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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亂

2020-08-23 07:34:46墨安
滇池 2020年8期

墨安

老朱栽了。栽在一段手機拍攝的視頻上。

消息就像這幾天法國梧桐上飄散出來的毛絮,見人就朝鼻孔、喉嚨、頸項里鉆。扛得住的,只是癢一下,遭不住的,會過敏,發炎,起疹子。比如我。

如果老朱早點栽,我無所念;遲些栽,我有可能如了愿。偏偏他不合時宜地掉了鏈子。掉的還不是一般的鏈子,是關乎一個人的道德、品質、作風、形象等方方面面的褲鏈子。這一掉,老朱變成了笨豬,挨了刀,放了血,還不配做臘肉香腸,因為季節不對。何況,他是病豬,那肉又臟又臭!

老朱栽之前,是我們亭江縣文廣局的一把手。只有他不在場,我和同事才敢偶爾叫他老朱。我一直覺得,喊他老朱并不見得不尊敬,相反比喊局長更顯得親切,只是,大家都知道,老朱不喜歡被人喊老朱。如今他栽了,不管是私下里議論,還是公開談論他的那些事,大伙兒都是老朱這老朱那,順順溜溜要多自然有多自然,而且絕對與尊不尊敬親不親切沒有半毛錢的關系,也不管他喜歡不喜歡,一個個更像是心照不宣有意在與他劃清界限,撇清關系。此一時彼一時,同樣的稱呼意味大相徑庭,確實有點意思。又好沒意思。

說實話,視頻在網上剛火起來的時候,我點開去看過,一點也不黃不污不暴力。不就是一男一女在濕地公園的小樹林里相依相偎,又沒有光溜溜要死要活地打野戰,充其量是兩人的動作不夠規范,啃來啃去超出了同志朋友的界限。視頻拍攝的時間在晚上,小樹林距離有路燈的亭臺小徑有點偏背,偷拍者又躲得稍遠,總的來說圖像不夠清晰,不是很熟的人根本難以辨認。但發布者耍了伎倆,取了一個極具刺激性的標題:某縣某局某男局長和某縣某幼兒園某女園長的激情狂歡夜。不點名,不點明,只以隱晦扯人眼球吊人胃口。男人和女人扯上關系,本來就夠有看點,何況還是男局長和女園長的狂歡夜!在獵奇心的驅使下,無所不能的網民很快就“人肉”出了某縣是哪個縣,某局是啥局,某男局長是誰,某幼兒園是第幾幼兒園,某女園長叫啥名。時間地點人物都齊全了,小視頻搖身一變成熱播大片,點擊率和轉發率嘩啦啦地飆升。

再實話實說,光看視頻,并不能說明兩人有沒有那一腿。可網民不這樣想。網民就喜歡嬉笑怒罵,就喜歡煽風點火,就喜歡以噴為樂。一時間小城風滿樓,到處是流言蜚語。有關部門穩不起了,慌著回應,已成立調查組,待情況核實后及時通報。官方的正式通報未出來前,最容易滋生各種版本的小道消息,我聽到最多的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老朱不止有作風問題,還有別的這問題那問題。

再再實話實說,直到現在,我都沒想通這老朱就算荷爾蒙旺盛蓬勃,他老婆人老珠黃喂不飽他,他餓癆蝦蝦非要去偷嘴,就不能找一個遠一點的地方?就不能找一個安全點的地方?好歹兩個都在小縣城算是有頭有面的人,莫非還缺酒店開房那幾個渣渣錢?野外、樹林、夜茫茫,刺激是刺激了,情趣是情趣了,雙雙成為網紅把臉丟盡,真是狗血淋漓惡心夠了。

官宣是幾天后出來的。不僅坐實了視頻內容,還通報說老朱涉嫌違紀違法,目前正接受紀律審查和監察調查。雖然只是“涉嫌”,而且通報中沒有“嚴重”一詞,但從視頻一出現在網上,我們就沒見過老朱,隨便一想,都能猜到他鉤子上的屎粑兒多得揩不干凈。果然,上頭很快就來人了,組織我們局里的黨員干部開會,宣布了免去老朱職務的決定。上頭的人沒有超出通報內容談老朱的問題,我們只知道老朱不再是我們的領導,以后他會不會黑發變白發出現在法庭上,會不會在被告席上聲淚俱下地懺悔,說一大串對不起組織和人民以及誰誰的話,得靠時間給答案。

