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血的“頭寸”

王偉偉

聽信網友炒原油，17萬元瞬間虧光

“頭寸”舊時是指銀行、錢莊等場所擁有的款項，收多付少叫“頭寸多”，收少付多叫“頭寸缺”。本案這個詐騙團伙則不同，他們是只收不付，通過編造虛假的現貨商品交易實施詐騙，兩年左右就分別獲得數十萬元乃至數百萬元帶血“頭寸”。

2015年9月底，投資人楊杰閑來無事上網聊天，突然一個QQ尾號為73的網友要加他好友，楊杰出于好奇就通過了對方的請求。這名熱心的網友自稱來自“交易中心”，告知其炒現貨原油風險小、收益大，并不斷向其發送原油投資高額獲利的截圖。

股民都知道，2015年9月正是A股雪崩、上演連續多日跌停的股市至暗時刻。一聽說有這個全新的投資渠道，且贏多輸少，楊杰自然來了興致。誰知，楊杰入市后非但沒有輕松賺錢，反而是在分析師“一對一”的原油操作指導下，六天內虧損了約7萬元。面對接連的虧損，為了穩住楊杰，業務員改口稱資金太少不好操作，并多次給其推薦QQ尾號為32的另一個分析師。楊杰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再次加大投資，結果又賠了約10萬元。不是說好的贏多虧少嗎？怎么一進去就只賠不賺，而且虧損速度比股市還要快呢？楊杰覺得其中必定有詐。

楊杰的直覺沒錯，他確實遇到了騙局！最早策劃這個炒現貨原油騙局的是宋睦（已判刑）宋睦的詐騙理念非常“先進”，不是一個人單干，而是專門設立公司網羅一大幫人聯手詐騙。讓楊杰做夢也沒想到的是，加QQ慫恿他投資的，以及后來指導其投資的所謂“分析師”、發送盈利截圖的其他“投資者”，其實是同一人用不同的頭像分飾的。

楊杰之所以這么快就賠了這么多錢，一方面是因為其被引導反復交易、頻繁做單，另一方面是因為這個所謂的投資平臺存在50倍的杠桿率，盈虧及手續費都被放大了整整50倍！

投資者只虧不賺，損失額竟被用于分成

2015年6月，宋睦注冊成立了“上海九坤金屬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九坤公司”），這個公司成立的時候就被其定位為“通過占有他人交易虧損和手續費的模式牟利”。公司成立后，宋睦以該公司的名義與“上海某金屬交易中心”（以下簡稱“交易中心”）簽訂《交易中心綜合類會員協議》《交易中心經紀類會員協議》，分別成為該中心綜合類977號和經紀類177號會員單位（以下簡稱“177號會員單位”），主要業務是招攬客戶參與該交易中心組織的現貨商品交易，并收取交易手續費。雙方商定交易中心計提三分之一作為市場管理費，九坤公司計提三分之二作為交易服務費。

2015年7月，宋睦用其妻汪敏的身份信息注冊設立九坤公司武漢分公司，并在武漢租賃場所辦公。分公司成立后，宋睦開始四處招兵買馬，把之前一直跟著自己做事的黎天云、陳光照等人招至麾下，委以重任，令其分別擔任業務總監、業務經理，先后招聘數百名業務員組建成各自的團隊。

2014年3月黎天云結識了宋睦，自宋睦2015年3月公司草創起，黎天云就跟著宋做事。作為業務總監，黎天云的職責是向業務經理傳達宋睦的指示，對自己的團隊進行管理并負責工資的發放。

陳光照也是早在公司成立前就結識了宋睦，此前跟著宋睦做過炒黃金的業務。陳光照擔任經理期間，手下有兩名主管，四名業務員。作為業務經理，陳光照主要的職責是負責團隊員工選拔、設定業績指標、組織培訓、業績考核和安排工資發放。

該分公司通過“以老帶新、QQ群交流、會議講解”等方式“培訓”員工，最終形成相對固定的行騙模式，即由一名員工用多個QQ號扮演多個角色、發送虛假盈利截圖等騙取他人信任、物色發展客戶，并遠程幫助客戶開戶，再由經理、主管等確定如何喊單、如何喊反單操控客戶交易，鼓動客戶建立重倉、頻繁使用高倍杠桿操作，以便短時間盡快占有客戶虧損金和交易手續費提成。

