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語黔東方言否定詞系統及語序類型

張成

摘 ?要：苗語黔東方言否定詞大致有a55（沒/不）、pi22（沒/不）、?u35（別）、to44（沒/不）等，其情態也有所區別。有些否定詞可結合成復合型否定詞，如a55pi22（沒有）、?u35pi22（不要）、pi22to44（不/沒有）及a55?u35pi22（別）等。復合型否定詞的語用重心趨向于后置音節。在否定的轄域上，有局部否定和全量否定兩種類型，局部否定通過否定詞的位置和焦點信息來表示;全量否定是用對“小量”或“疑問詞”的否定來表達。在移位選擇上，一般動詞中，否定詞可移位，動詞兩側可以有否定詞的存在，有轄域的區別;猜測、想象類動詞，主觀性較強，否定詞只能居后。在句法上，?u35位于句首，僅表主觀否定;to44處于句末，既是否定標記，又是疑問標記。

關鍵詞：苗語黔東方言;否定詞;語序類型

一、苗語黔東方言否定詞的結構類型

關于漢語中的否定詞，朱德熙認為，“不”為否定副詞，其他如“沒有、別、甭”等詞歸謂詞[1]（P65）。劉丹青對否定詞作了明確的界定：否定詞（negatives）用來構成否定性命題的算子（operator），既包括單純的否定算子（如“不”），也包括語義上結合了時體、情態等其他成分（如“別”“甭”等）甚至動詞本身

（“無”=“不+有”）的否定算子[2]（P235）。苗語黔東方言（以下簡稱“苗語”）的否定詞主要有單音詞、雙音節和三音節三種類型，前者為單音節構成;后者為兩個或三個音節（且每個音節均為“否定”義項）構成，新的詞匯也具有否定意義。否定詞在句子中不充當語法成分，只用作否定標記或疑問標記。

（一）單音節否定詞

苗語的單音節否定詞主要有4個：a55（沒/不）、?u35（別）、to44（沒/不）、pi22（沒/不），它們出現的句類各有不同。

1.在苗語中，a55的使用頻率最高，相當于漢語的“不”，可使用于陳述句。例如：

（1）nen55 ? a55 ? ? ?a?33 ? ?ts?35.

他 ? 不 ? 在 ? 家

（他不在家。）

（2）vi22 ?ts?35 ? ?a55 ?m?55 n?55 ? ?a?33 ?ts?35.

我 ?家 ? 沒 有 ?人 ? 在 ? 家

（我家沒有人在家。）

（3）vi22 ? ?a55 t?13 mo?55 mo?22 ??u33 ?a?55 ??22.

我 ?不 跟 ?你 ? 去 ? 街 ?上 ?了

（我就不跟你去街上了。）

否定詞有時可用來構成正反疑問句。在漢語普通話中，“S不S”為常見形式，而“S1S2”無否定功能，表示嘗試或小量。其中，S（syllable）為音節，一般為動詞。苗語大多為“S+a55+S”形式，如養蒿;隨著語速增強，有些區域為“S1S2”形式，其中否定詞a55脫落，變調情況為S2聲調不變，S1的聲調調值發生變化，使用否定算子a55的聲調，如黃平。例如：