我對老朱的感情有點復雜,曾一度認為他是我人生道路上遇到的“貴人”。大學畢業到文廣局工作時,我干的是文化市場稽查工作,東一趟西一趟到處跑檢查,累得要死不說,還經常受到一些違法經營文化產品者的蠻橫阻擾和人身威脅。幸而我愛好寫作,偶爾能在報上發表點文章。老朱發現我這個“人才”后,就直接把我調到他身邊當了文秘。我三十歲那年,老朱還提拔我做了辦公室副主任。這個副主任連副科級的待遇都享受不了,但聽起來還算是一個洋盤的“官”,尤其是不知內情的人,見了我都要往臉上擠笑,這就足以讓我的內心如洪湖水浪打浪,展開豐富而美好的聯想。畢竟才剛而立之年就得到領導賞識,焉能說前途不亮,不無量?

然而,命運不按套路出牌,老朱沒再更上一層樓,我在副主任位置上也再沒挪動屁股往上爬一格。十一年里,正主任來了又走,走了又換,接我班給老朱當文秘的人,混得好的都成正科了。我在老朱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他就是裝看不見,舍不得脖子扭扭屁股扭扭動動手指再對我拔苗助長一丁點。去年底又一個主任調走了,上邊沒派人來,不管學歷還是資歷,以及各種小道消息,都該我順理成章接班遞補,誰知局里只讓我負責辦公室工作,連代理主任的頭銜都沒給。我私下里懷疑,主任那個位置是給誰特意留著的。

我老婆說,老朱肯定是怪我沒送禮。我翻著白眼鄙視她,別用世俗和銅臭玷污我們文化人。再說,老朱在大會小會上都在不斷強調咱們文化戰線上的人,更應該潔身自好,抵制各種歪門邪道。我可是一直銘記他老人家的諄諄教誨呢。話是這么說,但升不了職,關乎待遇,更關乎面子,十多年挪不動窩,旁人肯定會認為我能力不行,所以我也悄悄生過小人之心,揣度老朱是不是說一套做一套。抑或是他不安逸我寫了那么多的文章,都沒有為他歌功頌德過。我不懂事,他憑啥要給我辦事?沒給我小鞋穿已經算是“高風亮節”了,我哪還能得隴望蜀癡心妄想得到他的栽培?

怪就怪在,當我有了隨遇而安認命的想法時,老朱又明里暗里透露出幾句意味深長的話讓我的心發癢。意思是這些年我做出的成績領導和群眾都有目共睹,只要機會成熟了,他會給我安排一個獨當一面的地方去歷練。特別是文化館的孫館長退休前,老朱還當我面發出誘人的感嘆——像你這種愛耍筆桿子的人,倒是適合去文化館發揮特長。

若能接老孫的位置,我不僅能搖身一變成副科,而且文化館除了開展群眾性文藝活動,還編著一本文學期刊,歷來都是館長兼著主編。于是我就盼啊盼,熬啊熬,眼看著就要水到渠成,老朱卻發情發騷栽了,他給我的許諾也就風吹過,再也無法兌現了。

說多了,都是淚。淚流滿面了還得說,因為我冤呀。老朱一栽,局里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就像打了雞血,對我的未來展開無邊無際的聯想。明擺著,我做過老朱的文秘,又是他把我弄到辦公室副主任位置上的,這關系能簡單嗎?我是哭笑不得,被我一直看不起想挪開屁股的辦公室副主任的位置居然如此吃香,被好些人惦記著覬覦著。有意思的是,命運不只是逗我玩,也捉弄了那些盼我跟著老朱倒霉的人,我經受住了組織的調查和檢驗。事實證明,我不是老朱的人,我是組織的人。我和他有關系,但關系絕對正常。除了工作接觸,我與他,他與我,沒有發生過烏七八糟復雜到見不得人的關系。

