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玉環
(上海師范大學 影視傳媒學院,上海 200234)
紙幣是17世紀在歐洲發展起來的,政府徽章和邊框是其最為常見的裝飾內容。2008年,美國學者研究該國紙幣在國有化之前和之后的歷史,試圖引起人們對紙幣作為傳播媒介的關注。紙幣設計師依托紙幣上的圖像來傳播一定時代的主旨思想,每一個圖像元素的選取和圖像的設計運用,都與各個時期的時代背景和印制主題相互呼應。瑞士紙幣設計師曼努埃拉·普凡德(2018)認為,紙幣設計是關于圖像的設計(1)轉引自沈菲:《瑞士紙幣設計研究》,中國美術學院2018年版,第215頁。。因此,基于媒介角度研究我國近現代紙幣的圖像傳播,有其學術意義。
從中國知網的檢索結果看,截至2020年1月9日,針對紙幣圖像研究的論文共有386篇,偏重技術分析,包括紙幣清分機和圖像處理等。這類研究從數學信號處理、特征提取、紙幣識別和圖像采集等方面展開,對紙幣圖像傳播的研究未予以充分重視。僅少量學者探討了紙幣圖像的傳播問題,比如肖龍(2019)在針對蘇區紙幣圖像設計的研究中指出,寫實性的紙幣圖像將革命理論植入到群眾日常,對紅色革命起到了推動作用(2)肖龍:《紙幣上的風景:中央蘇區紙幣的圖像設計》,《藝術設計研究》2019年第2期,第91-97頁。;吳昉(2010)總結出對紙幣傳播行之有效的設計方法——對稱型設計與均衡型設計(3)吳昉:《紙幣設計面面觀之四——紙幣設計中的對稱與均衡》,《藝術教育》2010年第9期,第41頁。。受研究領域和研究視角的局限,這些研究未能對紙幣圖像的傳播進行較全面的論述。本文嘗試從媒介角度對我國近現代紙幣圖像的傳播進行梳理,以期豐富相關研究成果。
我國在北宋時期出現了世界上最早的紙幣——“交子”,元代的紙幣也一度受到亞洲多國的仿效,但在后來很長一段時間里,紙幣的發展都落后于西方。近代之后,外資銀行的出現和中外合資銀行的興起,推動了我國通商銀行的建立,標志著我國開啟了近現代紙幣的發展之路,紙幣圖像的發展也日臻完善。現選取幾種具有代表性的紙幣圖像進行分析。
抗戰時期,法幣發行量逐年加大,法幣面值多、版別豐富,在圖像元素的選取方面,以人物肖像、青銅器和建筑為主。以中華書局印發的“寶鼎版”法幣券為例,該幣種有壹圓、伍圓和拾圓三種面值(見圖1)。三種面值的紙幣正面主圖均為孫中山頭像和象征青銅文化的三足帶蓋圓鼎,區別在于裝飾孫中山頭像的鏡框圖和三足帶蓋圓鼎的樣式。反面主圖均印制了“孔子謁見老子”畫像圖,四角以青銅禮器為底圖,采用對稱式設計,正中還分別印制了三個不同的圓形花紋圖案為底圖。

“寶鼎版”法幣壹圓 “寶鼎版”法幣伍圓 “寶鼎版”法幣拾圓
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銀行的紙幣共有5種幣制的設計,券周均沿用各不相同的花紋圖案。伍分的紙幣圖像中間展示的是工農集會,面值伍分字樣底面繪制的是地圖形狀。壹角的紙幣圖像呈對稱式構圖,中間及四角用網狀花紋圖案裝飾。貳角的紙幣圖像中間繪制帶有鏡框設計的列寧頭像,鏡框上方波浪式的圖案修飾和左右對稱式的花紋圖案構成幣制的底面圖。伍角的紙幣圖像呈對稱式花紋圖案,類似于壹角,面值字樣底面地球設計類似于伍分,但伍角紙幣的券周是18朵梅花,中間畫有傘形花樣。壹圓的紙幣圖像可能出于紙幣尺寸的不同,有別于貳角紙幣的列寧圖像,壹圓的列寧頭像設計排版窄小,頭像四周的鏡框設計由扁形花紋組成,面值字樣底面圖案也由地球變成五角星樣式。
