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文
摘? ? 要 通過分析“文化墻”在不同時代構建校園文化空間的特色與功能效果,強調未來學校建設過程中,要堅持以學生為中心,大膽“破墻”,突破傳統“文化墻”建設窠臼,在冷硬的“墻”中融入鮮活的人性與情感,用獨特的思考、實踐與創新,探索校本未來學習空間的結構、特征和發展脈絡,構建多樣化的未來學習空間。
關 鍵 詞 文化墻;未來學習;學習空間;校園文化
中圖分類號 G41
文獻編碼 A
文章編號 2095-1183(2020)08-00-04
隨著“未來學習”主張的興起,如何創建未來學習空間成為熱議的話題。未來學校的形態會發生根本的變化,傳統意義上的學校(school)會轉型為新型的學習中心(learning centre)。[1]從社會文化視角觀察,學習空間的變化將成為塑造空間異質特征及空間文化特征的重要要素——構成學習場景中的學習空間發生的變化最容易為學習者所感知。構建空間最重要的要素——墻,也從歷史的邊界和防御功能轉向時代文脈背景下負荷公共空間設計中個體心理取向與社會需求的物質載體。[2]墻的背后積淀了豐富的人文傳統和文化思想,從巢居、穴居到建房而居,由墻作為“界面”所劃分的空間領域生活狀態建構起人們特定的心理體驗、領域意識與行為方式。而文化墻更是作為校園文化建設的重要內容,是校園文化軟實力的重要觀察點。以“文化墻”的演變作為觀察學校學習文化與空間變化的對象,是一種探索與實踐未來學習空間建設的有趣方式。
一、歷史的寓意——傳統書院的“教化性”景觀墻
中國傳統建筑具有極強的“開間觀、模矩觀、尺度觀”[3]。傳統書院同樣不例外,房堂開間格局有定型、照壁模矩有法式、長寬高尺度有等級規范。看“三味書屋”的書房就能管窺傳統書院的文化墻:中間掛著一塊匾道:三味書屋;匾下面是一幅畫,畫著一只很肥大的梅花鹿伏在古樹下。沒有孔子牌位,我們便對著那匾和鹿行禮。第一次算是拜孔子,第二次算是拜先生。[4]“三味”之名,讀經味如稻粱,讀史味如肴饌,讀諸子百家如醯醢,教喻孩童讀書的重要性。先生之風,山高水長。在戒尺和師道尊嚴之上,畫中作為傳統吉瑞動物的“鹿”字音通“祿”,“伏鹿”寓意福祿雙全,隱含著先生對莘莘學子的期待與祝福,勉勵學子勤奮攻讀,學有所成,謀取科場得意,仕途通達。
從“教”的字源來看,教,形聲字。商代甲骨文初作從攴,爻聲。形旁攴為手持器械施教形,表示教的本義與施教有關。[5]《說文解字》用“上所施,下所效也”來解釋“教”表現的一種自上而下的帶有“示范”意蘊的人與人互動模式。《說文解字注》里說“教”字“從攴從爻”。“爻”就是“教”的互動介質。爻是“伏羲創易”的卦符,用以表示物象的變動、變化,后引申為知識和智慧。由此看來,老師手執“戒尺”通過對“爻”的解讀教授學生,便是經典傳統教育場景。
由于“教”所具有的神圣寓意,我國傳統書院的空間建設呈現出強烈的“教化性”。建筑布局上以“中軸對稱”為主,建筑風格上以質樸為基調。在裝飾空間中以符合“耕讀傳家”文化傳統的教化性內容為主題的字畫、聯匾、磚雕、木雕為主。照壁、泮池、簧門等及室內設施設備布局上都有極為規整的做法和深厚的文化寓意。如廣東始興縣東湖坪上窯背古村書房——元盛書院,用于采光的屋內天井墻頂部都會精心設置栩栩如生的彩繪灰塑“天門阿公”。灰塑內容來自傳統經典及傳說故事:一貫書香、雙喜臨門、三星高照、四季平安、五子登科、保合大和、樹德務滋、周連陶菊、神安人樂。這就是利用“阿公”塑像的“敘事”來教化子孫。
教化性空間是人設的。基于空間衍生出獨特的教育模式:教師掌握知識、技能和智慧,通過教育過程、空間營建教化學生。由此還可以看到傳統書院中通過墻體區隔開“空間”的等級格局體現“上下有別”“左尊右卑”的傳統倫序。可見,教化性景觀墻的建設營造學習氛圍,濡染“三觀”,引導讀書人群體行為的動機、目的、偏好和品位,成為讀書人讀仕經歷、社會地位、人生追求的自然凝聚。觀其實,重點在于強化以“師”為尊的師生互動模式,本質上是營建“學禮”的“禮學”空間。
二、現代的邏輯——建構“教育空間”的學校文化墻
現代學校的面貌與傳統的書院明顯不同。現代學校建設受班級授課制、學校建設標準、造價最優思路等諸多因素影響。墻在建筑設計者的視角中主要是作為界面,用于構建分隔的、標準圍合形態的教育空間。從建筑平面上看,方方正正的建筑加上環形的田徑場構成了現代學校的基本空間平面。學校空間均一化,應用場景標準化,有利于形成統一、高效的空間利用模式,但是也容易帶來“千校一面”的困擾。
