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曉輝
孔維克
1956年生于山東省汶上縣。現為全國政協委員、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理事、中國民革中央委員、民革中央畫院院長、民革山東省委第十二屆及十三屆副主委、世界孔子后裔聯誼會副會長、中國孔子基金會文化大使。中國美協六、七、八、九屆理事,文化和旅游部中國藝術研究院特聘研究員、清華大學人物畫高研班導師、北京大學文化藝術研究所名譽所長、山東省文學藝術聯合會第八屆副主席、山東省中國畫學會會長、山東省畫院聯盟主席、山東畫院院長、國家一級美術師(二級崗)、國家藝術基金專家庫高級評委、山東智庫專家,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
縱觀當代畫壇,水墨藝術風格之變日盛,尤以形式出新為潮流,筆墨的外延更趨自由、綜合。雖然藝術創作中強調藝術作品必須要有鮮明的個性,卻絕非淪為“變臉游戲”的借口,筆墨所承載的內涵不應該有“面具”之嫌。我們知道,傳統繪畫的用筆和用墨,同時具備了表現具象和抽象的功能,具象和抽象是兩種審美樣式,卻發軔于筆墨形式的演進。如今,形式中的筆墨和筆墨中的形式,容易被畫家們誤解為現代與傳統的分野。前一個形式在筆者看來更趨近于盲目追求一種視覺符號的時尚性,換言之是以犧牲內容挑逗視覺快感為核心的把式,而后一個形式則體現了傳統筆墨中“以形媚道”的文化承載。“以形寫神論”一直是中國畫水墨藝術的乾坤之理(尤其是水墨畫),然知易行難,非才學豐贍、畫格高雅、乘物游心者不能悟得,遠非單純玩弄把式可至。
對于畫面中由筆墨形神所構建的審美意境,元朝黃公望在《寫山水訣》中有言在先:“作畫大要,去邪、甜、俗、賴四個字。”謂之何意?筆者私以為甜則膩(韻致不豐),俗則鄙(理趣不高),賴則墮(精神不毛),甜、俗、賴至極則為邪(形神不正)。這些是與良好的道德和藝術修養相左的一種感應存在。也從反面意指,作畫之要,實則在“清、雅、樸、正”四個字。好的作品,筆墨形神自然流動著一股清氣、正氣,畫面通達雅慧,自然坦蕩,傳統與現代琴瑟和鳴,境界與趣味相得益彰,這當然是藝術創作的一種理想狀態,卻不容置疑地幾乎容納了畫家在從事創作中的所有藝術修為。
以此為鏡,可得水墨藝術清雅樸正、形神玄妙的畫家少之又少。孔維克先生能在當代一眾畫家中脫穎而出,凸顯他獨特的藝術個性,走出一條省察獨立的繪畫之路,更顯珍貴。在通覽和細品過孔維克先生的水墨作品后,其藝術大觀方隱隱成像。
與美院新生寫生示范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任何畫家的創作都有其圭臬,若觀畫時脫離畫家藝術創作的心境,便不能完全深入體會作品之妙。筆者觀孔維克先生的作品,無論巨幅大幛,或盈尺小品,竊蓋可將其水墨創作的藝術心源提煉為“三心二逸”。其“三心”為“初心、儒心(文心)、癡心”,二逸為“清逸、沉逸”。雖難免有管窺蠡測之嫌,但對從此角度切入一位深具綜合性和全面性藝術修養的水墨大家而言,還是有著別樣的意義。
初心肇始,幾乎是每個藝術家從藝的原點,但初心易得也易失,當今藝術之路人頭攢動、熙熙攘攘,追名逐利者眾,潛心習藝者寡。在這條高山仰止的道路上,能耐得住寂寞,守得住精神,不被泥沙俱下所裹挾,不為物欲橫流所迷惑,低谷中沉淀,沉淀中前行,始終初心不改者抱樸而成,孔維克先生無疑當屬寡者。在先生的自述中可知其習藝之路并非坦途,早年常與漂泊坎坷作伴,其藝術理念也是在動蕩的求知環境中不斷掘進。他自幼習畫,自3歲拾筆至今,從未放下,年幼時因出身問題飽受歧視,但仍充滿熱忱地專注做好一件事——畫畫,因為“畫畫是自由的,使我少了許多歧視,多了很多夸獎。你投入多少功夫就能得到多少回報”。畫畫像一束光,照亮了畫家晦暗的生活,現實中的磨礪亦使畫家的初心更加堅定。也正因如此,孔維克先生轉益多師、博采眾長,在向傳統借道的同時,很早便樹立了他從事藝術創作的科學定位——“一個畫家要以歷史的回溯與傳承為經,以當代及世界的學術視野為緯,從而找到自己位置的交叉點,確定自己的藝術坐標”。從孔維克先生的作品《鄉會圖卷》《沐》可以看到畫家對生活和時代氣息的敏感把握,到《杏壇講學》及《公車上書》《孔子周游列國圖》可以觸及畫家關于人物畫的歷史使命的思考,再到《抗戰老兵》《孫中山肖像》等作品,畫家對人物內心的刻畫又充分融入了豐沛的個人及民族情感,而古典小品和鄉土風情系列作品使我們看到了人物畫變形的妙義,以及畫家營造出的文人畫趣味,都指向了其深厚的美學造詣。可以這么說,畫家的初心作為藝術精神的內在驅動,策動了作品的思變和內涵的深化。