（4）養蒿：mo?55 ?a?33 a55 ??a?33 ts?35？

你 ? 在 ?不 ?在 ? 家

黃平：mo?55 ?a?55 ? ? ?a?33 ?t?i35？

你 ? 在（不）在 ? 家

（你在不在家？/你在家嗎？）

（5）養蒿：t?22 t?44 no?35 pa?31 qa33n?55 ?o53 a55 ?o53？

棵 樹 這 ? 的 ?葉子 ?紅 不 紅

黃平：t?22 t?11 no?35 pa?31 qa33n?55 ??o55 ? ? ? ? ?o53？

棵 樹 這 ? 的 ?葉子 ?紅（不） 紅

（這棵樹的葉子紅不紅？）

（6）養蒿：t?22 ?in55 no?35 ?i44 ??u44 ?tsu53 a55 tsu53？

頭 牛 ?這 ?互 牴 ?跑 不 跑

黃平：t?22 ?in55 no?35 ?i44 ??u44 ?tsu55 ? ? tsu53？

頭 ?牛 ? 這 ?互 ?牴 ?跑（不）跑

（這頭牛打架跑不跑？/這頭牛打架逃跑嗎？）

例（4）～例（6）中均用否定詞連接兩個音節，在養蒿話表現為“S+a55+S”形式。此類詞在黃平話具有連續變調現象，表現形式為“S1S2”①，否定詞脫落，而S1調值變為55，具有疑問功能。

2.?u35為“別、不要”之義，一般置于句首，指動作行為尚未發生，具有強制、命令及阻止之行為或意念，主觀性極強;當表示請求時，置于主語后、謂詞前。例如：

（7）?u35 ? ? ? ?mo?22 kua?55to?33 t?o55 ?fa?33 ??33.

不要（命令） 去 ? ?廣 ?東 ? 個 ?地方 那

（不要去廣東那個地方。）

（8）?u35 ? ? ? ?n?13 mo?55 pa35 ??i44 ? tha44 ?no44.

不要（阻止）跟 ? 你 ?父親 互 ?罵 ?多

（不要和你爸吵架了。）

（9）?u35 ? ? ? ? ?tso53 ? ?qa33 ?no44 .

不要（命令） 調皮 ?搗蛋 多

（不要調皮搗蛋。）

（10）?ɑ53 mo?55 ??u35 ? ? ? tsu53 mo?22.

求 ?你 ?不要（意念）跑 ? 去

（求你不要逃跑。）

在例（7）～例（10）中，?u35均出現于口語交流中，形式為“?u35+V”，相當于漢語的否定詞“別”，具有很強的主觀性。

3.to44有否定之義，使用頻率低，一般常用于疑問句，處于句子的后面部分。用于陳述句較少，此時置于謂詞前，并具有地域差異。例如：

（11）mo?55 m?22 lei44 ?t?o55 fa?33 ? i35 ?to44 ？

你 ? ?去 ?到 ?個 ?地方 那 ?沒

（你去過那個地方沒？/臺江革一）

（12）nen55 ma55 sei55 ?to44 ? ???22？

他 ? 有 ?錢 ?沒有 ?哦

（他還有錢沒有哦？/臺江革一）

（13）l?33 ts?35 no?35 to44 ?m?55 n?55 ?a?33 ts?35 ??22.

個 ?家 ?這 ?沒 ?有 ?人 ?在 ? 家 ?了

（這家沒有人在家了。/臺江革一）

（14）vi22 to44 ?m?22 l?33 ?a?22 ??33 ???22.

我 不 ?去 ?個 ?寨子 那 了

（我不去那個寨子了。/臺江革一）

例（11）、例（12）中的否定詞描述疑問范疇，分別表示對動作完成體、持續體的疑問。該否定詞有兩種用法：一是置于句末，兼表否定、疑問的功能;二是為VP+Neg+V，表示對一個事件的否定、疑問。例（13）、例（14）中的否定詞為陳述范疇，表示動作未完成或未開始。

4.苗語現代口語中很少單獨使用否定詞pi22（沒/不），但也有某些區域仍然使用，有些區域有語音裂變，讀p?22。表示動作尚未發生或完成，主語為有生物。若出現于句末，則表示疑問，疑問的對象為動作或狀態。例如：

（15）?e22?u44 ?p?22（pi22） te44 ? ?a?33 ? lei33.

弟弟 ?沒有 ? ? ?得 ?婆娘 ?嘞

（弟弟還沒娶媳婦嘞。）

（16）t?22 za55 ?33 p?22（pi22） ?a?22 po?33 fha?33 nei44 .

