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疫情總從批發市場暴發

2020年6月11日，北京在連續57天無新增本地確診病例后，再次出現本地病例。突如其來的新冠病毒究竟來自何方？從武漢華南海鮮市場到北京新發地批發市場、京深海鮮市場，為什么疫情總是從批發市場集中暴發？

2020年6月17日晚上8時，一輛中巴車在位于北京市西城區迎新街100號的中國疾控中心病毒病所南區緊急啟動。中國疾控中心生物安全首席專家、病毒病所黨委書記武桂珍領著一隊人行色匆匆趕到車上，奔赴此次疫情的集中暴發地新發地農產品批發市場。這已是病毒病所第三次進入新發地開展病毒溯源工作。

6月11日，北京在連續57天無新增本地確診病例后，再次出現本地病例。突如其來的新冠病毒究竟來自何方，受到各方關注。三進新發地，中國疾控中心病毒病所發現了什么？為什么疫情總是從批發市場集中暴發？

在新發地檢出不少新冠病毒核酸陽性標本

6月14日和15日、17日，病毒病所專家先后3次進入新發地農產品批發市場。據了解，第一次病毒病所專家一共采了200多份樣本，其中檢出了不少新冠病毒核酸陽性樣本。第二次，他們順藤摸瓜，在其他區域又采集了200多份樣本，其中又有不少是陽性的。第三次，專門對市場上魚養殖保存水、水渠、地下水等水體系統進行了科學采集和檢測，同時還采集了空氣樣本以確定氣溶膠傳播風險。

為什么能在短時間內采集到這么多陽性樣本？這意味著什么？

國家流感中心副主任劉軍研究員解釋說：“病毒是怎么來的，目前有這樣一些推測：被污染的海產品或肉食品通過冷鏈運輸到市場造成傳播，或者感染者進入市場造成了傳播。針對這兩種可能的來源，我們推測了病毒可能會污染的一些環境位置，以及物品、食品等。比如，我們首先對魚蝦等凍品以及可能大量接觸這些凍品的柜臺、案板進行了檢測，它們被病毒污染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另外，我們也想到，新冠病毒的感染者在市場里排毒后，可能會污染哪些地方？比如感染者打一個噴嚏會不會打到墻面或冰箱的表面，會不會污染地面，是否會污染周圍的魚缸和水溝等，這些都是我們要重點取樣的。”

“另一方面，我們檢測到這么多陽性樣本也說明整個環境被病毒污染的情況還是比較嚴重的。”據武桂珍透露，第一次進入新發地，他們在地下一層的海鮮店檢出了一些陽性樣本，包括一整條三文魚的口腔拭子，以及旁邊的水溝;第二次，在離水產交易市場兩公里以外的地方，同樣采集到了陽性樣本。

“在病毒溯源工作中，對環境樣本的采樣檢測非常關鍵。”劉軍所說的環境，包括魚蝦貝殼、養魚的水、冰箱里的凍品等。“不同的陽性樣本，指向的結論是不一樣的：它可能指向環境以及內部的動物或物品本身是傳染源，也可能指向被新冠病毒感染的人是傳染源。”劉軍說。目前，病毒病所對幾十份陽性標本的全基因測序還在緊張有序進行之中。

海鮮市場濕冷封閉，容易導致病毒急速擴散

武漢華南海鮮市場、北京新發地批發市場、京深海鮮市場，為什么疫情總是從批發市場集中暴發，并在短時間內出現大量病例？

作為病毒病所赴武漢開展病毒溯源工作的溯源組組長劉軍，此前先后20次進入武漢華南海鮮市場，此次又3次進入北京新發地農產品批發市場。“兩個市場我都進去過，因為是海鮮市場，其環境比較濕冷。而微生物包括病毒，怕熱不怕冷，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存活很久。而且這里不光是濕冷，還封閉，通風狀況不好，這也會對病毒的傳播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比如一個新冠病毒感染者打了一個噴嚏，它很難擴散出去，飛沫可能會沉降到地面，經過沖水掃地后污染其他地方。”劉軍說。

“所以通風且干燥的環境對于病毒的傳播是不利的，而濕冷且封閉的環境則相對容易導致病毒的急速擴散。”劉軍總結說。

海鮮市場的濕冷封閉，有利于病毒的存活與擴散，這有助于解釋為什么短時間內會在這里出現大量病例。然而，這并不意味著海鮮市場本身就是病毒的源頭。

“病毒的源頭到底在哪里，以及疫情為什么在海鮮市場集中暴發，這是兩個不同層面的問題。不能因為病毒在海鮮市場集中暴發，就下結論說病毒一定源自這里。”劉軍說。

“過去我們在做病毒溯源工作時一直在尋找中間宿主，現在或許是時候重新審視一下，病毒到底是不是來自于野生動物。”武桂珍介紹說，“這次疫情在北京反彈，也是在批發市場集中暴發，但不同于武漢華南海鮮市場，北京出現野生動物導致疫情的可能性很小。這就留給我們一個很重要的提示：是不是有可能源頭就是一個感染者或者被污染的食品，而海鮮市場的環境造就了快速傳播的機會。”

新發地的新冠病毒比歐洲現流行的病毒要老

6月16日，中國疾控中心主任高福在一次公開發言中推測：“（新冠病毒）會在一些陰暗潮濕、有污染、不好的環境潛伏下來，這是大家沒有想到的。潛伏下來以后，在一定時間內再突然暴露出來傳給好多人。北京這次很可能不是6月初、5月底才出現的病人，很可能要提前一個月，這里面已經有好多無癥狀感染者或者輕型病人，才使得環境里能有那么多的病毒。”

確定病毒流行時間的早晚，目前主要采取的是基因組流行病學的方法。“首先對病毒的全基因組進行測序，測序后運用生物信息學的分析方法，把不同的病毒放在一起，看哪個病毒突變得更多。變化更多的一般是進化更新后的病毒，突變少的更接近原始病毒，它流行的時間也就更早，年齡也就更老。”劉軍介紹說。

“從基因組流行病學的初步研究結果來看，這個病毒是從歐洲來的，但是它跟歐洲當下流行的病毒又有一定差別，比現在歐洲流行的病毒要老。”至于病毒究竟是怎么進來的？病毒病所所長助理張勇分析說：“這其中涉及到好幾種可能性。比如病毒潛伏在了進口的冷凍食品當中，在從境外到境內的整個存儲、運輸的期間，病毒由于被冷凍沒有發生進化，所以它不會發生變異;也有可能病毒是在新發地農產品批發市場等陰暗潮濕的環境里潛伏下來，沒有被消毒、滅菌，在一定時間內突然暴露感染人，導致進化速度變慢，最終我們看到的就是這些毒株更接近于歐洲老病毒。”

那么，一種在歐洲流行的老病毒，究竟是如何被帶到北京新發地農產品批發市場的？科學家們還在日夜兼程地探索。

（《半島晨報》2020.6.18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