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系小編不“佛系”

文 本刊全媒體記者 許然

趙朝陽在靈隱寺的日子。

前不久，杭州靈隱寺一則招聘文職人員的啟事引發網友關注。對于招聘中所提出的“中文專業本科學歷以上”“有佛教信仰的優先”等諸多要求，部分網友直呼“除了神秘外，要求還有點高”。

不過90后小伙趙蓮貴卻并不這么認為。事實上，這并非靈隱寺第一次招聘。2016年，靈隱寺就曾發布過一則新媒體小編招聘啟事，轟動一時。當時有一千多名應聘者慕名而來，熟悉新媒體技能的趙蓮貴從中脫穎而出。

在趙蓮貴看來，靈隱寺的文宣工作，除了要運營好新媒體平臺，還需處理一些日常事務，另外，要有自主學習佛教知識的能力。

“以上，要求個本科不過分吧？”趙蓮貴對廉政瞭望·官察室記者說。

小編也不易做

“對文字的要求不算高。”作為曾經運營30萬粉絲公眾號大V的操盤手，在趙蓮貴看來，新媒體小編一職看似噱頭爆款，實則清淡閑適，對各項技能的要求比較“佛系”。

這樣一份有些寡味的工作顯然與趙蓮貴敢于嘗試新事物的個性不太相符。就拿改名字一事來說，“趙蓮貴”這個有些土味的化名，是趙朝陽偶然為自己取的，背后充滿了天馬行空的文字想象力，“爸媽那個年代，不是有很多人叫‘某某貴蓮’嗎？我覺得挺好玩，‘貴蓮’有點女性化，我就給改成了‘蓮貴’。”

實際上，趙朝陽還有很多個化名，不過在眾多化名中，“趙蓮貴”最為出名。因為曾坐擁著靈隱寺微信小編這一“網紅”崗位，粉絲都知道有趙蓮貴這么個人。很多來靈隱寺進香或觀光的人都想一睹其風采。

“又是來找你的，沒看到你，帶著遺憾走了。”部門的同事時常笑嘻嘻地調侃趙蓮貴。不過趙蓮貴倒也不臉紅，因為這樣的場景他見得太多了，“有一次，兩個小伙子來找我，他們知道我平時在練字，拿著一疊厚厚的宣紙往我手里塞完就跑。”

這一切或許早在趙蓮貴的意料當中。在2016年求職時，吸引他投遞簡歷的原因很簡單，就是“靈隱寺”這塊在全國響當當的招牌。當時趙蓮貴做好了心理預期：成為素食主義者，潛心練字學習，修身養性。直到2017年離職時，他整整瘦了20斤。

即使如此，寺廟生活也并非如理想中的那般“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有時候，趙蓮貴總能看見一些在家人或居士來找法師們求助。“有的是對一些事情想不開求勸解，有的純粹是‘硬請教’，想實現一些不切實際的愿望，比如一夜暴富。”

每次看到這種“硬請教”的，趙蓮貴總喜歡想法子“忽悠”人，比如往香爐里扔硬幣。見工作人員都如此“虔誠”，現場香客也會紛紛找來硬幣甚至錢幣，往大雄寶殿門前的香爐鼎里投擲、許愿。“你不覺得這種冷眼旁觀的感覺很好玩嗎？”趙蓮貴帶著一絲玩味的口吻說道，“我個人是不太認同這種‘硬請教’的。”

雖然生活中比較佛系，但在職業規劃上，趙蓮貴卻沒那么佛系。每月5000元的工資讓背著房貸壓力的他生活難以為繼。小有名氣后，他于2017年下半年跳槽到了一家新媒體公司，成為一名成熟的視頻編導，工資也翻了好幾倍。

“一切都是為了生存嘛。瘦下來的20斤現在又長了回去。”趙蓮貴說。

雖然已離開靈隱寺三年多，趙蓮貴還是會時不時地關注寺院信息。對于今年6月底靈隱寺發布的招聘信息，他感到頗為驚訝：“怎么又缺人了？難道是接力我那個崗位的小編也離開了？”