個 人 那 不 ? ? ? 大 ? 懂 ? 事 ?多

（那個不大懂事。）

（17）mo?55 a44 ? t?u22 ? qu53 ? ?p?22（pi22）？[3]（P137）

你 ? 做 ?成 ? 還 ?不

（你完成了沒有？）

例（15）～例（17）均使用pi22（p?22），使用范圍在縮小，頻率較低，具有主觀性。

總體來說，苗語單音節否定詞的使用頻率是有差異的，使用的范圍也不一樣。我們對苗語黔東方言中單音節否定詞的使用范圍進行了歸納，具體如表1所示：

從表1可以看出，單音節否定詞的使用范圍大致為?u35>to44/pi22>a55。根據實際的使用情況，其使用頻率大致為a55>?u35>to44>pi22。

（二）雙音節否定詞

在漢語中，雙音節否定詞是普遍存在的，但語素有差異，如“尚未”“未必”等。在苗語中，雙音節結構的否定詞也普遍存在，其組合結構靈活，每個音節都來自于單音節的否定詞，如“a55pi22”“?u35pi22”“to44pi22”等，組合后仍然為否定詞，同時義項發生了一定變化。苗語黔東方言中雙音節否定詞的組合形式，具體如表2所示：

1.在苗語雙音節否定詞中，pi22的組合能力最強，一般為“Neg+pi22”形式，可組合成“a55pi22”“?u35pi22”“to44pi22”等，表動作未始或未然，主語有生命度限制，均為有生物，具有一定能動性。例如：

（18）vi22 a55pi22 ? ? ta55 ?mo?22 ??u33?a?55.

我 沒有 ? 走 ?去 ? ?街 上

（我還沒有去街上。）

（19）t?22 ?in55 no?35 a55pi22 to44 a44 q?33.

頭 ?牛 ?這 ? 沒有 得 做 活路

（這頭牛沒有做過活路。）

（20）t?22 t?44 tsen35ma?33 ?33 a55pi22 tsen44 tsen35.

棵 樹 ?果 ?杏子 那 沒有 ?結 ? 果

（那棵杏樹沒有結果。）

（21）?u35pi22 mo?22 ?lju53 ?l?33 ?ts?35 ka?33?o?55.

不 不 ?去 ? 摘 ?個 房子 ?蜂子

（先別去摘那個蜂巢。）

（22）?u35pi22 ?a?33tɑ33，?a?33 ta?53 a55pi22 ?ɑ13.

不 不 ?坐 ?下 ? 個 ?板凳 沒有 干

（先別坐下，板凳還沒有干。）

（23）?u35pi22 mo?22 ts?35， m?55 q?33 ?o44 mo?55 ?44.

不 不 ?回 ? 家 ? 有 ?活 給 ?你 ?做

（不慌回家，有活給你做。）

（24）mo?55 a55 ? m?22 tsɑ35 ??22？

你 ?不 ?回 ?家 ?了

vi22 ? ?to44 ?pɑ22（pi22）m?22.

我 ?不 ?不 ? ? ? ?走

（你不回家了？——我還沒走。/臺江排羊）

（25）vi22 ? ?to44pɑ22（pi22）?44 ? t?a?55 ?q?33.

我 ?不 不 ? ? ? ?做 ?成 ?活路

（我還沒有做完活路。/臺江排羊）

其中，“a55pi22”的義項為“沒有”，表處于當下動作或狀態，下個動作尚未發生，但那個動作或狀態必會發生;“?u35pi22”具有很強的主觀性，用否定形式表達“阻止”之義，說明某個事物尚未達到理想狀態;“to44pi22”的義項為“沒有”，表示下個動作沒有開始。

2.“?u35”組合能力較弱，根據表2可知，?u35能與a55和pi22組合。其組合形式有兩種類型：“Neg+?u35”和“?u35+Neg”，具體組合是“a55?u35”和“?u35pi22”。兩者兼具阻止性否定，表示動作未開始，其中，“a55?u35”的主觀性要強于“?u35pi22”。例如：

（26）a55 ??u35 mo?22 ??u33?a?55.

不 不 ?去 ? ?街上

（不要去街上。/強烈阻止）

（27）mo?55 ?u35 ?44 q?33 ? ? ??22.