只是,老朱的垮臺,猶如被粗暴破拆的爛尾樓,我能從飛沙走石中逃出,也難免讓揚塵弄個灰頭土臉。無辜的我被不是我的靠山和背景的老朱毀掉了人生中至關重要的一件大事——我去文化館主事泡湯了。

上面派來接管局長寶座的是原遠山鎮的鎮黨委書記牛旺。從田間地里到城里,挽起的褲腳都沒有扯伸展,這個皮膚黝黑,臉上有著田埂一樣皺褶的新官,一來就耍了威風,用粗大的嗓門強調,在紀委對老朱的調查沒有正式出結論前,嚴禁捕風捉影議論和傳播無事實依據的小道消息;宣布王挺峰同志任文化館常務副館長,接替已滿退休年齡的老孫主持文化館的全面工作。

沒我啥好事,我懶得對新局長的駕到以及他的“重要講話”鼓掌歡迎。憑什么是王挺峰?他來文廣局才三年多,地皮都沒踩熱就提了干,這也太不正常了。雖說館長的位置還空著,但是任命書說得清清楚楚,人家是常務副館長,主持文化館全面工作,明擺著過渡一段時間就會轉正。這打擊對我太大了,弄得我心里寒風亂鉆,胃腸亂翻。我不歡,極不歡,沒有背轉身罵幾聲,就算是給足他牛大局長的面子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牛局下了命令不許議論老朱的事,可老朱的問題一天沒有結論,一天就有人管不住嘴。有人說,那段出現在網上的視頻是王某某拍攝的。王某某為了逮到老朱的現行,盯梢跟蹤了好長一段時間。王某某是誰,說的人聽的人都心照不宣。我不信。且不說老朱和王某某無冤無仇無過節,單是王某某那會兒還只是一個普通科員,整垮老朱,就算組織上再破格,他都不可能直接升為局座。

又有人傳,設套整老朱的是某副局長,王某某為跪舔某副局長才不辭艱辛搞跟拍。我更不信。我到局里這些年,壓根就沒見過聽過某副局長和老朱關系有多緊張。況且某副局長也是五十好幾的人了,還有幾年好干?如今提倡干部年輕化,勞神費力扳倒老朱,他能保證就能上位?事實也證明,上頭調來的是比我還小一歲的牛旺。蹊蹺歸蹊蹺,反正我不認為老朱晚節不保是一場陰謀。不是說人在做天在看嗎,老朱不貪那一口,又咋會遭起喃?要非說有陰謀,倒像是有人想利用老朱事件一箭多雕,既黑王挺峰,又給某副局長潑臟水!我承認我也眼紅王挺峰,但我是有思想的眼紅。憑這一點,我就比他們高尚。可惜,這高尚很快就坍塌。某天我蹲在廁所里,在噓噓聲中聽到兩人帶著尿騷味的交談:“告訴你一個秘密,王某某是李副縣長的干兒子!”“真的呀?難怪……”

我被震得腿桿一陣痙攣,就此落下便秘的病根。我有點信了。王挺峰長得斯文白凈,完全夠得上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狗日的,學女人傍干爹!下賤,惡心!啐了幾口,在心里罵了幾天后,我又不信了。因為李副縣長是本地人,從村干部干到縣市長,一步一個腳印,從來沒傳出過負面緋聞和丑聞。不說德高望重,最起碼在老百姓心目中不是一個贓官,更不是一個性取向畸變的色官。

老朱事件發酵成如此臟亂差,真應了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咱這文廣局的文化人嚼起牙巴翻起是非來怎一個怕字了得。我不齒被謠言污蝕,決定兩耳不聞窗外事。沒想,命運似乎還沒把我的神經折騰得腫脹,突然硬塞來一份大禮。

那天,門衛領來一人,說要找牛局。

來人穿一身嶄新的衣服,看起來伸伸展展,他的右手護著掛在胸前的帆布包,左手提著一個編織袋,袋子的下方掏有兩洞,伸著兩只驚惶的雞頭。一看就知道他的身份。現在還有這么土氣的農民真是少見,我不冷不熱地問:“你是牛局的親戚?”

