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麥秸扇

劉力

端午放假，難得有空打理家務。在平房的角落里，堆放著舊家具、書籍，還有盆盆罐罐，小小的房間堆得滿滿的。

一抬眼，望見墻縫里插著一把破扇子，已被老鼠咬壞了半邊，上面覆著一層厚厚的灰塵。我仔細辨認，才發(fā)現這是奶奶親手編織的麥秸扇。

兒孫不知為何物，我與老伴就慢慢講述它的光榮歷史。“現在有電扇、空調，用不著它了。當年夏日里，人人離不開它，去汗、驅蚊管用得很！”老伴說。

奶奶年輕時手巧。在那個牲口吃草都困難的年代，奶奶總能千方百計搞到幾大捆麥秸稈，偷偷曬干存放起來，用來編麥秸扇。

奶奶編扇很認真、很講究，選用粗長的麥秸稈，無蟲無疤的，然后剪掉根部。編織前，把麥秸稈放入鍋內加水煮沸，有時還放到石灰水里漂白。浸泡三天后，再用清水洗凈、晾干，不可暴曬。編織時，奶奶把麥秸稈放進木桶里，在碾盤上軋扁，以備加工。又細又白的麥秸稈在奶奶的雙手間，如燕子戲水、上下翻飛，一會兒工夫就編出好幾把麥秸扇的辮兒。隨后，奶奶把舊竹竿劈成一片片竹片，用細鐵絲扎成框架，選五顏六色的絲線把辮兒往框架上組裝。扇如圓盤，兩片竹片夾之為扇柄，扇的中心繡上布花和刺繡，扇外圈繡花壓邊，一把麥秸扇就算完工了。

奶奶編好一把，我就拿起一把，蹦來蹦去、扇上扇下，再跑去送給爺爺和爸媽。一把又一把，全家十口人都能用上麥秸扇了，奶奶才松了一口氣。那些年，每逢悶熱難耐的炎夏，奶奶編織的麥秸扇總伴隨左右。

后來，日子越過越好了。每年麥收后，我們勸奶奶：“今年就別再編麥秸扇了，到街上買幾把芭蕉扇吧，您也清閑幾天？”奶奶聽后顯得不高興：“孩子乖啊，買芭蕉扇不得花錢？”說歸說，勸歸勸，奶奶停不下手，依然認真地編著麥秸扇。

1988年夏天，我買回大劉莊村第一臺電風扇，年邁的奶奶也來看稀罕。一擰開關，電風扇就傳來陣陣涼風。奶奶驚奇了半天，還說麥秸扇要是有這么大風，非得把手脖子累壞不可，眾人聽后哈哈大笑。

眼前，我看著墻上的麥秸扇發(fā)呆，不知是誰把奶奶的麥秸扇保留了下來，這可是奶奶唯一的遺物。聽姐說，奶奶編麥秸扇是有傳承的，是奶奶的祖母親手所教。奶奶不識字，卻能講出扇子的歷史故事，有鐵扇公主的芭蕉扇，有羽扇綸巾、三國始定，有東坡畫扇、板橋畫扇、輕羅小扇……

老伴把扇子拿下來，用自來水一沖，顯出“扇子有風，拿在手中，誰要來借，等到秋冬”的魏碑體字跡，這是當年奶奶叮囑我寫上去的。奶奶，我會存好這把麥秸扇的。（作者單位：永城市新橋自然資源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