你 ? 別 做 活路 了

（你不要做活路了。/強烈阻止）

（28）?u35 ?ha?53 po?53.

別 ?蹬 ? 被子

（不要蹬被子。/強烈阻止）

（29）?u35pi22 mo?22 ?lju53 ? l?33 ? ts?35 ka?33?o?55.

不 不 ?去 ? 摘 ?個 ?房子 ?蜂子

（先不要去摘那個蜂巢。）

（30）?u35pi22 ?a?33tɑ33，?a?33 ta?53 a55pi22 ?ɑ13.

不 不 ?坐 ?下 ? 個 ?板凳 沒有 干

（先不要坐下，板凳還沒有干。）

（31）?u35pi22 mo?22 ts?35， m?55 q?33 ?o44 mo?55 ?44.

不 不 ?回 ? 家 ? 有 ?活 給 ?你 ?做

（不慌回家，有活給你做。）

3.“a55”的組合能力較弱，其主要組合結構是“a55+Neg”，具體組合為“a55?u35”和“a55pi22”，均表否定。其中，前者具有較強的主觀性，后者則多為陳述。例如：

（32）a55 ?u35 mo?22 ??u33?a?55.

不 不 ?去 ? 街上

（不要去街上。/強烈阻止）

（33）?u35 ?ha?53 ?po?53.

不要 蹬 ?被子

（不要蹬被子。/強烈阻止）

（34）vi22 a55pi22 ?ta55 mo?22 ?u33?a?55.

我 沒有 ?走 ?去 ? ?街上

（我還沒有去街上。/陳述）

（35）t?22 ?in55 no?35 a55pi22 ?to44 a44 ? q?33.

頭 ?牛 ?這 ? 沒有 ?得 做 活路

（這頭牛沒有做過活路。/陳述）

4.“to44”的組合能力最弱，只與pi22組合。兩者位置不固定，既可組合為“to44pi22”，也可組合為“pi22to44”，均為否定之義。其中，“to44pi22”主要在口語中使用，而“pi22to44”一般在苗族歌謠中使用。例如：

（36）mo?55 a55 ?m?22 tsɑ35 ??22？

你 ?不 ?回 ?家 ?了

vi22 ? ? to44 ?pɑ22（pi22）m?22.

我 ?不 ?不 ? ? ? ?走

（你不回家了？——我還沒走。/臺江排羊）

（37）vi22 ? ?to44pɑ22（pi22）?44 ? t?a?55 q?33.

我 ?不 不 ? ? ? ?做 ?成 ?活路

（我還沒有做完活路。/臺江排羊）

（38）na?55 ? ?qɑ33 pi22to44 ?lja?13，

茅草 ?不 不 ? ? 生

pa?55 ??o33 pi22to44 ? tu13.[4]（P14）

花 ? 菜 不 不 ?開

（芭茅草草還沒生，花花也才還沒長。）

（三）三音節否定詞

在現代漢語中，沒有三個否定語素構成的否定詞;在苗語中，有一個三音節否定詞“a55?u35pi22”。它粘著性強，每個音節均有否定之義，合在一起也表示否定。一般只用于口語交流中，具有阻止之意。其中，“Neg1”為一個結構，“Neg2+Neg3”組合為另一結構，語義傾向于“Neg2”。在這一組合中，后面兩個否定成分先粘合，形成一個否定成分后，首音節跟著組合而成。其具體組合形式如圖1所示：

“a55?u35pi22”較為固定，一般只出現于復合句中。例如：

（39）mo?55 sei55 tɑ22?a?44 vɑ44 ，a55?u35pi22 ?a?13 ?a?33.

你 ? 還 ?年輕 ?很 ? 不 不 不 找 ?媳婦

（你還很年輕，[先]不要找媳婦。）

（40）l?33 vi22 a55pi22 ?ɑ13，a55?u35pi22 ??44 ?a?55.