墻在使用者——辦學者的視角中,是在無法改變學校“框架結構”的現實里,體現辦學者思想的重要改造對象。受蘇霍姆林斯基“使教室的每一面墻壁都發出教育者的聲音”影響,辦學者皆需考慮開展給墻“穿衣戴帽”的校園文化建設,使得“文化墻”成為現代校園最主要的教育者教育思想主導下的公共文化載體。許多學校開展的文化墻建設,選取愛國主義、集體主義、生本文化等先進文化內容以利于對師生進行思想與情感的熏陶;在裝飾工藝及藝術表現上精心制作,創造良好的審美藝術體驗,對打破“火柴盒子”單調的校園空間生活起到重要的作用;在文化特色上體現傳統文化、地域文化、校史文化及學生文化等,形成了生動活潑的校本文化個性風格。
由文化墻構建起來的不同類型、不同用途的空間,支撐人的主題活動,展示學校辦學品質。近年來,對于讓師生共同參與文化墻創作的實踐也越來越多。華南師范大學附屬小學在“美好教育”理念下開展“非遺文化進班級”校園特色文化建設,帶領每個班級都投身“非遺研學”。班級空間變身“非遺工作坊”,研學中取得的優秀成果作為班級文化墻、學校公共空間文化墻的主要展品。剪紙、陶藝、書法、扎染、篆刻等三十余種數百件學生作品與大師名家作品聯袂展示,形成了蔚為壯觀的“非遺作品校園博物館”。成熟與稚趣,穩重與靈動,傳統與現代的“對話”帶來豐富的文化體驗。
當然,也有些學校出現了一些建設誤區。最突出的是把文化墻矮化為“海報上墻”“裝飾上墻”。不加篩選、評估,把各色宣傳內容堆砌上墻,致使一些內容不合時宜、制作粗糙,在空間布局、陳設、色彩搭配等方面不科學的部分也得以一“秀”,造成文化墻亂說話、沒文化甚至反文化等現象。這不但沒有實現建設初衷,反而破壞了文化氛圍。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部分辦學者對文化墻建設理解教條化、簡單化、機械化的問題。
整體而言,當前文化墻對校園空間的建構來自辦學者“施教”空間化的理念,適切現行的政策規范、課程標準、教學流程、行為規范等理念與行為系統,是一種體現“教育者中心”的教育空間。其實質是校園內師生之間主客體關系而非主體間關系的空間表達。隨著就近入學、選課走班制及多樣化功能場室等新事物持續涌現,學校從標準化向個性化,從圍合態向開放態的趨勢在持續發展,空間的有限性和空間需求的持續性之間的矛盾、空間功能的單一性與空間功能需求的多樣性之間的矛盾將越來越突出。在現有學校空間格局無法改變的前提下,教育空間的“再造”與教育時間流程的“調整”成為解題的關鍵。這要求辦學者要“破墻”!破解“墻”的隱喻,突破傳統標準化和封閉的辦學理念和時間模式,用先進的教育理念、前瞻性的教育眼光和創新的教育實踐,創建“未來文化墻”,營建美好的未來校園圖景。
三、未來的視角——公共、靈動、智慧的“未來文化墻”
世界教育創新峰會(WISE)對全世界教育家的調查表明,許多人認為現代學校體系中的教育內容只需要保留17%。未來的課程會進一步整合,讓學生自我建構學習內容,以學習方法為主的學習將成為未來學校的主要特征。[6]學習者是學習的主人,要從關注“教”轉向“學”。學校最重要的目標是提供一個目的明確且有助于提高學生學習能力的環境。[7]
在當前與未來的轉型過渡期,除了一些國家和地區具有實驗性質的未來學校探索,現代學校的未來化之路沒有預設的時間表和流程圖。“學”的字源中,作為會意字的“學”在字形上是由“兩只手朝下的形狀”“爻”和“一間房子的側視形”組成。之后,在周代早期的“盂鼎”里出現的金文“學”字的“房子”里增加了個“子”[8]。“學”即是“子”在特定的空間中研習“爻”的過程。古往今來,人之所以要“學”,初心未曾改變,但在不同的時代卻有著完全不一樣的空間與實踐路向。未來教育的時空觀要跳脫“學校教育”而擁抱“終身學習”。常規的學校教育空間要轉變為搭建未來學習空間的“基石空間”。也因此,校園未來學習空間的建設尤其是文化墻的建設邏輯要適時而變,要回應“應當是什么”這個問題。
未來的文化墻應該是支持與體現未來學習文化的載體,建構“學園”。
(一)公共的文化墻
文化墻是大家的。用瑪格麗特·米德(Margaret Mead)的時代模型分析,過往的文化墻體現的是“前喻時代”特色,以教育者視角與需求為主導,而當今人類進入“并喻時代”及“后喻時代”,未來文化墻需要更多體現“學習者中心”視角與需求,融入并直接影響學習者的真實校園生活。
文化墻應成為不同類型的人創作校園生活的“公共平臺”。首先在價值取向上要體現及引領師生平等的秩序性,促進人們的角色轉變。如教師要轉變自己的角色,從教學的中心、權威變成學生進行探究學習的指導者和支持者;其次要體現對話、溝通和參與性,讓每一個人都既是創作者也是評價者。要在校園中生成體現“學習者中心”校園生活經驗、歷程的互動成果;最后文化墻要成為校園文化標桿,體現從對生命與環境的尊重、對審美的引領、對價值的彰顯,實現未來文化墻的公共性。
