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視頻的全球流行：意義和挑戰

一兩年來，我們可以看到短視頻的全球流行已經成為互聯網文化的一種新的形態。由“TikTok”激發的的這種新的時尚具有強烈的彌散性的效果，已經形成了獨特的文化形態。它所引發的浪潮引起了廣泛的關注。

短視頻所應和的是一種典型的青少年文化，它的發展是和西方的所謂“Z世代”或中國常說的“95后”的文化緊密聯系的，在短視頻平臺上活躍的人，完全是年輕人，他們就是和互聯網一起誕生和成長的一代人，他們真真切切地可以說是所謂的“網生代”的文化。在互聯網上，全球的年輕人雖然有相當的差異，但隨著經濟的發展和互聯網及智能手機的應用的普及，短視頻所具有的獨特的移動互聯網的特性其實是其發展的內在的動力。無論是發達國家或新興經濟體，當下以年輕人為中心的消費都越來越具有重要的意義。

由于青少年文化在互聯網中形成了獨特的“部落化”的效應，他們和上幾代人所運用的互聯網平臺都有所不同。他們所要求的既是一種流行文化，也要求有相互之間的社交的功能。這種青少年群體形成了一種同代人的接近的趣味和愛好，把這種趣味和愛好在他們的觀看和互動中得到更多的展開。青少年對于互聯網的新的特性和功能的不斷的開掘，其實是這種新的平臺所代表的文化形態所的特點。這里多數的內容的創造者和受眾其實都是青少年。內容的發布者也往往并非專業的人士，但他們所創造的內容能夠適應受眾的心態和趣味，能夠和網上的有相似的情感結構和興趣的人們一起互動，這其實正是短視頻流行的重要的價值。而當下年輕人的生活具有的和這些年來一直在發展的一種碎片式的、零散化的文化樣態相適應的特征。因此，短視頻的文化就有其和長輩的線性的、因果性的文化邏輯有相當的差異。

這種短視頻的大量涌現，其內容往往是一些趣味性很強的表演的片斷化的展現。片斷性、表演性和互動性可以說是它的三大特點。

所謂片斷性，既是要在相對很短的片斷中吸引人的注意力，讓由于其“短”，往往就追求一種碎片化的、截取的某些瞬間。這些瞬間中所讓人感到興趣的正是其駁雜豐富的內容中的某些具有某種讓它的受眾感受到受到吸引的片。片斷性正是其適應青少年文化的特色所在。短小的片斷并不追求很深的意義，而是大量的趣味性的片斷充斥于應用之中，供處于零碎時間中的年輕人不斷用刷屏的形態來汲取。

所謂“表演性”就是需要在其間凸顯瞬間所創造的引人注目的某種戲劇性。這往往是一種偶發式、有某種即興性的表演的記錄。這些表演形式隨意，花樣繁多，內容也相當蕪雜，往往以模仿流行歌曲或舞蹈等的“秀”作為基礎，但其中心是一種對于趣味性的追求，一種片斷的、瞬間性的“流”狀的生活記錄的“表演性”的展開。大量的短小視頻所追求的是某種片刻的“感覺”，其展現的趣味常常是今天常說的“爽”和“萌”。或讓人開心一笑，或讓人偶有頓悟。

所謂的“互動性”則是觀看者的反應通過各種方式形成了一種社交的效應，讓短視頻可以觀看的同時還能夠隨時討論、品評，具有和多人互動而產生的交流。這種交流也是互聯網青少年文化的重要的需求。

片斷性讓短視頻能夠隨時進入也幾乎可以隨時離開，具有高度的靈活性，而“表演性”則構成了其吸引人的效果，互動性則形成了其粘著性和交流的效應。當下的短視頻平臺正是以這樣的特性形成了全球青少年文化的重要的展示的空間和互動的空間。短視頻平臺仍然會持續有大量新的內容賦能，全球不同地域的青少年通過短視頻來創造新的社會認同和新的表達空間，它們的未來發展值得高度關切。現在短視頻的發展也遇到了諸多新的問題，一方面它對于年青一代的高度的“黏著力”凸顯，使得它越來越成為一種日常使用的觀看和交流的平臺。另一方面這種以年輕人為中心發展起來的文化在擴展和發展其影響力的同時，也遇到了新的國際局勢變化的影響。這些影響對于它的未來的發展的挑戰也是值得高度關切的。

張頤武

作者系著名學者、文藝評論家、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