抗日根據地銀行的紙幣共有57種面值、467種版別,1940年法幣停止流通,更是確立了抗日根據地銀行紙幣的本位幣地位。以北海銀行為例,發行的紙幣版式繁雜、版別繁多,紙幣正面主圖大多采用山東各地名勝及農民勞作的畫面,既反映出濃郁的鄉土氣息,也具有鮮明的區域特色。也有些許紙幣的主圖選取著名風景建筑(如北海銀行山東版伍圓紙幣選取的主圖是天壇)、輪船火車等現代化交通工具,紙幣券周以花紋圖案修飾。紙幣的背面圖以軸對稱式的花紋底面為主,但也有個別紙幣精心繪制了類似于窗口式的邊框,框內選取工廠、建筑和山川河流等豐富的圖像元素。
還有一些紙幣雖不成體系,但在紙幣圖像元素的選取上極具特色且具有一定的歷史價值。區別于先前以農耕圖、建筑圖和山川河流圖為主要圖像符號的紙幣,交通銀行的伍圓紙幣圖案選取極具現代特色的火車,且此后火車形象越來越頻繁地出現在紙幣上。廣東銀行發行的一張壹圓券正面圖案是上海外灘,左側是西式建筑群,右側是外灘景致,且繪圖細膩、印刷精美。中南銀行發行的民國時期唯一的一張采用婦女頭像作為主圖的拾圓紙幣,正反兩面印有漢族、滿族、蒙古族、回族和藏族的婦女頭像,分別穿戴民族傳統服飾,這種宣傳民族團結和提高婦女地位的貨幣圖案,在我國貨幣史上比較罕見(4)池振南:《鈔票上的中國百年史》,北京科學技術出版社2012年版,第1頁。。浙江興業銀行還發行過一組三種面值的兌換券,拾圓的正面圖案為齊太公像,伍元的為王陽明像,壹元的為管仲像,是民國紙幣中少有的以古代人物肖像為主圖的一組紙幣。
傳播學家麥克盧漢(1964)認為,媒介即萬物,萬物皆媒介(5)轉引自邵培仁:《傳播學》,高等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第146頁。。拉丁語將媒介翻譯為“中間的”“一般的”“不偏不倚的”。凡是能夠使人與人、人與物質、人與事之間產生聯系的介質,都可被稱為媒介。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提到:“如果貨幣是把我同人的生活,同社會,同自然界和人聯結起來的紐帶,那么貨幣不是一切紐帶的紐帶嗎?”(6)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第245頁。作為貨幣的一種,紙幣和貨幣具有相似功用。即使是在現今電子支付盛行的時期,紙幣實現資金流通的功能依然被視為理所當然,它無處不在,這一點與媒介不謀而合。
作為傳播的媒介,紙幣具有符號價值、宣傳價值和傳承價值,但是傳播學者較少開展對紙幣傳播功能的研究,這并不奇怪。首先,紙幣作為一種以資金流通為主要功用的媒介,針對它的研究一般由經濟學家主導,且紙幣的真偽鑒別也吸引了信息科技人才和歷史考古學家的興趣。其次,紙幣與金屬硬幣不同,本質上毫無價值;又不同于報紙、廣播、電視和互聯網等大眾傳播意義上的媒介,不是一種可以銷售的商品,它無須包裝,無須借助視覺魅力和文案渲染來吸引受眾,相反其存在本身就是價值的體現。
作為媒介的紙幣,其本質是符號,是由國家發行執行流通手段并強制使用的價值符號,具有符號的三個基本特征——代表事物的形式、被符號指涉的對象和對符號的意義解釋(7)郭慶光:《傳播學教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35頁。。首先是紙幣所體現的符號形式:紙幣誕生之前,人們的貨幣交換僅限于金屬貨幣;紙幣誕生之后,貨幣的流通手段和支付手段逐漸被紙幣所取代。兩種貨幣最大的不同在于,金屬貨幣具有與生俱來的價值,其價值交換僅靠貨幣自身即可完成,無須任何文字和圖像的修飾,而紙幣沒有價值。其次是紙幣符號所指涉的對象:紙幣并非只是一個固定的符號樣式,即紙幣的圖像設計是各不相同的。究其原因,一是不同國家和同一國家不同時期使用的紙幣圖像設計各有不同;二是為更好地執行紙幣的流通支付職能,不同圖像符號也被用來賦予紙幣不同面值。最后是紙幣符號的意義解釋:紙幣作為貨幣的一種,從本質看具有一定的經濟意義,它的出現解決了金屬貨幣長時間使用會破損和貶值的問題,且制作成本低、使用更為便捷。