“不是。”他有點不自在地抬起左手用衣袖擦了一下額頭的汗,受了一提一放驚嚇的兩只雞在袋子里亂撲騰,“門上的人說老牛,不不,牛書記,不不,牛局長,他出去了,我想問他啥時候能回來,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

既不是親戚,我們這也不是扶貧辦,我倒是好奇一個農民找文廣局領導有啥重要的事:“牛局可能還要一會才回來,要不你和我說,我幫你轉達?”

“這……那……我還是等他吧。”老農把裝雞的編織袋放在地上,瞟了一眼沙發,見我沒表示,局促不安,沒敢坐下。

他不想說,我還不想麻煩吶。本不想理他了,見他右手還緊緊摟著帆布包,又多了一句嘴:“你那包里是土特產吧,野山珍還是老臘肉?”

“票子。”

票子!找牛局行賄?不對呀,行賄的敢如此光明正大?再說文廣局都靠財政養活,哪有啥賺錢的項目和業務給一個農民?那他為什么要給牛局送錢呢?莫不是牛局在當鎮書記時……我被他的話引誘著往一邊子想。感到驚詫就更加警惕,悄悄打開手機視頻功能,偷著錄像取證。我問:“你是遠山鎮的?包里的票子是給牛局的?”

“對頭,我是遠山鎮柿子坪村的。”他又用衣袖抹了一下臉,“老牛真是一個好人呢,當書記那會兒可幫了我們不少大忙。這不,我們還來不及感謝他,他就調到城里了。”

沒猛料,我只好繼續套:“知恩圖報是美德,可農民掙錢也不容易,什么樣的忙能讓你們舍得用這么大包錢感謝他?”

“這忙,可大著呢,要不是他……”

“老柳,真是你呀!”關鍵時刻,牛局如有神助趕了回來,“一聽門衛說有人提著雞來找我,我就猜是你。走,到我辦公室去,咱哥倆好好聊聊。”

眼睜睜看著老農被牛局帶走,我失落得都想撞墻。不過,運氣不算太差,我抓拍到了被叫老柳的那人空著手出來的畫面。

送客回來,牛局瞟了我一眼:“老柳和你聊了些啥?”

我努力掩飾著緊張:“他只說等你,別的沒說。”

牛局哈哈一笑:“柳大嘴沒瞎呱唧,我就不擔心你這筆桿子生亂了。”

他都敢明目張膽收禮收錢,還會怕我生亂?況且,這事不明不白,又如何生亂?我心里開始翻江倒海,不知道該怎么回他,只應和著他尷尬地笑笑。

此后,只要不經意翻出手機中那段視頻,看著老柳緊緊抱著的那個帆布包,我的心里就會煮起開水。每當我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手指滑向刪除鍵時,又總會想到老朱被一段視頻弄得身敗名裂的下場,覺得放過如此重要的線索實在可惜。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這個“把柄”越來越像燙手山芋,弄得我心神不寧。

最終我鬼使神差地寫了一個小小說,特意投到縣報。因為忐忑,在寫那個小小說的時候,我耍了小聰明,把故事的背景放在一個工廠里。內容是一個工人無意中發現了廠長有婚外情的秘密,并將跟蹤拍攝到的視頻交到了與廠長關系緊張的副廠長那里。工人在副廠長的授意下,將視頻發布到網上,成功扳倒了廠長。戲劇性的是,副廠長并沒因此奪位成功,上級機關重新外調了一人來做廠長。為了堵住那個工人的嘴,副廠長硬著頭皮力保工人做了車間主任。一直覺得事有蹊蹺的老廠長的秘書想找出錄制那個視頻的人,在暗中調查時,意外地偷看到了新廠長收人錢物,并用手機拍下證據。正當秘書想以同樣的手段,將視頻發布到網上或者交到紀委之際,新廠長找秘書談話,說擬提拔秘書為分廠副廠長。手中的證據和突如其來的喜訊相互碰撞交織,一時間讓秘書不知所措,寢食難安。去分廠當副廠長沒多久就在糾結中抑郁成疾……

