。根據歐洲咨詢公司預測，2019-2024年，全球固定衛星服務的航空寬帶服務收入年復合增長率為28%，其中，使用固定衛星通信服務的航空終端年復合增長率為17%，海事終端數量年復合增長率為12%。按照《華爾街日報》幫馬斯克算的賬：如果一切按照SpaceX計劃，預計到2025年，其衛星互聯網服務的用戶將超過4000萬，當年收入就會達到300億美元。

那么，衛星服務的增量需求市場又來自何處？據世界銀行發布的數據，截至2019年底，全球還有約36億人口無法接入互聯網，他們要么居住在緯度不低的險峻高山，要么棲息在海底電纜無法觸及的大洋小島，或者根本無法鋪（架）設光纖與基站的偏遠地區，再算上海洋作業、科考探險等人類行為可觸達但通信信號未能嚴密覆蓋的曠野地帶，至少還有70%的地表為低軌衛星留下了信號輻射的空間，此外，公共應急響應、遠程教育和遠程醫療以及農林水等細分場景，也都是衛星互聯網可以長袖善舞的天地。

當然，在低軌衛星之前，人類已經向太空發射了地球同步軌道衛星，甚至只要三顆這樣的衛星便可將通信信號覆蓋全球，只是無奈他們距離地表遠達3.6萬公里，信號傳遞中存在著不短的時延，帶給地球人的體驗相當不爽，費用也高得離譜；而與此相反，低軌衛星具有高速率、低延遲的互聯網接入服務特征，每個衛星覆蓋的用戶數量也多，人均費用就攤得更低。拿SpaceX的衛星來說，三層網絡中離地球最遠的衛星只有1150公里，最近的僅340公里，信號從各自近地軌道傳輸到地面分別只需3.3毫秒與1.02毫秒，各為同步軌道衛星的1/36和1/117；而在網速方面，星鏈可提供至少1Gbps/秒的寬帶服務，是目前家庭寬帶的5-10倍，同時還供給最高可達23Gbps/秒的超高速寬帶網絡，至于所需費用，用戶只需幾十美元便可享受到流暢無阻的服務。

其實馬斯克所關注的“星鏈”盈利點并不僅僅存在于地球之上，還有可造的更廣袤太空。與“星鏈”計劃齊頭并進，馬斯克手上還有奔赴火星的星艦計劃與商業載人航天計劃，其中“星鏈”計劃可以看成是后兩個計劃的基礎設施，或者說有了“星鏈”計劃的落地，馬斯克將地球居民送到太空旅游以及太空采礦的夢想便可得到更快實現。因為，“星鏈”完全可以成為地外天體通信基礎設施建設的標準模式，無論是在月球，還是在火星，它們的周圍都可像環繞地球那樣布置星間鏈路的星座，等于地球人無論被送到任何一個地外星球，都可做到高速度與高可見度的通信互聯。試想，有了這樣的體驗輸送，SpaceX就不愁客戶不找上門來。據美國商務部估計，太空市場的價值已達3250億美元，20年后可能會超過1.5萬億美元，這筆財富的很大一部分無疑首先會被馬斯克裝進腰包。

不得不指出的是，像馬斯克那樣玩低軌衛星的人并不在少數，遠一點的就是摩托羅拉設計的供移動通信系統使用的“銥星”，眼前的就有OneWeb、Facebook、Blue Origin以及Boeing等數十家美國企業，但“銥星”僅存續了三年時間不到就銷聲匿跡，OneWeb雖然也發射了74顆近軌衛星，但不久后申請破產，至于Facebook以及Blue Origin等玩家，雖然浸入互聯網衛星領域的時間不短，但基本上也是不溫不火。相比較而言只有馬斯克的SpaceX不僅玩得風生水起，而且最終修成正果，總結起來無非有以下幾點值得讓人玩味：

首先，以技術王道換取資本的熱情。海量衛星布局曾讓馬斯克備受投資人的質疑，甚至“星鏈”計劃被認為是一種吸引商業資本的噱頭，為此，馬斯克也不止一次地被投資人擋在門外或者嗤之以鼻。然而，資本確乃企業的最大制約，但馬斯克的成功似乎從來都不是依靠資本，而是他的“技術偏執”。通過技術改進與突破，獵鷹9號火箭不僅可以回收復用，而且一次發射成本從最初的六千多萬美元降低到如今的區區35萬美元，同時一箭60星的發射奇跡也是前無古人，面對著如此雄厚的技術底氣，資本不能不彎腰折服，甚至連美國宇航局（NASA）以及美國空軍部都提著錢袋子主動找上門來。

其次，以極致產品贏得用戶的信任。用6年時間成功發射火箭，用16年時間創造出世界現役運載能力最強且可以回收的火箭，再到獵鷹9號火箭將載人龍飛船送上太空，及至采取“拼車”模式發射衛星，馬斯克以及SpaceX推出的每一款產品都能讓世人驚艷，也讓圍觀者眼睛發光放亮。極致的創新產品樹立的不僅是品牌形象，更贏得了政策的超量傾斜；同時，持續推出和投入應用的產品驗證了技術進步和實現盈利的可能性，對資本與客戶構成強大吸引，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強化盈利預期，并樹立產業先驅與技術領先者標桿地位。市場也堅信馬斯克還會創造出靠譜的奇跡。

再次，以閉環產業鏈打造競爭優勢。不僅上游的衛星自己制造，馬斯克手上還有光伏發電企業太陽城公司，對外出售太陽能電池板賺取外快的同時，太陽城還負責向“星鏈”上的衛星供電，同時，目前特斯拉電動車銷量躍居全球榜首，構成了策應“星鏈”的龐大移動終端。看得出，除了發射基地租用軍方設施，全套產業鏈都是馬斯克自己操盤，并組成了“火箭+衛星+發射+終端”的垂直整合商業模式，由此也形成了較為顯著產業鏈分工優勢、成本降低優勢和加速度優勢。同時，優勢的確立與放大也有利于企業的口碑傳播，從而對市場資源構成“虹吸效應”。

最后，以官民協作實現商業共贏。具有官方背景的NASA和標刻著私人企業符號的SpaceX在合作中沒有任何的互疑與芥蒂，更多的則是互惠與共享。一方面，NASA不僅在關鍵時候為SpaceX雪中送炭且令SpaceX化險為夷，而且盡其所能地向SpaceX配給技術和人才，甚至傳授一些獨家經驗。而另一方面，SpaceX為NASA提供更低成本、更高效率的發射、載人和科學實驗服務，讓NASA從繁瑣的具體事務中解脫出來，將更大的精力投入到國家航天戰略布局中去。雙方的合作共贏堪稱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