流通于全球的紙幣多達200多種,不僅承擔了貨幣的流通和支付功能,還是傳播各國經濟和文化的載體。紙幣圖像所呈現的各式圖案,不僅反映一個國家的價值導向,也傳達一個國家的政治態度和文化取向。以人民幣為例,1948年12月1日,中國人民銀行成立,開始發行人民幣:第一套人民幣充分體現了國家成立初期的政治、經濟和文化生活;第二套人民幣緊扣當時重工輕農的建設思想;第三套人民幣是流通時間最長的,反映了當時國民經濟以農業為基礎、以工業為主導、農輕重工并舉的方針(8)楊潔:《時代的見證——記第三套人民幣》,《東方收藏》2017年第10期,第92-98頁。;第四套人民幣借鑒了國際紙幣圖案選取的慣例,以人物肖像圖為紙幣正面主圖;第五套人民幣正面主圖均為毛主席頭像,圖案元素均較之前有所放大,目的是便于群眾識別,紙幣的價值符號更為明顯。可見,紙幣圖像的選取和印制,是新中國成立初期、社會主義發展建設時期和改革開放后我國社會發展的最好見證。
拉斯韋爾(1948)認為,大眾傳播具有三大功能:環境監視功能、社會協調功能和社會遺產傳承功能(9)轉引自郭慶光:《傳播學教程》,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101頁。。其中,社會遺產傳承功能是指媒介通過傳播一定的內容,將社會特定歷史時期的社會文化和社會精神進行傳承。紙幣作為一種經濟媒介,在執行流通職能的同時承擔了部分文化傳承的職責,最具代表性的是紀念鈔。紀念鈔是為了紀念重大事件而特別發行的鈔票,發行量小,具有很大的收藏價值和紀念意義(10)李萌迪、徐成:《當代錢幣的若干投資品種》,《大眾理財顧問》2013年第8期,第80-81頁。。紀念鈔設計精美,以2015年發行的航天紀念鈔為例,主色調為藍色,寓意天空的顏色。正面左邊圖像是東方紅一號衛星,中間圖像是神舟九號飛船與天宮一號交會對接,右邊圖像是嫦娥一號衛星。背面圖像由上至下分別是嫦娥一號衛星、2020年中國空間站“天宮”、噴氣式客機、馮如2號雙翼螺旋槳飛機、飛禽海東青(11)常偉:《“中國航天”紀念鈔的十大防偽特征》,《中國集郵報》2015年12月25日,第3版。。該紙幣與人民幣的流通職能相同,但是其豐富的圖像印制背后是我國航天事業蓬勃發展的見證,作為首張以航天事業為題材的紀念鈔,其傳承價值遠遠超過紙幣本身的流通價值。
中外合資銀行的出現,開辟了我國近現代紙幣的發展道路,越來越多的紙幣在市場上流通,紙幣圖像選取的變化不僅具有時代特色,還有一定的歷史傳播價值。
為更好地總結我國近現代紙幣的傳播內容,有必要對古代和近現代紙幣的圖像進行對比:從圖像的印刷制作來看,不同于依托雕版印刷術制作而成的古代紙幣,近現代紙幣是在西方近現代印鈔技術進入我國后,結合我國國情進行改革后不斷演變與發展的;從圖像的元素選取來看,古代紙幣在圖像上多以神話人物、景物花卉等為內容,極富理想主義色彩,絕少有與紙幣發行背景相關的現實主義風格的圖像出現(12)朱慶禮:《大清銀行兌換劵的印刷技術與圖像設計風格研究》,西安美術學院2015年碩士學位論文,第5頁。;從圖像的設計排版來看,從開始的文字為主、圖像為輔,發展到后來的文字和圖像并重,近現代紙幣不僅加重了圖像在整體設計上的比重,且在圖像的選擇和設計方面加入了審美要求,使圖像傳播功能的地位得到進一步提高。