稿件發表后,如我設想的那樣,牛局看到了,并拿著報紙找我說:“老周,你的大作我拜讀了。文學上的事我不太懂,但我覺得你這篇文章調子低了點,把整個工廠的上上下下都描寫得烏七八糟,通篇沒有一個好人,夸張得太不符實際了點吧。就算兩任廠長都有問題,你也該讓秘書以舉報的方式樹立出一個正面人物,弘揚出一股正能量嘛。反正把秘書好端端地整成一個病人,總不是個滋味。”

“牛局那么忙,還關注我的拙作,真讓我有點受寵若驚了。”這話,我覺得不算是恭維,我也不想恭維他。既然他自己說不太懂文學,我就好生繞他一繞,讓他曉得內行也不是那么好被外行指揮著走的,“按說,文學來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一個寫作者應該站在一定的高度,使其作品傳遞出一種積極向上的正能量。但是,文學畢竟不是新聞紀實,既要考慮生活是怎么樣的,又要考慮生活應該是怎么樣的,謀篇布局需要合理性,卻不能完全被合理性覆蓋了,否則就味同嚼蠟。就拿我這篇拙作來說,不是要刻畫出一個大義凜然、六親不認的英雄,更注重反映人性的復雜,恩怨情仇不是誰都能做到涇渭分明的。壓垮秘書的最后一根稻草,其實就是他內心的焦灼與掙扎。而這種焦灼與掙扎,在現實中,很多人都有。”說到這,我硬生生把“包括我”三個字逼回肚子里,生拉活扯地換成了一句,“我想,這更具有文學作品的意義和價值吧。”

我居然沒有把他繞暈:“知恩圖報人之常情,但人間正氣永勝于邪氣。你完全可以將結局描寫成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終黨性原則戰勝了糾結。秘書一舉報,形象不就高大起來了?這樣的作品難道就沒有意義和價值?老周,你是作家,更是一個文廣干部,下筆的時候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責任,方向一定要正確。若你能利用好手中的筆,多宣揚一些新風尚,正能量,也是對自身素質的一種提高嘛。”

我果真是對“牛”彈琴。他是領導,站的高度我是達不到的。我不想和他爭,因為我的目的已經達到。我裝了謙恭的樣子點頭:“牛局說得對,我今晚就把結局改過來。”

“我也就是和你交流一下個人意見,有點班門弄斧了。報紙上都登出來了,就不用改了吧。”牛局臉上突然浮出淺笑,親切地拍著我的肩說,“我不懂寫作,但我堅信一個作家只有站在正確的立場上,才能寫出好作品。老周,你是我們文廣局最厲害的一支筆,希望你能創作出更多優秀的作品,為我們局爭光添彩。”

牛局的話,強烈刺激了我去遠山鎮找老柳的欲望。刊發的文字可以不改了,現實中還沒定稿的“作品”完全可以重新構思書寫。不是說要講黨性和原則嗎,這些我都不缺。

沒想到,行前準備工作做得差不多的時候,我在小小說中描寫的情節竟然活生生在現實中上演了。去文化館才幾個月的王挺峰竟然又調到縣電視臺去了。牛局找我談話,說經局黨組討論,擬任命我為文化館常務副館長,主持文化館全面工作。

驚喜來得太突然了!回到家,抱著老婆轉了兩圈,喘著粗氣向她報喜。女人的心就是細,老婆高興之余還不忘提醒我,“雖說人正不怕影子歪,但你畢竟跟過老朱那么長的時間,任前公示期間,你更要夾著尾巴做人,千萬別生出什么亂子,讓某些小人給你潑臟水。”

我嘴上答應著是,心里已經煮起了開水。我不知道該感謝牛局的提拔,忘了老柳送錢的事,還是該如牛局說的“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終黨性原則戰勝了糾結”,讓自己的形象高大起來呢?

