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膏不能“美白”但可“防齲”

張田勘

中國《化妝品監督管理條例》即將施行，牙膏被列為普通化妝品，部分牙膏所謂的美白功效將不在新條例允許宣傳的范圍內。不過，新條例允許牙膏宣傳具有防齲、抑制牙菌斑、抗牙本質敏感、減輕牙齦問題等功效。

在人們的印象中，牙膏是一種清潔品。美國牙科協會給出的定義是：牙膏是和牙刷一起用于清潔牙齒表面的物質。中國牙膏工業協會的定義為：牙膏是和牙刷一起用于清潔牙齒、保持口腔衛生的一種日用必需品。當牙膏從傳統的清潔品變成現在的普通化妝品后，也意味著它的用途增加了，它可能有美白、防齲、抑制牙菌斑、抗牙本質敏感等功效。對于牙膏功效的宣傳和廣告，新條例是根據其科學證據來區分對待的：對于美白，不允許宣傳；對于其他功能允許宣傳，但是要拿出科學證據來，按照功效評價標準進行人體功效驗證后，將相關評價依據對外公開，接受社會監督。

迄今，尚無哪一項研究證明牙膏有美白功效，而且從牙膏的歷史來看，它從來就沒有美白牙齒的功效。最早的牙膏是古埃及人發明的，它只是一種潔齒劑。不久前，有研究人員在奧地利國家圖書館的地下室中發現了一張古埃及莎草紙，上面用象形文字記載了一種可以清潔牙齒的粉末。遇到唾液，粉末會變成膏狀物，其主要成分是：1%的巖鹽和干鳶尾花，2%的薄荷以及20粒胡椒。從這些成分看，古埃及人用的這種牙膏顯然不具有美白牙齒的功效，只有清潔功能。后來，潔齒劑中的成分又有了白堊土、動物骨粉、浮石、銅綠、牛骨粉和烏賊骨粉等。中國唐代的潔齒劑中的成分則有天麻、藁本、細辛、沉香、寒水石等，它們可以清潔牙齒并除去口中異味，但是這些成分也都不能美白牙齒。

為什么今天有不少商家熱衷宣傳牙膏的美白功效呢？這主要是中國人的審美觀決定的。中國人以白為美，這個傳統源遠流長。《詩經》中有一首贊頌美人的詩寫道：“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七句一節的詩，涉及以白為美的就有四句。“手如柔荑”中的“荑”是初生的白茅嫩芽，用以比喻手指的白嫩；“膚如凝脂”是指皮膚如凝結的豬油那樣白而細嫩；“領如蝤蠐”是指美人的脖子像天牛的幼蟲一樣又長又圓又白；“齒如瓠犀”中的瓠犀是指葫蘆的籽，因其潔白整齊而常用來比喻美女的牙齒。即便以白為美，古人也沒有什么好辦法讓人的牙齒變白，更沒有想到以牙膏來美白牙齒。不過，以牙齒的白皙為美的傳統流傳至今，并無改變，貌美牙為先，齒白七分俏。

根據這種需求，現代人希望借助科技的力量讓牙膏具備美白功效。比如，在牙膏中添加特殊的摩擦劑或過氧化物，如羥磷灰石、過氧化氫（雙氧水）等，利用摩擦和化學漂白的原理去除牙齒表面的著色，讓牙齒潔白。不過，這樣的美白本質還是去污。只能去除牙齒表面的部分色斑，對抽煙、喝咖啡和色素飲料等引起的輕度牙齒變色有一些作用，對于煙漬、內源性牙齒色斑、疾病變色、正常的牙齒黃褐色基本沒有效果。摩擦劑還會加重牙釉質損傷，過氧化氫還可造成腹痛、胸口痛、呼吸困難、嘔吐和感覺障礙、體溫升高等中毒現象，并且過氧化物已被列入3類致癌物清單。