個 鍋 沒有 ?干 ? 不 不 不 ?放 油

（鍋還沒干，[先]不要放油。）

（41）mo?55 ?a?33tɑ33 ??44 ，a55?u35pi22 mo?22.

你 ? ?坐 ?下 吧 ? 不 不 不 ?走

（你坐著吧，[先]不要走。）

二、苗語黔東方言否定詞的否定轄域與

移位選擇

（一）苗語否定詞的否定轄域

苗語否定詞在句子中作為否定標記，大多為局部否定，同時也有全量否定。

1.局部否定

當否定算子置于實義動詞前時，表示對謂語后的成分進行否定。在局部否定中，否定詞可以否定動作，也可以否定狀態。在修飾動詞的句子中，單個否定詞處于主要動詞和次要動詞之間，其結構為“V0+Neg+V1”，否定的是V1之后的內容。在修飾性質形容詞時，否定的轄域為事物的狀態，其結構為“Neg+Adj+V”。例如：

（42）vi22 mo?22 a55 lei44 ?ts?35.

我 ?回 ?不 ?到 ?家

（我回不[到]F家。）

（43）vi22 ?a?13 ? a55 ?t?a13 nen55.

我 ?找 ? 不 ?遇 ?他

（我找不[到]F他。）

（44）nen55 ??44 ?a55 ?t?a?55 q?33.

他 ? 做 不 ?成 ?活路

（他干不[成]F活。）

例（42）“我回不到家”，意思是“我回家了，但回不到”;例（43）“我找不到他”，意思是“我找了，但沒有找到他”;例（44）“他干不成活”，意思是“他干活了，但沒有干成”。

在多音節構成的否定詞中，居于主語之后表示局部否定，表動作的未始或未然，或否定時間。例如：

（45）mo?55 a55 ?u35 pi22 [m?13l?33 vi22?o33]F.

你 ? 不 不 不 ?蓋 ?個 鍋 ?菜

（你先不蓋鍋蓋。）

（46）vi22 ? ?to44pɑ22（pi22）[mo?22 ?44 q?33]F.

我 ?不 不 ? ? ? ? 去 ?做活路

個 ?地方 ?這 ? 個 村寨 何 ? 他 ? 都

mo?22 a55 lei44.

走 ?不 到

（[這個地方]F哪個村寨他都走不到。/強調）

在苗語中，否定的祈使句可以表示全量，表示整個事件。一般使用“?u35”“?u35pi22”。例如：

（60）?u35 ?ta55 qa22?a22 no44.

別 ?來 ? 慢 ? 多

（別[來太慢]F。）

（61）?u35 ?pi22 mo?22 ts?35.

不 ?沒 ?去 ? 家

（先別[回家]F。）

（二）苗語否定詞的移位選擇

苗語否定詞“a55”“?u35”在各類句子中均表否定，使用比較廣泛。有些否定詞可以移位，所表示的語義也是相同的。否定詞是否能夠移位，主要取決于動詞的類型，同時也取決于句子的類型。我們將句式分為兩種：一種是可移位類型，另一種是不可移位類型。

1.可移位類型

在一般的否定句中，否定詞可以移位，它所表示的否定轄域有所差異。根據鄰接性原則，否定詞在謂詞之前，否定的轄域為一個事件，否定的情態強度較強;否定詞在謂詞和形容詞之間，否定的轄域是某種狀態，否定的情態較弱。例如：

（62）A.?u35 ? ta55 ? qa22?a22 no44.

別 ?來 ? 慢 ? ?多

（別[來太慢]F。）

B.ta55 ?u35 qa22?a22 no44.

來 ?別 ? 慢 ? 多

（來別太[慢]F。）

（63）A.vi22 a55 ?pu33 ? nen55 ta55.

我 不 知道 他 ?來

（我不知道[他來]F。）

B.vi22 pu33 ? nen55 ?a55 ?ta55.