連續幾天失眠后,我做了一個決定,還是要去遠山鎮一趟。那事不弄個清楚明白,我怕是真要步那篇小小說里秘書的后塵,不瘋掉,都要抑郁。

到了周六,我悄悄坐上了去遠山鎮的班車。

遠山鎮在縣城以北,有點偏。五十多公里的山路,汽車開了一個多小時。走出鎮車站,一伙人就圍上來問到哪里坐不坐車。我沒敢瞎搭腔,去旁邊的小賣

部買了一瓶水,問老板柿子坪村怎么走。老板說,遠呢,有十多里山路。你還是坐摩的或者三輪吧。我怕被宰,又問坐車過去大概要多少錢。老板說一般就十來元。心里有了底,我就招呼了一個電三輪先問車費,司機開口就是二十五塊。我裝了老乘客,嘴角一扯說:“你搶人嗦,前天我打摩的才十元。”他跟著我屁股后面轉:“哥子,坐三輪比摩的安全,還不曬太陽不吹風。再不給你都要給十五才得行。”價壓不下了,我就上了他的車。出鎮子不遠,就是泥巴路。明顯是擴過了,但還沒有修整好,上面鋪著一些煤渣。車轍印一根一根交錯著,電動三輪窄小的輪胎遇到稍深一些的槽溝,就顛簸得厲害。有幾次我都震得屁股彈起來一頭撞在塑料頂棚上。我喊他開慢些,他答應著卻并減速。不斷有小車鳴著喇叭超過去,拖出一段長長的黑黑的塵煙。車窗雖然關著,我還是本能地用手去捂嘴鼻,吐嫌氣:“這鬼地方咋這么多車!”司機說:“一到周末或者節假日,去柿子坪村游玩的人就多得很。”我嗤道:“那鬼地方有啥好玩?”司機嘖起來:“還不是你們城里人好稀奇。說既可以看風景,又能吃綠色無公害菜蔬。那話是咋雞巴說的喃,天然氧吧,能洗肺。凈整些新名堂,說穿了還不是怕死!”我在背后瞪了他一眼:“你咋這么不知好歹呢,城里人不到這來玩,你能掙到拉客的錢嗎?”司機人心不足:“我們跑來跑去累死累活能掙幾碗稀飯錢啊,柿子坪村的人才是賺歡啦!他們現在更洋盤,生態農業的名堂搞得越來越多。游客吃喝玩樂耍夠了,還可以自己去田壩頭采摘新鮮果蔬帶起走。尤其是他們那養的跑山雞最吃香了。別看一只要賣一百多

元,游客手都不打個抖,一買就是好幾只呢。”我繼續在背后瞪他:“人家村子能搞的,你們村為啥不跟著學?”司機說:“這你又不曉得了嘛。柿子坪村現在能成為我們鎮的樣板村,那是因為遇到了貴人。前幾年鎮上調來一個姓牛的書記可牛逼了,罵鎮上村上那些當官的只會哭窮不曉得動腦筋,提出要搞新農村改革。牛書記還真不吹牛,說到做到,專門挑了當時全鎮最窮的柿子坪村搞試點。除了他自己經常騎著自行車去村里指導,還給他們請了省里的專家去上課。一句話,是要錢給錢,要技術給技術。幾年下來,柿子坪村變了樣,那個牛書記也變了樣,從來時白白凈凈的書生硬是風吹日曬成了老農民。真是一個好官呀。”

他提到老牛,我就來了興趣,故意歪著說:“那個牛書記算什么好官呀!搞來搞去也只關照了柿子坪村,又沒有搞活你們這些別的村,說不定收了柿子坪村啥好處呢。”司機竟然一個急剎,轉過臉來兇我一眼:“你打胡亂說!柿子坪村當時窮得叮當響能給他啥好處?倒是聽說他自己還貼進去不少錢呢。告訴你,牛書記早就說了,柿子坪村試點成功了,就會根據各村的實際情況進行改革。雖說他現在調走了,但接任的新書記現在都是在按照他設計的路子搞。你好生看看,不止是這條機耕道開始擴修了,以后村村都要通柏油路。路好走了,山里的東西更好賣了,我們也會富起來的!哼,你不了解就不要開黃腔,你四下去問問,咱這誰不說牛書記是個好官!”

