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

韓青

在書店里安靜地看自己想看的書，確實是一種享受，要多愜意就有多愜意。可是，那天，我卻愜意不起來。因為，旁邊的兩個高中生，一直在說著閑話，與學習無關的閑話。

一開始，我認為她們說上一會兒就結束了。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們沒完沒了地拉呱兒。我想制止她們，可是，如果直截了當地制止，會不會讓那年輕的臉龐掛不住？我還不忍心。再說，坐在不遠處的一個中年讀者，我發現，那目光一遍遍射向她們，狠狠地提醒她們：“你們別說了，大家看書需要安靜。”可是如此含蓄地“表情達意”，沒有任何效果。

我突然想到，夏天的蟬、青蛙等，它們一個夏天很少會讓嘴巴閑著。你吼上一聲：“你們別吵了，安靜會兒吧。”可能，它們會因為你的“干擾”暫停一會兒。可是，不一會兒工夫，它們又忘記了你的憤怒和提醒，一如當初，強聒不舍。看來，凡是話多者，都源于本性。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嘛。

我最終沒有制止她們。再說，書店那么大，為什么非得在她們旁邊看書呢？惹不起還躲不起嗎？于是，我離開了她們，站在書架的一側，繼續讀書。

雖然離她們遠了些，可是依然能聽到她們的談話。也許，整個書店，也就只有她們在時不時地說話。雖然她們的聲音很小，可是，還是能隱隱約約聽到的。在她們的談話中，我無意中聽到了她們就讀的學校——那可是這個縣城里，最最一般的高中。因為，我連年帶畢業班，所以知道我們縣的招生情況——成績好的學生都報一中，然后依次類推。根據她們所在的學校，我可以猜到她們的學習情況，包括中考分數。顯然，她們兩人成績平平，甚至還偏下。她們成績不好，與她們多說話的毛病，肯定有一定的關系。我老家有句俗話叫“話多浪神”。意思是說，多說話就多耗費人的精力。她們平時多說話，就分心多，精力也被分散掉一部分，所以影響了成績，甚至未來或命運。

我們常和別人開玩笑，說：“不說話不知道你傻。”可是，它又不是一句玩笑話——很多時候，我們一開口說話或說多了，就把自己的短板給暴露了。再說，言多必失嘛。

張岱在《夜航船》的序言里提到過這樣一個讀書人。他曾經和一個僧人一同住宿在夜航船上。他的高談闊論，使僧人既敬畏又害怕，縮著腳睡了。僧人聽他的話中有疏漏之處，于是就說：“請問你，澹臺滅明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他說：“是兩個人。”僧人又問：“這樣的話，堯舜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他答：“當然是一個人了。”僧人笑了笑說道：“這樣說起來的話，還是讓小僧伸伸腳吧。”

這個讀書人如果當時知道了實情，他該有多尷尬——自己在別人那里成了一個笑話，自己卻還蒙在鼓里。當時，他要是不說或少說，那么這樣的情形就可以避免了。

這個世界，很復雜，什么樣的人都有：也許，有的人通過你的言語發現了你的短板之后，開始侮辱你、欺負你或算計你，進而使自己深受其辱或遭到傷害;也許，有的人討厭你的“夸夸其談”，所以指責你，進而可能引起矛盾，甚至因此大打出手，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也許，有的人通過你的話，獲取了一些信息，開始進行四處傳播，進而引起了一些是非，等等。

可見，多說話，壞處多多，再說，我們一生時間有限，多說話，會浪費時間。學學那花吧，它們什么也不說，只是在靜靜綻放……對，我們不說的時候，仿佛也變成了花，在默默散發著清香。就是說，我們不說的時候，為這個世界創造了一些美好，比如，靜謐、思考的空間……

該不說的，就不說。此時無聲勝有聲。

（編輯? 余從/圖 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