我 知道 ?他 ?不 來

（我知道他不[來]F。）

苗語否定詞在移位時，對詞匯是有所選擇的，不同詞語所表達的情態、語氣也有所區別。通常情況下，?u35主觀性較強，而a55主觀性較弱。我們對否定詞的替換與移位進行了測試，可以發現，同一個否定詞不能通過移位的方式用在同一句子中，更多的是詞匯的替換，同時否定詞可以移位。例如：

（64）A.vi22 ho44 mo?55 ?u35 no?55 ?u44 ?44 no?35.

我 說 ?你 ? 別 ?吃 ?飽 樣 這

（我說你別吃這么飽。）

B.*vi22 ?u35 ho44 mo?55 no?55 ?u44 ??44 no?35.

我 ?別 ?說 ?你 ? 吃 ?飽 ?樣 這

（*我別說你吃這么飽。）

C.vi22 ?a55 ho44 mo?55 no?55 ??u44 ?44 no?35.

我 沒 說 ?你 ? 吃 ? 飽 樣 這

（我沒說你吃這么飽。）

D.*vi22 ho44 mo?55 a55 no?55 ?u44 ?44 no?35.

我 ?說 ?你 ?沒 ?吃 ?飽 樣 這

（*我說你沒吃這么飽。）

（65）A.vi22 ?t?e35?i35 mo?55 ?u35 t?en35 mo?22 ?a?33 .

我 ?建議 ? 你 ?別 ?急忙 去 ? 住

（我建議你別著急去住。）

B.*vi22 ??u35 t?e35?i35 mo?55 t?en35 mo?22 ?a?33 .

我 別 ?建議 ?你 ? 急忙 去 ? 住

（*我別建議你著急去住。）

C.vi22 a55 t?e35?i35 mo?55 t?en35 mo?22 ?a?33 .

我 不 建議 ? 你 ?急忙 ?去 ? 住

（我不建議你著急去住。）

D.*vi22 t?e35?i35 mo?55 a55 t?en35 mo?22 ?a?33 .

我 建議 ? 你 ?不急忙 ?去 ?住

（*我建議你不著急去住。）

例（64）、例（65）中，A句中用?u35，C句中用a55，否定詞進行了替換，位置也發生了變化;如果使用同一個否定詞，使用移位的方式，句子則不成立。

2.不可移位類型

在苗語中，有些動詞受規則的限制，否定詞不能直接與之連接。估測、想象類心理動詞，主觀性極強，具有不對稱現象，否定詞只能處于這些動詞的后面。苗語一般使用“q?u35（估計/猜）”“no13（想/想像）”，結構為“S+V+Neg+O（VP）”，用以否定后面的內容。例如：

（66）A.nen55 q?u35 a55 ta55 ??22.

他 ?估計 不 來 了

（他估計不來了。）

B.*nen55 a55 ?q?u35 ?ta55 ??22.

他 ?不 估計 來 了

（*他不估計來了。）

（67）A.vi22 ? no13 a55 so13 nen55 ta55.

我 ?想 不 到 ?他 ?來

（我想不到他來。）

B.*vi22 ?a55 no13 ?so13 nen55 ?ta55.

我 ?不 想 ?到 ?他 ?來

（*我不想到他來。）

三、苗語黔東方言否定詞的句法形態與

語序類型

（一）句法形態

苗語否定詞結構在句法中表現多樣，可用在陳述句、祈使句、疑問句中。

1.陳述句和祈使句

在陳述句與祈使句中，否定算子一般置于謂詞前，為“Neg+V”結構。例如：

（68）vi22 a55 ?a?33 sa?35h?55.

我 不 ?在 ? 上海

（我不在上海。）

（69）mo?55 a55?u35pi22 mo?22 ts?35.

你 ?不 不不 ? 回 ? 家

（你[先]不要回家。）

（70）?u35 ? ?phi35 lju22 t?hu33 no?35 mo?22.