“我們公司每個業務員手上都會有三個以上的QQ號碼，其中有的QQ號是業務號，從其他同行的群里將客戶拉到我們公司來，以業務員的身份通過向客戶曬虛假的盈利截圖和模擬單，誘騙客戶到平臺開戶入金做投資;還有的QQ號是指導老師號，是為了取得客戶信任，冒充專業的指導老師，虛假喊單誘導客戶頻繁操作的。”黎天云的供述道出了該團伙一人扮演多個不同角色誘騙投資者的招數。

為調動員工的積極性，按照該分公司規定，員工享受客戶交易的手續費萬分之十至十二的提成，客戶交易越頻繁、成交量越大，員工以177號會員單位名義收取客戶按高倍杠桿交易額相應比例的手續費就越多。

對公司經理層而言，提成比例較基層員工還要高。按規定，經理的收入來源有兩個渠道：一塊是旗下業務員發展來的投資者交易手續費的80%，另一塊是“頭寸”的30%。這里的“頭寸”，是指旗下業務員發展來的客戶每月在平臺上虧損的資金。

個人收入與交易直接掛鉤，經理和員工的積極性自然被調動起來了。為此，黎天云、陳光照等經理帶著各自手下的員工不斷虛構某現貨交易與國際原油交易接軌的事實，隱瞞177號會員單位與客戶之間存在“對賭關系”（即平臺沒有跟國際市場連接，直接由會員單位跟客戶在平臺上對沖交易）的真相行騙。為提升員工間的競爭氛圍，宋睦還當場點名公布業績、用現金支付工資的方式促使業務員多拉客戶、多促成交易。

宋睦還精心設計了一整套“周密”的詐騙流程。先是在公司內推行“以老帶新”等方式簡單培訓新員工，給員工分發或注冊多個QQ號、微信號，要求他們通過用其中一個QQ號或微信號偽裝成投資者進入各種投資論壇發展客戶等方式，誘騙受害人成為177號會員單位客戶，使用高倍杠桿參與炒作某現貨商品交易。接著指導員工以虛構的模式推薦所謂的“老師”，并由業務員本人偽裝成指導老師、資深分析師或其助手，用另外的QQ號、微信號與被害人交流，虛構漲跌行情，推送虛構的交易走勢截圖。同時，將九坤公司武漢分公司管理人員發布的所謂建倉點位信息傳遞給客戶，頻繁喊單、喊反單遠程“指導”交易并督促客戶反饋成功交易截圖。最后，利用客戶想賺怕虧心理，當客戶盈利時夸大下挫風險督促其“止盈”、虧損時吹噓上漲拐點來臨鼓動重倉布局，惡意誘導客戶增加投資、頻繁交易……

投資人數千萬元投資灰飛煙滅，詐騙主謀紛紛鋃鐺入獄

由于頻繁操作，加之數十倍的杠桿，導致投資者虧得又快又多。據司法會計鑒定意見書鑒定意見顯示，黎天云參與詐騙金額為人民幣3014.5859萬元;陳光照參與詐騙金額為105.6075萬元。

在投資人交出帶血籌碼，瞬間血本無歸的同時，黎天云等這伙人卻很快從中賺得盆滿缽滿。黎天云供述稱其在公司做了兩年，一共算下來賺了大約400多萬元。黎天云拿著這筆錢買了兩套價值均為100萬余元的房子，還花120萬元購置了一輛保時捷，轉眼間就成了人們眼中的“大款”。陳光照事后供述稱，其在九坤公司賺了30萬元左右。

2019年3月22日，公安機關在江西省贛州市出租房內將陳光照抓獲。4月4日，黎天云向公安機關投案。10月29日，湖北省武漢市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黎天云、陳光照犯詐騙罪，向法院提起公訴，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于同年12月9日公開開庭進行了審理。法院經審理認為，被告人黎天云、陳光照共同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用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方式，騙取他人財物，詐騙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構成詐騙罪。2020年1月3日，武漢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該案一審判決結果：被告人黎天云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并處罰金人民幣20萬元;被告人陳光照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萬元。

（本文除黎天云、陳光照外，其余人名均為化名）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