戲曲人物——西廂記 68cm×68cm
讀過孔維克畫作的同行均有一種感受:孔維克先生的畫不論題材、內容,總是有一種掩不住的文氣和品格——這就離不開其藝術心境中的儒心。在孔維克先生的畫中儒心映照著文心。也許是文脈之故,畫家生于至圣故里,沐于詩書底蘊很濃的耕讀之家。家族學養、門風熏陶和勤奮學習使他兼有深厚的傳統學養和強烈的現代意識。正如老一輩畫家楊之光所說,“中國畫是學養的載體,中國畫的研習、評論和鑒賞都很重視技術層面以外的東西”。這就離不開讀書和思考的修習。古人論詩“詩有別才,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然非多讀書,不可極其致”。畫畫跟作詩有異曲同工之處,均在于文化修養的積累。在創作間隙,孔維克先生一直保持著閱讀古書典籍、研習書法藝術的習慣。這令他的水墨創作集詩書畫印于一體,可以看到,其畫面藝術手法、構圖經營,意境烘托、文辭書影、鈐印之所,皆韻心獨具極為講究,富于美感和儒風。在題材上,畫家所鐘情的孔子系列、古典小品系列以及歷史人物和鄉土風情系列,都與作者這種文化意識上的先天基因不謀而合,這些都是屬于孔維克先生獨有的畫面范式和精神指向。當代書畫評論家陳傳席先生曾說過:“藝術家創造的是精神,精神出自精神,又豐富了人民的精神生活。”孔維克先生自己也說:一個藝術家在各行各業中只是一個小角色,一個人在大千社會中要有大擔當。小角色要盡心盡力去演繹,大擔當要勤勤懇懇為眾生。言近而旨遠,孔維克先生的水墨藝術學貫東西,又不失傳統筆墨的骨氣和美意,在強調儒家文化擔當精神的同時,虛心學百家所長,漸漸自成一格,使他的畫面集文化內涵、思想深度、美學價值、歷史望遠、現實顯微、東西融匯,和而不同,是一種高度凝練下的文化大同的精神。
心學宗師——為王陽明先生造像 (中華文明美術創作工程簽約作品)360cm×180cm 2016年
采蓮圖 68cm×68cm
孔維克先生是一位異常勤奮的畫家,甚至可以用“畫癡”形容。在筆者看來,畫筆甚至已經成為他身體乃至精神延伸的一部分,他習慣用畫筆記錄生活和思想,繪畫在他那里宛如一種常人的生活習慣,借由繪畫思考、觀察,數十年如一日,在旁人那里是旗幟、標桿,而這只是他50多年來的藝術態度,他日常所畫速寫數不勝數,且有每一幅速寫必題體悟的習慣,這也令其積累了豐厚的感性素材和藝術實踐。印象中,每次采風,孔維克先生都極為珍惜,筆不離手,一進入畫境便忘我如癡,哪怕遇到惡劣天氣,也如與大千盛景有契約一般,照畫不誤,如此“癡情”于繪畫,不禁讓人想起惲壽平在《南田畫跋》中說的“作畫須有解衣盤礴旁若無人意(的精神)”——借此刻苦鉆研,其繪畫功力和藝術敏銳度能常年保持在一個很高的水準就不足為奇了。
除去上述贅言的“三心”,孔維克繪畫作品中還滲透著“清逸和沉逸”的品質。北宋黃休復在《益州名畫錄》中把畫家和作品分為“逸、神、妙、能”四格,并附云:畫之逸格,最難其儔。逸有逸情,關乎修為和境界。朱耷草草墨筆,白眼看人,是逸;石濤詩情畫意,時法我變,是逸;黃賓虹濃墨華茲,筆有擔當,也是逸。當代畫家程大利先生也對“逸”做過現代性的解讀,筆者讀來受教,程先生認為逸應該指向三個方面:不象(不泥物象)、自由(忠于情感)、出塵(內省達觀)。筆者還覺得,這三個方面恰恰是兩種逸的表現:不象和自由應歸于清逸,出塵則歸于沉逸,除此,清逸還應該包含一絲雅趣和微甘,沉逸還應該有一種愚智。孔維克先生創作的古典小品和鄉土風情系列給我的第一感受就是清逸,古典小品中的人物或取材自寓言傳說,或取材自名臣雅士,抑或取材自傳統文人高潔的審美情趣。