不要 燒 ?張 ?毛巾 ?這 ? 去

（不要燒這張毛巾。）

例（68）、例（69）均為陳述句，否定詞置于謂詞前;例（70）為祈使句，否定詞置于句首。以上例句均為“Neg+V”結構，否定謂詞或謂詞的動作。

2.疑問句

否定詞在疑問句中，主要有以下幾種表現形式：

1）“Neg+V”結構

這類結構句末加疑問標記，或句末疑問標記脫落。在疑問標記脫落情況下，如果末音為第3（35）調，則重讀且末音不變調;如果末音為其他調類，一般在末音基礎上加第3（35）調，形成聲調連讀。例如：

（71）A.mo?55 ?a55 ?a?33 ts?35 nen35？

你 ? 不 ?在 ?家 ?嗎

B.mo?55 ? a55 ??a?33 ?ts?35？

你 ? 不 ?在 ? 家

（你不在家嗎？）

（72）A.mo?55 a55 khɑ33 nen35？

你 ? 不 挖 ? 嗎

B.mo?55 ?a55 ? khɑ33+35？

你 ? 不 ?挖

（你不挖嗎？）

2）“V+O+Neg”結構

這類結構否定詞只能用“to44”，它往往置于動詞后，既具有疑問功能，又具有否定功能。否定詞置句末，可作疑問標記，故句末不需其他疑問標記。例如：

（73）mo?55 m?22 ts?35 to44？

你 ? 回 ?家 ?不

（你回家沒？）

（74）nen55 h?53 ?en33 to44？

他 ?喝 ?煙 ? 沒

（他抽煙沒？）

3）“VO+Neg+V”和“V+Neg+VO”結構

該類結構主要出現于反復疑問句中。苗語主要以“VO+Neg+VO”“VO+Neg+V”“V+Neg+VO”等形式存在，否定成分處于動詞之間，而且句末無疑問標記。其中，“VO+Neg+V”≈“V+Neg+VO”，語用功能相似（相同）。例如：

（75）A.mo?55 mo?22 a55 mo?22 ts?35？

你 ? ?回 ?不 ?回 ?家

（你回不回家？）

≈B.mo?55 ?mo?22 ts?35 ? a55 mo?22？

你 ? ?回 ? 家 ?不 ?回

（你回家不回？）

（76）A.mo?55 ?a?33 tɑ33 a55 ?a?33？

你 ? 坐 ? 下 不 ?坐

（你坐下不坐？）

≈B.mo?55 ?a?33 a55 ?a?33 tɑ33？

你 ? 坐 ?不 ?坐 ?下

（你坐不坐下？）

上述例句雖然結構不一樣，但表達意思基本是一樣的。它們都具有共同特征：句末無需疑問標記。

4）“V2Vx”結構①

苗語“V55Vx”是由“V+不+VO”急讀而來。動詞均為一個詞，第一個否定成分變為55調，第二個否定成分調值不變，且Neg脫落。結構由三音節變為雙音節，形成固有音變形式[5]（P23）。例如：

（77）A.mo?55 mo?22 a55 mo?22 ts?35？

你 ? ?回 ?不 ?回 ?家

→B.mo?55 mo?55 mo?22 ts?35？

你 ? ?回 ? 回 ? 家

（你回不回家？）

（78）A.mo?55 ?o13 ? ?a55 ?o13 nen55 pɑ35？

你 ? 是 ?不 是 ?他 父親

→B.mo?55 ?o55 ?o13 nen55 pɑ35？

你 ? 是 是 ?他 ?父親

（你是不是他父親？）

（二）語序類型

否定句式的語序較為靈活，主要有兩種類型：一種是處于謂詞前，另一種是處于謂詞后。

1.謂詞前置型

否定成分處于謂詞前格式在句子中比較靈活，有置于句首、句中、句末三種類型，語序為“Neg+V”。置于句首均表否定命令，具有強烈的主觀性。例如：

（79）?u35 qhɑ33 t?22 t?44 no?35 no44.

不要 捆 棵 樹 ?這 ?多

（不要捆這棵樹。）

（80）a55 ?u35 ?44 ? ?q?33 ? ??22.

不 不 做 活路 了

（不要做活路了。）

（81）?u35 pi22 mo?22 ts?35.