強勢“IP”熱度不減

興許是不甘落后，7月3日，與杭州相隔80多公里的兄弟城市湖州法華寺也開啟了招聘模式：需要一名視頻編導，在網上再次刷起一波熱度。

工作朝九晚五、周末雙休、轉正后月薪一萬塊、簽訂勞動合同并繳納社保……當天，法華寺新媒體中心負責人劉彪表示：“短視頻編導這一職務，相當于新媒體運營總監，需要負責平臺運營、內容產出和創意策劃，因此要求很高。”

事實上，類似的招聘活動早在2015年就在網上興起。2015年4月，在廣東韶關，有“千年寺廟”之稱的東華寺發布了一則“我佛要你”的招聘文案，在朋友圈中廣為流傳，寺廟同步收到4000份來自中國、美國、俄羅斯等地的簡歷。

由于簡歷擠爆了郵箱，東華寺不得不從線上轉入線下，在韶關翁源禪寺中舉行現場面試PK會。當時首輪面試者來自四面八方，不少是90后應屆“小鮮肉”。神考題“如何讓小伙伴投入我佛懷抱”，就考倒了不少面試者。

對此，東華寺萬行法師看得云淡風輕：“有人說我們炒作，可我們總是需要對外說話，寺院也始終要為佛門和社會做些實事。走在前面的人容易遭非議，我們是缺人才才做招聘廣告。”

“我們只是想招真正對佛教文化感興趣的人。”7月9日，成都市新都區寶光寺的成濤師父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寶光寺招聘的新媒體小編是通過信眾引薦的居士。既沒有閱讀量考核，也沒有粉絲量考核，“比較佛系”。

作為一名居士，30歲的新媒體小編胡歡被招進寶光寺半年有余，此前她在一家私企做宣傳工作。在寺里，她身兼數職，既搞攝影，也當編輯；除了要運營好公眾號，還會處理日常辦公室工作。工作時間是從早上8點到下午5點半，每月工資在3到5千元。

“對比公司，寺院里的工作節奏不算太快，不過有時也挺‘燒腦’的。寫稿算是最難的部分吧，在選題上有一定要求。”胡歡說，文字內容需要反復斟酌，規避一些敏感用語。

新媒體時代的時髦

“我們的信徒大都以中老年人居多，要吸引年輕人關注，還得在弘法中注重新媒體思維。”成濤師父介紹，目前寶光寺也在學習先進的弘法經驗，舉辦日常活動時，一般會通過線上推廣來吸引更多的年輕人參與。

“一般大家會坐在一起頭腦風暴，然后提出策劃主題，評估可行后著手策劃。比如，我們在年前舉辦的印福、抄經等活動，都會在網上邀約大家參與。”胡歡介紹，之前有居士想投稿，寶光寺最近就產生了開展征文活動的靈感。

這方面經驗較早可以追溯至無錫靈山大佛景區。早在2014年，靈山景區就利用互聯網，突出景區給人帶去一種心境及生活態度。通過線上線下的活動，以禪意養生的推廣理念，被年輕人所接受。

如今，直播經濟的勢頭正猛，疫情期間在浙江普陀山白華庵內，普陀山佛教協會弘法辦副主任宏海法師開直播，一時間引得無數粉絲圍觀。除了善用直播吸引人氣，今年以來普陀山景區又把宣傳的重心轉移到了短視頻上。

打開在某短視頻平臺坐擁144萬粉絲的普陀山景區官方賬號，高品質的拍攝畫質、獨具一格的攝影角度、富有禪意的詞句……迎面而來的是禪意生活的美學氣息。被置頂的一條“起風了，回家了”更是收獲了89萬的點贊量，5萬條評論。網友紛紛表示，“特別有宮崎駿風”“看著感覺心很靜”。

在趙蓮貴看來，短視頻的風口早已到來，“用短視頻進行宣傳算是新媒體時代的制勝法寶之一吧？”

或是因為愛好，或是為了有更多獨處時間，或純粹因為好奇……如今，許多非佛門子弟的人進入寺門成為新媒體小編，傳播佛教，而是否離開、何時離開也是隨緣的。就像當年趙蓮貴從靈隱寺離職一樣，他的離開是因為這段工作經歷已經給了他“生活的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