畫面中的人物與配景情思契合,禮氣渾然,人物多凝神冥思,輕悵沉吟,畫中詩書、酒器、琴案、石竹及典型植物的細節也起著烘托主題的作用,但烘托之妙在于點到為止,畫面處理得節制精簡、超然脫俗。饒有趣味的是作品中通過墨的濃淡干濕營造出的虛空間的聯想性似有時空串聯之感。而鄉土風情系列則將畫家的藝術性情和藝術創新展露無遺,視角上,畫家運用管窺之術的視角效果,嫁接在現代構成的語境中,達到了一種鮮明、特異的畫面效果。人物意象形變風趣,富于童真,點、皴、染筆法穿插及民間元素小調營造的鄉村風物之氣撲面,最精彩的是焦、濃墨韻與泥玩顏色的配合,現代感中裹藏著傳統底蘊的營養。這兩個系列的作品總體給人以雅逸婉轉、清諧有味的視覺享受。
陸羽品茗 68cm×68cm
除此,孔維克先生創作的孔子系列和山水畫則給人以“沉逸”之感。由于題材和史傳的緣故,孔子的大儒形象幾乎深植人心,涉獵此題材的畫家不乏其人,但個人覺得,真正將孔子形象“平視和仰視”有機結合,形神合一表現得令人信服的畫家似乎只有孔維克先生,而畫家在創作這個系列作品時,根據對主題的體會和感受,進行了手法多變,追求不同藝術效果(如平面裝飾、連環畫白描、兼工帶寫、寫意人物、版畫風格等)的嘗試。《杏壇講學》《孔子周游列國》《孔子與弟子72賢圖》等作品在嚴謹的歷史構架的基礎上,從為學、游藝、師徒、行教的獨立篇幅將典型意義上的孔子賦予了立體的生活化表達,可以看到,畫面中孔子的個人形象并未美化,樣貌極為普通平凡,其中窄眼闊臉面容皴皺,拿審美來說甚至有點丑,可整體營造出來的既是一位智善老者,也是一位現實中的老大爺:雖含睛如豆,但目光如慧,雖皺面龍鐘,但宅心仁厚,可以看到畫家對這位先祖的描繪也秉持著現實主義的態度。應該說孔子系列組畫從整體文化氣質到個體人物的精神氣場,從多樣的藝術手法到開放的創作心態,從雍容大氣的歷史遙想到樸實沉靜的人文修養,在畫品上都達到了“沉逸”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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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維克先生的山水畫,創作數量雖有限,但每幅作品都在強調地域文化下的精神風貌。筆下的香港系列、云南系列、江蘇系列、新疆系列、四川系列匠心獨運,筆墨感染力很強,畫家能犀利地刺探到一座座城市的心思,一處處景色的人文氣質和自然之法,揮毫之處胸中塊壘大道至簡,蘊藏著畫家心源中“山水形變”的應許之地。孔維克先生近年來更多地嘗試個性化水墨表現寫生創作,卻一直沿襲著自宗炳以來“應會感神,神超理得”的創作精神,所謂耳目所習,得之于心,應之于手,物我融通,心凝神釋。墨象即是世象,孔維克的水墨藝術已漸漸浮現樸素的哲學意識的影像,“沉逸”的境界也是自然而然了。
如同一條河流同時舔舐著兩岸,孔維克的水墨藝術在東方意蘊和西方寫實的完美結合中形神達逸,給人一種美學上的“彼岸之瞰”,其藝術的河流,源遠流長,這離不開他的癡筆行游,正如他案頭鎮尺上的一副自撰聯所書“六尺畫案容天地,一支柔毫寫春秋”,宛如看到生活的河,藝術的流,水情墨韻一扁舟。
公車上書 (國家重大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簽約作品)308cm×600cm 2009年
孫中山先生在青島 (山東省重大歷史題材美術創作工程簽約作品)310cm×600cm 2013年
習射圖 220cm×91cm 杏壇講學 220cm×143cm 古樂圖 220cm×91cm (獲第八屆全國美術作品展覽優秀獎)1994年-2004年
香凝如故 (紀念何香凝先生誕辰140周年暨首屆香凝如故全國美術作品展特邀作品)200cm×200cm 2018年
咱與國旗合個影 (首屆風雨同舟暨慶祝建國60周年全國美展特邀作品)195cm×258cm 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