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華國鋒鄭重地說:“中央決定,有一項任務要交給你去完成,是葉帥提名的?!蔽乙庾R到這個任務十分重大,站起來回答說:“堅決完成任務!”華國鋒拉我坐下,然后說:“具體任務到時會向你交代。你在家里等我的電話,要我親自打的電話才算數。”
耿飚一生的經歷非常豐富。從人民軍隊到外交系統,從中聯部到中央軍委,從國防部長到副總理,耿飚在新中國成立前后的不同領域、不同時期都扮演了重要角色。在《耿飚回憶錄》中,他還原了一些重大事件的歷史細節。
“毛主席臨終遺言”是什么
1976年,繼周總理和朱老總逝世之后,9月9日,毛主席與世長辭。
從9月下半月開始,報紙、電臺、電視臺突然大張旗鼓地宣傳起“毛主席的臨終囑咐:按既定方針辦”。還把“按既定方針辦”6個字作為毛主席語錄登在報頭上。
10月2日晚,華國鋒突然打電話要我去國務院會議廳東廂房會議室商量事情。我到他那里時,外交部的韓念龍、劉振華兩位副部長已經先到了。華國鋒開門見山地說:“你們都來了,好!想和你們商量解決一個問題。喬冠華(外長)在聯合國大會的發言稿上,提到了‘毛主席的臨終囑咐‘按既定方針辦。我昨天見到這個送審稿時,在稿子上批了幾句話。我說發言稿中引用毛主席的話,經我查對,與毛主席親筆寫的錯了3個字。毛主席寫的和我在政治局傳達的都是‘照過去方針辦,為了避免再錯傳下去,我把它刪去了。但是,喬冠華9月30日已去聯合國,10月4日要發言,他帶去的稿子上并未刪去那句話。你們看用什么辦法把他發言稿上‘按既定方針辦那句話去掉,時間還來不來得及?”
我說:“因為時差的關系,紐約比北京晚12個小時,所以離發言還有兩天時間。”研究結果,由韓念龍、劉振華回外交部去打電話,通知喬冠華在發言稿中刪去這句話。他們走后,我就問華國鋒:“從字面上看,‘照過去方針辦和‘按既定方針辦差別并不大,為什么要去掉這句話?”
華國鋒說:“4月30日晚上,毛主席會見外賓,等外賓走后,我向他匯報了各省的情況。當時毛主席講話時發音已不太清楚,他怕我聽不清,就用鉛筆寫了幾張字條給我看,其中有一張寫的是‘照過去方針辦。這根本不是什么臨終時的囑咐,而是針對我匯報的具體問題,對我個人的指示?,F在他們把6個字改了3個,把對我講的變成了‘毛主席的臨終囑咐。他們這樣做,就可以把他們干的許多毛主席不同意的事情,都說成是按毛主席的既定方針辦了。他們就有了大政治資本了!”我聽了這番解釋,明白了這些人的險惡用心。
臨走時,華國鋒對我說:“近日有事要找你,你在家里等著?!?/p>
主席的字條
回家后,我特別注意閱讀這幾天的報紙,看看形勢和動向。10月4日,我見到梁效的長篇文章《永遠按毛主席的既定方針辦》。讀著這篇火藥味十足的文章,我覺得他們已舉起了這柄偽造的“尚方寶劍”要砍人了。
過了一天,華國鋒把我接到他的住處。我談了對梁效文章的看法:“人家在下戰表了!”
華國鋒點了點頭,他遞過來兩張紙條說:“今年4月30日晚,毛主席會見外賓后,我向他匯報了全國形勢,并對某些省的情況表示擔憂,主席當即用鉛筆寫了這兩張條子:一張寫的是‘國內問題要注意;另一張是‘慢慢來,不要著急。最后我談到各省的干部和人事安排問題,并請主席作指示,他又寫了這張條子:‘照過去方針辦?!?/p>
在解釋了這些字條的來由后,華國鋒接著說:“我也感覺到了,他們幾個在跟中央、跟政治局的多數同志作對,隨便抓件事就大吵大鬧。主席去世后,政治局晚上開會,一吵就是大半夜。你認為他們還會有什么動作?”
我說:“據我推測,三五天內他們可能會有行動?!?/p>
華國鋒鄭重地說:“中央決定,有一項任務要交給你去完成,是葉帥提名的?!?/p>
我聽他這么說,一方面已意識到這個任務十分重大;另一方面出于一個革命軍人的習慣,所以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回答說:“堅決完成任務!”華國鋒拉我坐下,然后說:“具體任務到時會向你交代。你在家里等我的電話,要我親自打的電話才算數?!?/p>
接過華國鋒的手令
10月6日晚8點多,我接到了華國鋒的電話,他要我迅速趕到中南海懷仁堂。
走進懷仁堂,看見華國鋒、葉劍英正與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吳忠等在交談。這時我才知道,華國鋒和葉劍英在征得中央政治局多數同志同意后,已在今晚執行黨和人民的意志,一舉粉碎了別有用心的小團體。
華國鋒立即向我交代任務:“你和邱巍高(北京衛戍區副司令員)到中央廣播事業局去,要迅速控制住電臺和電視臺,不能出任何差錯,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華國鋒問我:“你要不要帶一支手槍?”“手槍不必帶了,但是需要有你的手令?!彼f:“好!”當即提筆在一張白紙上給當時的廣播事業局局長鄧崗寫了一道手令:為了加強對廣播、電視的領導,中央決定,派耿飚、邱巍高同志去。請你們接受他們的領導,有事直接向他們請示。
我們領受任務后,立即驅車去中央廣播事業局。后來有的文章說,耿飚帶了多少軍隊去占領電臺,這是誤傳。當時廣播事業局雖然和其他新聞單位一樣,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所控制,但是廣大干部群眾是聽從黨的領導的,而且警備部隊有很高的政治覺悟。因此,根本不需要我帶領部隊去進行軍事占領,也不必用別的部隊去替換原來的部隊。
我們到達廣播大樓時已將近晚上10點鐘了。我考慮,光靠我和邱巍高、王甫3個人,工作難于運轉。于是我打電話到中聯部,把張香山和馮鉉兩位副部長請來,還找了其他一些同志。他們的任務主要是和電臺的同志一起審查播出前的節目膠帶,包括文字節目和歌曲、音樂節目。
我們睡覺不脫衣、不脫鞋,連吃飯、喝水都不離開辦公室,準備隨時應付突發情況。所謂“睡”,不過是躺一躺,考慮還有沒有不周全的地方?還會出現什么突發情況?應當采取什么防范措施?萬一電臺、電視臺出了事,其傳播速度和范圍比報紙要快、要遠,將迅速波及全國、影響到國外,從而打亂黨中央的戰略部署。這種影響比我當年指揮的任何一個戰役的影響都要大。
直至10月14日,黨中央公布了粉碎別有用心的小團體的消息。廣大干部群眾都自發走上街頭,慶祝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巨大勝利。
(《耿飚回憶錄》 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