我國近現代紙幣在圖像上多以人物肖像、具有代表性的風景建筑等為內容,極富現實主義色彩,圖像選取與時代背景息息相關。在券周的圖案選取上,青銅器的出現是我國紙幣獨有的美學象征。正如李澤厚(2014)所說:“中國青銅器中,鼎是最具審美價值的工藝品,具有高度的審美功能和傳播意義。”(13)李澤厚:《美的歷程》,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4年版,第30頁。“寶鼎版”法幣券采用相同元素不同圖像的設計和排版,整體上保持了嚴謹一致的視覺效果。北海銀行紙幣多采用類似于剪紙的軸對稱式構圖,背面圖像幾乎都是對稱式,正面圖像有少許是主圖為主、面值為輔或主圖和面值均衡式排版,各種版式都體現了設計的高效性和準確性,也突出了視覺的中心圖像元素。
以“寶鼎版”法幣券為例,圖像元素的選取不僅彰顯了紙幣設計的美學標準,還彰顯了紙幣圖像深刻的文化內涵。青銅器是華夏文明的象征,古錢幣是我國古代貨幣的象征,孫中山是當時政治文明的象征,背面主圖采用的“孔子謁見老子”圖是中華傳統文化的象征,這一幅幅看似簡單的圖像選取,其實是法幣借助紙幣媒介的傳承功能來傳播我國傳統文化,具有一定的文化內涵。
從文化內容看,我國近現代紙幣的圖像選擇頗為豐富。首先,政治文化的變更和傳承是紙幣圖像選取的首要條件。近現代紙幣見證了我國從封建社會走向社會主義新中國期間領導權的變更和政策的改革,對紙幣的制造尤其是圖像元素的選取和設計提出了不同的要求。其次,在資本主義進入我國以前,印刷技術的限制使古代紙幣圖像的選取多以簡單的圖像為主。比如,元代出現了現存最早的由官方發行的紙幣實物——“中統元寶交鈔”。元代是古代紙幣傳播的鼎盛時期,不僅受到亞洲多國的仿效,而且成吉思汗的遠征也使元代紙幣開始在歐洲得以流通。中統元寶交鈔沒有鮮明的圖案印造,但是在面值下有橫置錢貫圖,貫是我國古代錢的單位,是獨有的貨幣文化。封建社會紙幣圖像傳播的文化意義沒有得到彰顯,依托于雕版印刷技術的紙幣設計也較難在圖像方面取得更大進步。以寶鼎版“法幣券”為例,一是作為我國古代文明和權力的象征,鼎用在紙幣上體現了紙幣的權威性。券周以兩種不同的古錢幣交叉排列印制,古代金屬貨幣的符號圖像也是對紙幣流通功能的象征。二是大量青銅器圖像的設計有其政治文化意義,盡管某些青銅器紋飾也可溯源于原始圖騰和陶器圖案,但它們畢竟體現了早期宗法制社會時期統治者的威嚴、力量和意志(14)李澤厚:《美的歷程》,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4年版,第37頁。。三是文化思想的進步為紙幣圖像設計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光人物肖像就有不少。
從設計排版和圖像傳播看,紙幣作為一個媒介載體,其圖像、文字和數字等形成了自身的布局結構,比如空間的放置和表現,將理想化元素放在圖畫頂部,將現實化元素放在圖畫底部(15)肖恩·霍爾著,郭珊珊譯:《這是什么意思》,中央編譯出版社2010年版,第74-78頁。。因此,將圖像視為紙幣的一部分,不同的空間排放也承載著不同的傳播意義。一般主圖圖像的象征意義更濃,背面圖像的象征意義較弱,形成圖像傳播中不同的意義。以 “寶鼎版”法幣券為例,正面人物肖像選取的是孫中山頭像,背面印制的是“孔子謁見老子”畫像圖,這樣的圖像元素選取和設計符合當時的時代背景,具有一定的政治傳播意義。
