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早春總少不了雪。
堆積在天邊的黑云像待戰的軍隊,旌旗隨風招展。邁著沉重的步伐慢慢壓過來。畢竟立春過了。風失去了寒冷的溫度,就像一把利劍失去了鋒芒。不再寒氣逼人。直至烏云漫天,誰也沒有一絲一毫畏懼,該出門的出門,該開車的開車,就連那些枯枝敗草,也一改僵硬的表情,霎時間柔軟了很多,悠閑自在地搖晃著,很是愜童,根本沒有停下來的童思。
雪如期而至。從云端到大地,雪花就像自由飄落的潔白的鵝絨,徐徐緩緩,綴成了一道紗一般的簾幕,微風一過,銀簾徼動,吸引著人們的視線。于是,蒼天不見,遠山不見,百米外的樓閣亭臺不見。眼前只有雪,只有近處因雪而綽約多姿的楊柳,還有蠕動到眼前的車子和行人。
這樣的雪最能勾起對往事的回憶。
小時候生活在農村,父母是典型的莊稼人。立春過后,他們最愁的就是種子下地后沒有足夠的雨水,而春雪的到來足以讓他們驚喜萬分。一層雪花幾擔糧,父親裹上厚重的棉服。笑呵呵地推門而出,信步走向了他心頭疼愛的田地,消失在茫茫之中。見父親如此高興。我們兄弟三人顧不得外邊滑不滑冷不冷。蹦蹦跳跳沖進了院子,母親也不阻攔,只是告訴我們玩一會就趕緊回屋。
父親回來了。身上還殘留著落下的雪。母親趕緊迎過去,詢問田地的狀況。父親挨個撫摸我們哥仨的小腦瓜后,抿著嘴不停地樂。母親給父親找出換穿的衣服,父親不停地用手比劃:“漫山遍野都是雪,那么厚,那么厚!”母親的眉梢檄微揚起;“今年種什么好呢?”父親滿臉得意:“就沖這場春雪。種啥都有好收成。特別是。咱家地里的雪好像比別人家還厚。”母親知道父親故意逗他,冷不丁拍了父親一下,逗得我們也哈哈大笑。
那天傍晚,雪還沒有一點停的意思。父親從柴垛里掏出了干柴抱進屋里,一邊往灶坑里填,一邊憧憬著美好的未來,母親把菜倒進剛剛爆好的鍋里,香味飄滿全屋。父親繼續添火,母親給鍋填好湯,蓋上鍋蓋,兩個人繼續聊著這場雪,聊著一年的打算。不一會,鍋里的湯沸騰了,熱氣又充滿了全屋,就像外面雪的茫茫。
一夜之后,雪停了。萬里無云,太陽緩慢地爬上了東山,陽光的照耀下,整個大地銀白得直晃眼睛。太陽越升越高,天氣越來越暖,雪開始慢慢消融。從山尖開始,雪痕一點一點褪去,就像幅一邊實寫一邊留白的水墨畫。房檐上的水珠開始滴落下來,開始緩慢,后來就變成了水的珠簾,每滴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慢慢融化的雪水無聲無息的浸潤著地面,慢慢彌合了冬季因寒冷而凍裂的縫隙。
全家人都走出了屋子,坐在房前的小凳上,湛藍的天空下。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聞著濕土的塵香,暢想著美好的未來。這一切。都得益于春雪。時至今日,生命中還在不停地下著春雪,而春雪還在不停地悄悄地融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