咦,這也太玄了吧。這司機像是知道我此行的目的,事先準備好臺詞一樣。看他的架勢,像是要吃人,嚇得我趕緊跟著他說了一句牛書記是好官,他才扭動油門繼續前行。到了柿子坪村口的牌坊下,他還有點氣呼呼,問我哪兒下車。我根本不知道老柳住哪,便回了他,就這吧。他橫,惹不起,我還不坐他的車了。

村子在山的懷抱里,明顯能感覺氣溫比鎮上低幾度。我深吸了幾口濕潤清新的空氣,不是像司機說的怕死要洗肺,只是想換掉在窄小車廂里的那種憋悶感。順路往里走,隔一截就能看到豎著標有箭頭的指示牌。諸如紅心獼猴桃種植基地,珍珠葡萄種植園,桃花溝,枇杷林……還當真像是一座花果山。沿路還有不少掛著紅燈籠的農家樂,每一家門口的壩子里都停著一些車,看來來玩的人還真不少。可往里探望,也不見得有多少人,有多熱鬧。我隨意走進一家,要了一杯茶。茶是當地的紅白茶,葉片泡開了很大片,茶水泛著淺紅,飄起來的熱氣中有一種水果的味道。摻水的姑娘說,這是高山茶,生津止渴,還能潤腸胃。喝了幾口后,感覺情緒調整到位了,我就向摻水的姑娘打聽老柳。她聽了我的描述說,你找的是柳支書吧?我也不敢確定,那天去送錢的老柳是不是支書,只能碰運氣地朝著她說的那個柳支書所在的坡下大棚區走去。坡旁有一片矮樹林,不知道是啥樹,樹林里敞放著一些土黃的麻雞。有游客帶著孩子提著竹籃在樹腳下的草葉中找雞蛋撿。正是草莓成熟的季節,從敞開的大棚門望去,三五成群的游客正不停將摘下的草莓裝進籃子里。原來農家樂里不熱鬧,是游客大多都下田玩新香了。走了十來分鐘,到了大棚前,我向正從拖拉機上往下搬桑樹苗的農婦打聽柳支書,她就扯著嗓子喊,柳支書,有人找。里面答應了一聲,隔了一會才鉆

出個人影。謝天謝地,他還真是我要找的老柳。我喊了一聲老柳,他愣了一下,又馬上往臉上堆笑,加快了腳步朝我走來,手在衣角上使勁擦了擦,握住我的手說:“城里來的干部,歡迎歡迎。”我有點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啥干部啊,叫我老周就行。”老柳張望著問:“老牛來了沒?”我搖搖頭:“聽說你們這現在整好玩了,我來看看。”老柳一臉得意:“是吶,以前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現在有了人氣,可熱鬧嘍。”

一個農民抱著一捆樹苗從我們身邊過去,我問老柳:“栽這么多桑樹,要養蠶?”他呵呵笑著:“這不是養蠶的桑樹,是臺灣的長果桑。這玩意可不得了,結的果子有指頭粗,十多公分長呢。不像本地桑果要等到烏紫發黑才不酸苦,它開始透紅就蜜甜了,吃起來有一股水果香,要賣三四十元一斤呢。今年栽好,明年游客就能下田挑選采摘,一時吃不完的鮮果還可以做蜜餞果醬,可是好寶貝呢。”

老柳一邊說著,一邊把我往大棚里帶。突然,他一拍腦門:“你看我多不懂禮,咋凈顧著和你站在田壩頭說話喃。這也中午了,走,殺館子喝酒去。”又朝著一個農婦喊,“婆娘,我要請貴客喝酒去,就不回家吃飯了哈。”又招呼了兩個男人過來,拉著我進了一家跑山雞點殺館。老柳也不看菜單,沖迎上來招呼的老板喊,整只巴適的雞來。一只雞,做了幾道菜。雞背一段是用芋兒紅燒的,雞胸脯的肉做了宮保雞丁,雞腿撕成絲絲涼拌的,雞翅雞頭雞爪等燉了湯,雞雜用芹菜爆炒了。麻辣的和清淡的都有,色香味俱佳。酒喝得差不多了,又端來涼拌的折耳根,熗炒的枸地牙等野菜。

