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國琴
悠長的文化讓世人總結出人性中種種美好的道德品質,在文化的傳承中不斷總結和提煉。紫砂茗器的發展就是如此,從紫砂最初誕生階段的借鑒學習,到中期的歸納創新,再到文化加持下的高速發展,再到藝術巔峰后所經歷的一度衰落,雖然再創新發展的過程。正是這種不斷傳承、創新、發展的循環讓紫砂相對于其他民間手工藝有著更高的藝術追求,紫砂藝術也就不僅僅限于一門停止的工藝創造,而是不斷地能產生新的內容,愉悅大眾,滿足社會精神文化需求的工藝美術品。
解讀一件紫砂作品的工藝特性,從外觀上可以簡單地分為對材質、造型和裝飾的分析,在這三者的基礎上向作品的內核,也就是文化內涵、精神品質等方面延伸。紫砂作品“松竹梅提梁”具有紫砂壺常見的藝術創作主題,但獨特的外觀變化,讓這件作品獨辟蹊徑,用一種全新的面貌來演繹“松竹梅”三者匯聚所構成的造型和內蘊表達,用一種新穎的藝術效果來增添文化傳承而來的工藝魅力。
這件作品以“松竹梅”作為裝飾的主題,運用了紫砂壺制作中的多種裝飾工藝,圓形腹鼓的壺身,光潤雅潔,壺蓋圓平,鈕若樁松,松針貼塑于壺蓋表面,上塑肌理,提梁為梅枝,痕跡斐然,壺流為竹節,竹枝蜷曲延伸到壺面貼塑竹葉到壺身,三種不同的裝飾想象銜接過渡得了無痕跡,各不相同卻能夠和諧共存,在形象中屈胥有致,妙不可言。整體造型頗有自然之意。確切地表現了翠竹沖虛簡靜,妙粹靈通,梅樹冰肌鐵骨和松的堅毅不拔,堅貞不屈的高貴品格。
形象的傳承在文藝創作中具有十分頑固的慣性,也就是形體不會一下子發生顛覆性的改變,一些基本的形態特征會始終保留下來。紫砂作品“松竹梅提梁”的造型中就保留了“松竹梅”這三者的形態特征。所以紫砂壺中的傳承從裝飾形態的角度理解可以看做是一種特征的傳承,特定的事物有著特定的特征,只要保留這些特征那么就相當于保留了特定的事物。在這把壺上,竹子的特征在于節和葉,松的特征在于肌理和它的葉子,梅的特征則在于質感和梅花。這些形象在制作的時候各有各的要求,但在一把壺上綜合性地體現著三者的時候就額外的需要考慮到相互協調的問題。

“三友壺”形態的基礎在于古代文人將“松竹梅”合稱“歲寒三友”,這其中并沒有形體上的聯系,卻具有時間線上的聯系,因為這三者都具有能夠歷經嚴寒風雪而不低頭的品格。所以傳統壺式“三友壺”會在三種形象的融合過渡上下功夫,在仿生和各自仿生之間尋求流暢的過渡,而在作品“松竹梅提梁”的制作上,簡化了這種過渡,“松竹梅”三者的形象特征相對孤立,共同分布在較為光潤的茶壺結構上,三者的裝飾形象沒有嚴格意義上的交叉,這就是將裝飾特征壓縮簡化的結果。
在古代文人主導審美的時代,造型的塑造帶有一種無線的界限,古時候的紫砂藝人是不能夠跨越這條界限的,這就讓符合古代文人審美需求的造型和裝飾逐漸固化下來,一直流傳到今天,其中真正包含美好品質的作品就會被古今社會所共同推崇,但隨著時代的進步,人們是不會僅僅滿足于那些一成不變的造型和裝飾的,但紫砂藝術本身又在一定程度上需要遵循傳統工藝的造型和裝飾,這時候簡化就成為了一條必然的道路,通過現代工藝將傳統的造型和裝飾制作得更加凝練,就成為了傳承、創新、雅致的常規手段,因為當形體及裝飾變得更加簡單以后,在維持特征的基礎上,創作者會發現更多的創造空間,簡化的那個部分為后續的衍變提供了物質上的基礎,這可以看做是紫砂壺藝發展的規律之一。
總結:紫砂壺形體和裝飾的變化,說到底就是復雜和簡潔的變化,這種變化根據紫砂所處的時代風潮,審美需求而發生改變,在過去這種變化總體上是被動的,因為紫砂藝術的實際制作者缺乏將理論和實踐結合的基礎,而當代紫砂藝術創作,已然來到了理論總結和實踐探索共同發展的階段,這就可以使得越來越多的紫砂創作者可以站在前人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地發揮自身的創造力,在傳承的基礎上,不斷創新,從而誕生更多符合時代風潮的紫砂藝術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