在牙齒美白問題上也存在一個悖論。中國人的牙本質顏色是淡黃色，牙釉質鈣化程度越高，硬度越高，也越透明，因此淡黃色牙齒表明牙釉質鈣化程度高，是健康的表現。要把這種淡黃色的牙齒打造成雪白色，則有可能破壞牙齒的自然材料屬性。因此，所謂的美白牙膏其實并不管用，而要想美白牙齒，只能采用貼面、烤瓷牙、超聲波洗牙、冷光美白等手段。所以，新條例不允許宣傳牙膏的美白功效。

不過，為何新條例沒有禁止宣傳牙膏的防齲功能呢？原因在于，至少目前比較多的科學研究結果能證明含氟牙膏具有預防和減輕齲齒的效果。

科克倫（為醫護人員提供科學信息的非政府組織）于2019年3月4日在網上發表了一項題為“不同濃度含氟牙膏對蛀牙（齲齒）的預防”的大型回顧性研究結果。該研究對公開發表于1955—2014年的96項研究結果進行了梳理和分析。結論是，與無氟牙膏相比，不同濃度的含氟牙膏對于幼兒、兒童、青少年和成人都有預防齲齒的功效。當然，這些研究只是得出了含氟牙膏的益處，但是為何含氟牙膏有這樣的功能呢？

其他研究揭示了其中的一些機理。氟可以減少菌斑在牙齒表面的附著，同時還可以減少細菌產酸。含氟牙膏中的氟釋放出來后，會與膏體中的鈣磷等礦物鹽形成含氟礦化物，氟離子可以替換牙齒組織礦物鹽中的羥基，形成更穩定的含氟礦物鹽，從而增強牙齒抗齲能力；氟化物可以促進牙齒表面礦物質的沉積，使早期齲齒再礦化，以利于修復牙釉質。

生活中，人們每天都要吃下無數食物，由于食物中各種成分的作用，齲齒隨時可能發生，氟只有經常存在于口腔中才能起到防齲的作用。含氟牙膏能起到這個作用。但是氟的劑量是關鍵，如果過多，會造成副作用。因此，美國疾病預防控制中心（CDC）建議幼兒滿2歲后，才能使用含氟牙膏。

雖然研究顯示含氟牙膏能防齲齒，但在目前，科學家依然沒有完全搞清楚齲齒形成的原因。不過，今年關于“齲齒的形成”的研究獲得了新進展，也讓防治齲齒有了新的科學依據和線索。美國西北大學的研究人員在2020年7月1日的《自然》雜志上發表的論文表明，齲齒的形成比人們想象的復雜得多。研究人員使用原子探針斷層掃描和先進的電子顯微技術共同探索牙釉質晶體的結構特征，發現晶體由羥基磷灰石原子連續均勻的晶格構成。然而，晶格結構似乎散布著黑色的缺陷，尤其是在晶體的最內層。這些缺陷是由微量元素的存在造成的。其中一種元素是鎂，它在核心的兩層中含量較高，中間區域也富含鈉、氟和碳酸鹽。過去的研究表明，當口腔中有過量的酸侵蝕覆蓋在牙齒表面的牙釉質時，牙齒就開始腐爛并形成齲齒。這項研究提示我們，鎂、鈉、氟和碳酸鹽這些元素的動態平衡可能是造成齲齒的原因之一，因而預防齲齒可能還有別的方式，而非只是在牙膏中加氟。

事實上，任何牙膏功能的宣傳都有可能言過其實或根據不足。牙膏的主要功能是清潔牙齒，與牙刷配合使用，可以清洗掉牙齒上的許多沉積物。對于加入藥物的牙膏，我們要謹慎使用，如藥物止血牙膏，會延誤口腔疾病，還會引發一些副作用。更重要的是，養成健康的生活方式，如從兒童時期就少吃糖且吃完糖后馬上刷牙，才能有效預防齲齒、牙菌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