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車總要上路

葉傾城

教女兒學自行車的過程，讓我深深地發現：教本身不難，最難的，也許是明知道她還不太會，但必須放手。

最開始學，都是在小區里，只要繞開那些亂停亂放的私家車就沒事兒。漸漸能夠上路，當然也都是選廣場、四顧無人的道路、大片的空地。到女兒終于能夠自如騎車的時候，對家長真正的考驗才開始。

放眼四看：哪條路是父母可以放心讓小孩騎自行車的？哪條路沒有疾馳的電動車、不肯讓人的機動車，甚至我自己有時都貪近路逆行呢，沒被撞死真是命大。

如果你聽懂了我在說什么，你大概也就能理解，當孩子接近成年時家長的焦灼。十幾歲，青春期，身體長大，心智卻沒有跟上，但家長必須放手，給你們手機，給你們零花錢，給你們假期課余的自由放飛時光，必須看著你們容光煥發，假裝看不到你們晚上躲在被子里的飲泣，想到自己一路行來遇到過的虎狼，不寒而栗。

能做的，還是教給你們所有道路上的明規則與潛規則，直到那些規則被你們安全內化。

首先，初戀不重要，初吻也不重要。它們當然很驚艷，像3歲時吃第一口冰激凌，但如果認定這就是一輩子美味中的至味，蠢不蠢？這一生中的滋味，還沒開啟呢。

其次，別給自己貼標簽。如果你被同性一攬一撫而心潮澎湃，你可能就是皮膚饑餓，擼個貓也有類似效果，你別忙著覺得自己是同性戀;如果你是女生卻欣賞短發，或者你是男生而喜歡粉紅色，這只是審美趣味不同而已。

再次，如果他說“我會負責”，你最好問一問他：“怎么負責？”他可能知道有些事要去醫院，要做手術，但他用的是父母的錢，你付出的是你的身體。事后他可能挨兩巴掌、一頓罵就過去了，你的身心損傷卻可能跟你很久很久。

最后，如果你滿腦子都是這件事，你也許苦惱極了，怎么會在物理課的間隙，耳邊仿佛聽到了什么;明明什么也沒想，耳觀鼻鼻觀心，身體卻起了異樣的反應……相信我，你的長輩們，那孕育你們的男男女女，他們也有過一樣的青春。你很正常，和所有人一樣。

而最重要的是，也許唯一重要的是：好好地活下去。

我們湖北本地最好的一所高中，有一年，男生與女生偷吃了禁果，暑假里女生如坐針氈，她懷疑自己懷孕了，但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懷孕，她不敢想象將如何面對老師與同學，就在開學前兩天，她走上了高樓的樓頂……

事后，所有的師長與親人都捶胸頓足：這多大的事兒，值得去死嗎？買個試紙就行了。真中招了也不要緊，正好是暑假，處理完還能休養。就像騎自行車摔了一跤，哇哇大哭之余，等流血的傷口愈合，就可以重新上路。

而如果，更糟糕的事發生，請相信社會的正直、家人的愛，請信任他們，把自己的羞恥與不幸交給他們，給他們機會來保護你，來證明太陽還會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