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自有痕跡

李華

父親的糧倉里裝滿了金黃的玉米棒子，顆顆飽滿的玉米粒，像泛著光的寶石密密匝匝。

春天，父親挑出大個兒的玉米棒子，一粒一粒地掰下，然后挨個檢查，找出其中最優良的作為新一年的玉米種子。而后，將精挑細選出來的玉米種子分別裝在不同的袋子里。

我有點不解：“爸，為什么這么麻煩，放一個袋子里不就行了嗎？”

“這些是要給鄰居的，我們家的玉米品種好，每年都能獲得極好的收成。分給大家，來年都會有個好收成。”

“費這么多的事，一遍遍地撿，一個個地挑，就這么輕易地給別人了啊？”我問。

父親說：“風吹著花粉四處飛散，如果鄰家播種的是次等的種子，在傳粉的過程中，自然會影響我們的玉米質量。因此，我很樂意大家都播種同一個優良品種，大家都有好收成。”

父親的話很簡樸，卻讓我感觸良久。善良，是一種選擇。你付出了善良，或許不會馬上得到回報，但一定會在另外的時機得以彌補。

和朋友在春天的傍晚漫步。我東望望，西瞧瞧，這樣的時刻，總會感覺眼睛不夠用，想把所有的美好盡收眼底。兩人正談笑著，朋友卻突然停下腳步。

“怎么不走了？”我問。

“你看，這塊露出來的大石頭，無論是騎自行車還是走路，一不小心就容易被絆著。”她用腳跺一下地上那塊石頭，然后彎下身去，想把大石頭拾起來。

可任憑她怎么用力，石頭都巋然不動。她直起身來，把兩只白皙的手捧到嘴邊，往手掌里哈了一口氣，對搓幾下，重新彎下身去搬動石頭。我趕緊蹲下身子幫她一起搬。二人合力，終于將石頭搬起，送到了路邊的河道里。朋友從河道里捧了幾捧沙子，填在了挖出石頭的坑里。

此時，身邊有嫩綠的柳葉、粉紅的花兒、朦朧的春霧、輕柔的春風。月亮已上樹梢，夕陽仍有余暉……這些，都不及朋友那一彎腰的溫柔。我忽然意識到，這條路也是我們每天都經過的路。

善，是人性中蘊藏的一種最柔軟，卻也是最有力量的情懷。

1814年，一支考古隊進入了“死亡之海”——撒哈拉沙漠。

當時，荒漠中隨處可見逝者的骸骨，隊長總讓大家停下來，選擇高地挖坑，把骸骨掩埋起來，還用樹枝或石塊為他們樹個簡易的墓碑。但是沙漠中的骸骨實在太多，掩埋工作占用了大量時間。隊員們抱怨：“我們是來考古的，不是來替死人收尸的。”

隊長固執地說：“每一堆白骨，都曾是我們的同行者，怎能忍心讓他們曝尸荒野呢？”

一個星期后，考古隊在沙漠中發現了許多古人遺跡和足以震驚世界的文物。但當他們離開時，突然刮起風暴，幾天幾夜不見天日。接著，指南針都失靈了，食物和淡水開始匱乏，他們這才明白了為什么從前那些同行者沒能走出來。

危難之時，隊長突然說：“大家不要絕望，我們來時在路上留下了路標！”他們沿著來時一路掩埋骸骨時樹起的墓碑，最終走出了死亡之海。

在接受記者的采訪時，考古隊的隊員們都感慨：“善良，是我們為自己留下的路標。”

（夕夢若林摘自《花開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