酒飽飯足,我喊收錢。老柳擋著說:“老周你這是啥意思,看不起人嗦。就沖你和老牛一個單位的,就是稀客,貴客。就該我老柳辦招待。”旁邊的老板一聽,把老柳遞錢的手撥開,也急了:“搞個鏟鏟,貴客是牛書記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誰也別管了,這頓我請了。”搶來推去的,我和老柳的錢最終都沒給出去,還被老板請到竹林下喝茶。

趁他們的熱情勁正高,我開始旁敲側擊:“你們對老牛真好,我跟著沾光了呢。”

老柳一邊裹著葉子煙一邊說:“比起老牛對我們的好,我們欠他的那就多吶。我們村在山溝溝里,又不出礦產,以前就只能打懶條靠山吃山,賣點林木啥的。村里人窮怕了,女的想方設法往外嫁,男人又娶不上婆娘。不怕你笑話,老牛來當鎮書記后,第一次到我們村檢查工作就罵我守著好山好水卻把村子快要搞成光棍村,拍著桌子說光喊窮有球用,得動腦筋思變。那之后,他可沒少往我們村跑,出主意想辦法,組織村社干部去鄰縣的新農村實地參觀學習,又請了省里的農技專家來考察指導。看了人家的那些村子,聽了專家的建議,想著農業一轉型,日子就會好過起來,我們個個都熱血沸騰。可發展需要錢啊,村里沒錢,鎮上也困難。老牛急得嘴巴都起了泡,到處求人化緣。在上跑山雞項目時,他還把家里的房子抵押了為我們貸款……跑山雞項目早就賺錢了,可每次要還他的錢,他都說不急。拖著拖著,他都調走了錢還沒還上,村里人沒少罵我不道義。找不到他城里的家,就給他打電話,他還是那句話,他暫時不缺錢,讓我們先留著幫補其它新項目。

若信他這話,我才真不道義,用腳后跟都能想明白,他若真不缺錢,還用得著抵押房子?和村里幾個干部一合議,干脆招呼都不給他打一聲,直接找到他單位送去。你猜都猜不到,這老牛錢是爽爽快快地收了,轉身又給我們推薦了臺灣果桑項目,把錢又墊出來幫著買了樹苗。老周,你說這老牛為了啥呢,人都不在鎮上了,還一心幫著我們。他做了那么多好事,還不要我們宣揚,說別給他生亂。今天是酒喝多了,我才和你說,你可千萬別在他面前呱唧,給我生亂啊……”

煙點燃了,吧嗒了幾口,老柳對帶來的那兩人說:“我在這陪老周,你們抓緊時間回大棚栽樹苗去。”

他們忙著,我哪好意思還賴著不走。而且,問這問那,聽到的都是好話,我也沒有必要再找茬生亂了。

我一站起身說該回城了,老柳緊跟著站起來拉著我挽留,說難得來一趟,咋都該住一夜再走。我推說還有事要辦,必須趕回去。他就不再留,要找人送我去鎮上車站。他摸出手機走到一邊打了個電話,喊我再坐一會。又閑聊了幾句,一輛面包車開來。拉開車門,后排座椅拆了,放著一個背簍,裝著四只雞。老柳說:“也沒啥好東西,就送你和老牛各兩只跑山雞。”我沒婉拒,也沒掏錢,只道了謝。揮手上車時,老柳喊道:“老周,記著替我帶句話給老牛,請他有空的時候來村里轉轉,我們想他……”

下車的時候,我把六百元錢塞給司機:“請你轉告柳支書,這錢不給,雞吃起來就不香。若他見外,就是給我生亂,我就只有在老牛跟前給他生亂……”

責任編輯 包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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