馬克思和恩格斯在喻證報紙與輿論的關系時用到“輿論紙幣”一詞,這里指報紙是作為社會輿論的紙幣流通的(16)毛湛文:《馬克思和恩格斯論“輿論紙幣”》,《新聞界》2017年第2期,第105-106頁。。紙幣在執行流通職能的同時承擔著信息傳播的功能,具體表現為經濟符號功能、政治宣傳功能和文化傳承功能。
紙幣從其誕生以來,擔負的就是簡化金屬貨幣損耗性和提供攜帶便捷性的功能。紙幣所謂的價格是人為賦予的意義,一旦發行紙幣的機構和使用紙幣的人不認可紙幣的價值,紙幣就會變成廢紙。后現代文化最顯著的特征就是藝術的通俗化,拉斯韋爾提出媒介三功能說后,賴特補充其提供娛樂的功能,緊接著施拉姆增加其經濟功能,拉扎斯菲爾德和默頓又提出其麻醉功能,這與后現代文化的出現是一脈相承的。作為經濟界的傳播媒介,紙幣不僅履行了聯系社會、傳播經濟的功能,也傳承了媒介逐步通俗化的特性。古今中外,紙幣圖像的演變與發展都是從繁至簡的。民國初期紙幣的面值之多、版別之豐富以及圖像元素之多元,充分體現了人民立志建設國家的迫切心情和美好愿景。但是從功能屬性上來看,紙幣的主要功用還是流通和支付功能,考慮到紙幣真假的辨識度和流通的權威性,種類繁多的紙幣不利于其更好地執行貨幣職能,因此紙幣的圖像設計逐漸簡化,形成了一種具有符號化的屬性。
從傳播角度看,紙幣的審美導向和圖案設計尤為重要。紙幣在執行經濟職能的同時擔負著政治宣傳的職能,這一特征在一些特殊時期表現得尤為明顯。如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銀行的紙幣,其設計具有強烈的革命氣息和濃烈的政治色彩,采用的圖案設計以地球、五角星、梅花、世界地圖和列寧頭像為元素。圖像符號的選取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宣傳意圖。中國共產黨在民主革命時期運用“列寧符號”來構建自己的政治象征體系、傳播其政治理念的一種策略,使黨的理論符號在無形中進入到大眾生活之中(17)胡國勝:《革命與象征:民主革命時期“列寧符號”的建構與傳播》,《黨史研究與教學》2012年第3期,第93-103頁。。工農集會的漫畫印制也體現了紙幣使用者的階級性。此外,還有些具有隱晦思想的圖像設計則更可能體現出革命宣傳的深刻意義,比如梅花在我國傳統文化中是高潔、堅強、立志奮發的化身,在革命斗爭期間的農民階級亟須這份精神鼓舞。
風景建筑圖是作為紙幣主題圖像選取最多的元素,在藝術研究中更多地被作為一種歷史研究依據。“在風景的事例中,圖像學和圖像研究的方法也有用武之地,有助于歷史學家去重現過去的意識。”(18)彼得·伯克著,楊豫譯:《圖像證史》,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55頁。抗日根據地銀行在設計紙幣時采用了藝術家設計的具有較高藝術性的圖案和人像,在實現美感的同時達到抵制偽造的目的(19)賴晨:《抗日根據地的真假抗幣戰》,《金融經濟》2015年第15期,第64-66頁。。抗日根據地銀行紙幣的面值之多、版別之豐富,是我國紙幣發行史上前所未有的,不僅起到了貨幣的流通職能,而且在更大程度上記載和傳承了當時的地方文化,具有很大的文獻價值。民國時期發行的紙幣眾多,且所采用的圖案元素多為具有鮮明地方特色的名勝古跡,部分古跡風景在戰爭中銷毀或在歷史變遷中被湮沒,紙幣上的圖案就是歷史遺像的最有力證據。當前,人民幣已經歷五套更迭,其圖案設計不僅受到收藏家的喜愛,也更多地作為一種藝術品乃至歷史文獻記載的依據而受到藝術史學家的廣泛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