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為何不會減少工作崗位？

人工智能在各行各業的普及，增加了機器最終將取代人類工作的可能性—對許多人來說，也增加了他們對導致大規模失業的恐懼。

許多觀察家擔心最壞的情況發生，主張為人們提供無條件的不需要工作的基本收入，來避免可能發生的貧困現象。但是，在經濟學家和政策制定者計算一般基本收入的成本和收益之前，我們最好思考清楚未來人們可以不工作的前提條件是什么。

我們目前對工作的狹隘定義可以追溯到19世紀末，當時大工業的發展勢頭導致工作場所與家庭的廣泛分離。在核心工業區，工作的定義被限制為家庭之外的有酬工作，而家務勞動、自給農業和鄰里交換被排除在價值計算之外。這些活動并沒有從全球經濟的外圍或核心消失，但它們并沒有被視為工作和勞動世界的一部分。沒有工資意味著沒有認可，沒有統計記錄，也沒有獲得公共福利的機會。

社會科學家宣稱，無報酬的家務和基本生計工作，以及農業和傳統手工藝，是殘余的經濟活動，很快將被現代技術和完全商品化取代。盡管這一愿景激勵了整個20世紀的社會主義運動，卻沒有實現自身的目標。

誠然，工資關系擴大了，但是在發展中國家的大部分地區，工資不足以養活一個家庭。而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無償工作在發達經濟體也重新開始流行。

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第二次世界大戰后重建周期的結束，標志著舊國際分工向新國際分工的過渡。勞動密集型業務被外包給了全球邊緣的新興工業化國家，打破了發達國家勞動力市場的終身就業和社會保障之間的聯系。

隨著數字化和商品鏈全球化步伐的加快，雇主們引入了越來越靈活的勞動合同，迫使越來越多的工人接受不穩定的就業條件。許多人不得不將多種收入結合起來，依靠公共補貼，延長他們的無薪工作時間，以應對工作不穩定、失業期和讓他們有權享受社會福利之工作的喪失。無法靠工資生活的貧困勞動者，現在從事多種工作或簽訂了多種合同；在農村地區，有部分人通過自給農業和建筑工程來滿足對住房和溫飽的需求。

但是激增的無薪工作并不僅面向窮人。為了滿足人工智能和機器時代的新工作要求，富人必須對他們的身體和精神表現，包括他們的外表、動機和耐力進行剖析和定型。他們仍必須投入越來越多的時間，來進行個人發展和輔導其他家庭成員。

人工智能只能取代一小部分正在激增的無薪工作；不管它取代了什么任務，都會產生新的需求。當機器和算法取代人類之間的交流時，個人情感的喪失會帶來怎樣的結果，目前尚不清楚。最終，正如我們過去面臨從第一產業到第二產業再到第三產業的過渡一樣，其中的空白階段將產生一個新的行業，用新形式進行商品化活動；一些互惠商業活動也可以填補這一空白。

無論收入多少，幾乎人人都必須成為現代通訊、購物和銀行行業的影子員工。通過向平臺經濟提供數據，客戶正成為商業公司的無薪員工，并幫助推動全球資本主義的發展。

無論我們從必要性還是實踐的角度來看待未來的工作，工作都不會因為人工智能的引入而消失。工作和有酬勞動的減少，很可能伴隨著無酬照護、基本生計活動和現代“影子工作”的增加。

只有我們設法找到公平對待有償和無償工作的新方法，人工智能才不會對我們構成威脅。否則，我們有可能最終陷入一個極端的世界：富裕的工作狂將承擔有豐厚經濟回報但壓力很大的工作，而失業者將被迫依靠基本收入或貧困救濟來維持生活。

本文由Project Syndicate授權《南風窗》獨家刊發中文版。安德里亞·孔洛西是維也納大學經濟和社會歷史系的教授，《工作：過去的1000年》一書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