不 不 ?回 ? 家

（[先]不要回家。）

否定算子置于句首，一般是處在反問句和是非問句中。其結構分別為“a55+?o13”和“?o13+Neg+?o13”，被問的對象均具有焦點性、很強的主觀性。在前者的句型中，句末加疑問標記nen35;在后者的句型中，無需疑問標記。例如：

（82）a55 ??o13 ?mo?55 ts?31 ? p?33 nen35？

不 是 ?你 ? 值 ?班 ?嗎

（不是你值班嗎？）

（83）?o13 a55 ??o13 nen55 ?a13 ljo? mo?22 ?a?55？

是 不 是 ?他 ?趕 牛 ? 走 ?了

（是不是他趕牛走了？）

否定成分置于句中，均在主語后，主要的句式有陳述句、疑問句，少量存在于祈使句。例如：

（84）vi22 a55 ?a?33 ts?35.

我 不 在 ? 家

（我不在家。/陳述句）

（85）t?22 pjee44 ?ti44 ?no?55 ?qo?35.

個 ?豬 ? 不 ?吃 ? 泔

（小豬不吃潲。/陳述句）

（86）mo?55 ?a55 pi22 ?mo?22 ts?35 ? nen35？

你 ? 不 不 ?回 ? 家 ? 嗎

（你還不回家嗎？/疑問句）

（87）nen55 ? a55 ?a?33 ?ts?35 nen35？

他 ? 不 在 ? 家 ?嗎

（他不在家嗎？/疑問句）

2.謂詞后置型

否定成分位于謂詞后，一般格式為“VO+Neg”。因為“VO+Neg+V”的后V脫落，Neg處于句末，所以為疑問句句型。此時，否定詞否定功能弱化，兼有疑問功能。例如：

（88）nen55 ?a?33 ? ts?35 ?to44？

他 ? 在 ? 家 ?不

（他在家沒？）

（89）mo?55 m?22 lei44 tsɑ35 ? ?pɑ22（pi22）？

你 ? 回 ?到 ?家 ? 不

（你回到家了沒？）

四、結語

通過對苗語黔東方言否定詞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一）苗語否定詞系統比較發達，可以為單音節形式，主要有“a55”“?u35”“to44”和“pi22”，它們主觀差異明顯。也可以為雙音節形式，且每個音節均為單音節否定詞，結構為“Neg1+Neg2”。如“a55pi22”“a55

?u35”“?u35pi22”“to44pi22”等，均表否定。而漢語的

“Neg1+Neg2”在句中既可表否定，如“不沒有”結構，該結構既可出現在陳述句中，也可出現于問句中;又可表肯定，如“沒有不”結構，該結構只出現于陳述句中。苗語中還有三音節否定詞結構，即“a55?u35pi22”。在多音節否定詞中，“pi22”的組合能力最強。苗語否定詞有陳述、命令、禁止、反問等功能，不同否定詞的語法功能既有相同或相近之處，也有差異明顯的地方。

（二）苗語“Neg+V”型疑問句，句末可加疑問標記，或句末疑問標記脫落。如果疑問標記脫落，該句句末音節使用變調或重讀等表達方式，具有疑問功能。

（三）在否定的轄域上，有局部否定和全量否定兩種類型。局部否定主要是看否定詞的位置和焦點信息;全量否定通過對“小量”或“疑問詞”的否定來表達。在移位選擇上，一般情況下，否定詞能夠移位，動詞兩側可以有否定詞的存在，但是有轄域的區別;猜測、想象類動詞，主觀性較強，否定詞只能居后。

（四）苗語否定詞還可以由S1S2構成，它是由漢語的“V+Neg+VO”結構急讀且省略Neg成分而形成的，S1的讀音變為55調。在漢語“VO不V”句型中，“不”由否定詞語法化為是非助詞;在苗語“VO+Neg+V”中，“Neg”也虛化為是非助詞。同時，在“VO+Neg”形式中，后V脫落，Neg可能會演化為疑問標記，置于句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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