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露花
同誠縣是金彎市一個偏僻的貧困縣,吳欣是同誠縣新上任的女副縣長,皮膚白凈,身材高挑,一笑傾城,再笑傾國。她的到任,民間有兩種傳說版本,一是說靠美貌上任,沒有什么大能耐;二是說空降下來,后面有大背景。吳欣遇人總是笑語問候,無事喜歡往鄉下跑。周四上午開完會,又拉著教育局副局長一起去學校調查迎國檢的準備工作。還有兩個月同誠縣要迎接國家專家組對九年義教均衡的檢查,如果通關,金彎市將成為全省第一個通過義教均衡教育國檢的市區,成為全省的一個典型。吳欣是主管教育的,重任在身。
在路上,副局長給學校領導打電話,校長在縣里開會。辦公室主任陪同吳副縣長。吳欣不按常規出牌,在校園隨便走走,邊走邊問:“學校開齊課程了嗎?所有課程配齊老師了嗎?設有實驗班嗎?”主任應對自如,都符合檢查標準。吳欣不說什么,讓教務處打印一份三年級的段考成績單,然后來到一個正在上自習課的班級,和學生聊天。見到這么一個漂亮的姐姐,好奇的孩子們都圍了上來。
“同學們,聽說,你們班成績最好,你們最棒,是嗎?”
“不是!是隔壁班。”
“啊?哪個班?”吳欣假裝驚訝。
“(1)班。”一個孩子擠到前面說。“(1)班是重點班。”其他孩子爭著附和。
“哦。那你們得加油啊!努力超過(1)班。”
孩子們都低下頭,像被曬蔫的茄子,沉默了。
“這學期你們學會唱多少首歌了?”吳欣轉移了話題。
“一首,二年級時教的。”一個學生低著頭,邊撥弄手指邊低聲說。
“這么少呀,不是每個星期都有音樂課嗎?”
“沒有。”孩子們的聲音又高昂了,異口同聲。
“課表上寫著呀,而且還用紅色與黃色標明了。”吳欣真的驚訝了。
“都用來上語文與數學了。紅色是語文老師用,黃色是數學老師用。”幾個學生好像帶著一肚子的委屈,擠到前面說。
“哦。那你們想不想上音樂?”吳欣問道。
“想!”整齊而響亮的回答,震痛了吳欣的心。還有一個學生擠到前面大聲說:“特別想!”說完又羞澀地捂嘴笑著跑開了,好像害怕自己說錯了。
吳欣沒有笑意,回頭望了副局長一眼,副局長又瞪了主任一眼,主任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吳欣最后去了檔案室,翻看了幾本材料,拍了幾張照片。一張是給殘疾兒童送教上門的,上面標明二〇一六年二月九日。
吳欣問主任:“二〇一六年二月九日,老歷是多少?”
主任拿出手機一翻:“正月初二。啊?!”主任的臉紅得像醉酒的太陽。
“正月初二是我奶奶生日,印象特別深。”吳欣看了副局長一眼,副局長只“哦”了一聲,不知道說什么好。
吳欣指著另兩張相片上的蜘蛛說:“這只蜘蛛在這個位置趴了半年多了。你們自己看看,這張老師穿著短袖,另一張老師穿著棉衣,內容都是給殘疾兒童送教上門,沒有日期,但相片上結網的蜘蛛大小、位置,桌上的杯子都沒有變化。”吳欣望了副局長一眼,副局長又回頭瞪了主任一眼,主任豆大的汗珠滋潤著兩鬢白發,黑白更加分明。
…………
半個月的時間,吳欣走完了本縣所有的初中和小學,人明顯消瘦,也略顯憔悴。
縣里召開檢查反饋會,吳欣沒有過多的公文式講話,她把檢查看到的圖片、聽到的視頻做了課件,讓大家看看自己糊弄自己的材料,讓大家聽聽孩子們的聲音。會議進行到一半,門口出現了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朝吳欣招了招手,吳欣跟縣長耳語兩句,就出去了。很多人都看到那個中年男子摟住她纖瘦的腰,吳欣撒嬌似的把頭靠在那個男子肩膀上,一起走了出去。但很快,吳欣又回到了會場。部分人眼里閃過鄙視的眼光,甚至有人在會場耳語,八卦。吳欣淡然笑笑。
會議最后一項,縣長做了指示:我們要向吳欣副縣長學習!吳欣副縣長剛大學畢業,為了促進偏遠山村教育事業更快發展選擇了大瑤山,兩個月了都沒有回過家,昨天連自己的生日都忘了,父母從上海飛到這里,她也舍不得放下工作,陪伴父母。今天父母要回上海了,她又遇上開會沒顧得上送一程。另外,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吳欣副縣長把我們縣教育資金不足的困難告訴了她的父親,努力爭取了上海昊義集團的教育扶貧基金一百萬元,剛才到會場告別的就是她的父親,吳義董事長。
當場,有人的嘴巴張成了“O”字,有人的臉紅到了耳根,有人豎起了大拇指,甚至有人掉了眼淚,雷鳴般的掌聲經久不息,吳欣只是欣然笑笑。(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