(二)靈動的文化墻
文化墻是文化的,文化的本質是自然的人化。墻作為空間的實體部分,具有強制性、限定性和引導性。只有在其體量、形態、結構、材料、藝術、尺度、肌理等方面開展前置設計,形成未來化設計感,被人的感覺系統感知,才能引發對應感受,激活相關體驗。空間的靈動性是其核心。學習空間正在成為未來學校變革的重要支點,靈活的學習空間對學習效果有顯著影響,包括提升學生的學習成績、促進課堂上的師生互動、提升學生的學習體驗等。[9]圍合的墻要成為開放的“門”“窗”,成為支持學生個性化學習、共同體學習和探究性學習的空間建構界面,為學生創造信息豐富、宜于思考和探索的人文環境,激活學生自主性和創造性。
這要求未來文化墻建構的文化空間場景上關注三個“優化”,促進傳統文化墻向靈動文化墻轉變。這主要體現在文化墻功能建構的轉變。首先是優化展示功能要素。在傳統的主題性、科學性的基礎上增加社區性、故事性、趣味性、生活化、特色化等要素;其次是優化人的感受維度。在傳統的視覺感知、觸覺感知為主的基礎上增加嗅覺感知、聽覺感知、復合感知;第三是優化空間動線功能。在規則性、安全性、區域性為主的基礎上增加識別性、對應性、操作性、參與性、情境性、私密性,滿足學生多樣化的學習活動需求,實現對未來學習空間的建構。
(三)智慧的文化墻
文化墻是有智慧的。未來的文化墻必然不僅僅是“一堵墻”的物理形態,而是要帶來豐富的、積極的校園體驗感受,促進校園中每一個生命體美好未來可能性的發展。代表校園內人的具有未來學習特性的活動的載體,也會在智慧校園建設的過程中“智慧化”。互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物聯網、人工智能等科技通過為其它生產要素賦能而深刻影響了社會生產力和社會文化,促進各行業發生結構性變革,教育領域也不例外。三大基石領域(閱讀、寫作、計算)發生重大變革,從“慕課”“微課”到因新冠疫情影響而火爆的“在線學習”,不斷的突破勢在必行。邊界,注定就是用來打破的。建“墻”,先要“破”墻。這也意味著文化墻將具有最終將徹底轉變其存在形式和意義:基于傳統學校空間現場,打通虛擬空間,實現跨時間、跨空間、超虛實互聯的動態功能,讓實景模擬、情境體驗等實現一種新的“在場”,推動學習者(跨年齡、跨區域、跨文化)的未來學習。這種移動性、組合性、開放性,恰是“以學生為中心”的空間功能的嶄新表達。這種表達從原本意味著“牢固不破”“圍合封閉”特性的墻上發生著文化演進。從閉合向互聯的空間變化,支撐學校管理、教學、學生發展多功能的融合發展,最終形成更適合學生個性化、優勢發展的支持體系。
未來學校時空變革應基于兒童立場,本著生活的宗旨,秉持開放的心態。[10]或許,對孩子們來說,他們向往的是支撐他們“成長”主題的“生活空間”和“精神空間”的復合體:三味書屋后面也有一個園,雖然小,但在那里也可以爬上花壇去折臘梅花,在地上或桂花樹上尋蟬蛻。最好的工作是捉了蒼蠅喂螞蟻,靜悄悄地沒有聲音。然而同窗們到園里的太多,太久,可就不行了,先生在書房里便大叫起來:“人都到哪里去了!”[11]在迅哥兒心里留下許多難忘回憶與反思,滋養家國情懷與美好生活愿景的秘境恰恰是“園子里”。筆者相信,未來兒童成長的美好秘境“學園”,將由“未來文化墻”實現。
參考文獻:
[1][6]朱永新.未來已來,學校將面臨轉型——關于未來學校的研究綜述[DB/OL] .(2019-01-03)[2020-5-10].中國社會科學網,http://www.cssn.cn/bk/bkpd_qkyw/bkpd_bjtj/201901/t20190103_4806076.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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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BROOKS D C.Space matters:The impact of formal learning environments on student learning[J].British Journal of Educational Technology,2001,42(5):719-726.
[10]王枬.未來學校的時空變革[J].全球教育展望. 2019(02) :70.
責任編輯? ?徐向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