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真實的“女俠”居然出自青樓

文九首詩

《中國古代的游俠》

作者：王齊

出版社：商務印書館

出版時間：2020年6月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金風玉露，浪跡天涯。武俠小說為我們提供了太多豪情、浪漫的人設和故事。喬峰、郭靖這樣的重量級俠客自不必說，楊過、小龍女這樣的神仙眷侶，不知道令多少紅男綠女神魂顛倒。

武俠故事的魅力就在于此，它虛設了一個獨立于廟堂與現實生活的空間，讓人們的一切活動圍繞著“絕對自由”開展，于是乎，一個個成人童話呼之欲出，滿足了讀者與觀眾的文藝想象。在武俠群像中，人們常常被雄性荷爾蒙感染，而忽略一個重要群體——女俠。在金庸的小說中，女俠可以說得到了足夠的尊重，有時技壓男人一籌。

《越女劍》里的牧羊女阿青，容貌清秀，弱質纖纖，卻是金庸小說中武功和實戰能力最強的人物之一，達到了一個人可以無視一支軍隊的境界。如果將金庸小說的群俠比作復仇者聯盟，阿青無疑就是“驚奇大媽”的能力擔當。

《天龍八部》中，天山童姥的天山折梅手、八荒六合唯我獨尊功和生死符，一聽名字都嚇人，她幾乎能夠單挑除掃地僧、風清揚等大神外的所有高手。

回到歷史與現實，情況就大為不同了。學者王齊的《中國古代的游俠》一書，否定了武俠小說中所有“神奇女俠”形象。那么，真實的女俠存在嗎？她們究竟是什么樣的生活狀態？

王齊以宋代為例，指出當時高度集中的統治權力重新確立，游俠逐漸喪失了存在和發展的社會基礎，宋明理學的教化也對女性的思想意識產生了極大的鉗制。這一時期有見地并留下俠名的女子往往是那些與士大夫有所交往的青樓藝妓。

南宋時的浙江天臺官妓嚴蕊，色藝雙全，名重當時。她才華出眾，深得唐與正、謝元卿等官員、豪士們的賞識，彼此相交頗深。其后，朱熹調至浙江天臺為官，因與唐與正不和，便誣陷唐與正與嚴蕊有私情濫交，有礙為官聲譽，將嚴蕊抓進獄中，嚴刑逼供。嚴蕊雖備受折磨，但不肯違心說一句損害唐與正的話。獄吏誘使她早些招認，嚴蕊回答說：“身為賤妓，即使與太守有私情，罪過也不至死。但怎么可以不辨是非真偽，平白誣陷士大夫！即便打死我，也不誣陷別人?！?/p>

兩個月中，她一再受杖，委頓幾死。嚴蕊的堅貞不屈、正直無私使她聲名日盛。后來，朱熹調任，刑官十分同情她的遭遇，令她作詞自陳，判令從良，終獲自由。

薛希濤也是一名官妓，祖無擇做杭州知府時與其交好。后來，祖無擇因得罪當朝宰相王安石，被以私通官妓的罪名抓入獄中。薛希濤雖受嚴刑，卻不肯招供，直至被鞭打而死，也沒有一句損傷祖無擇的話。

所謂“仗義每多屠狗輩”，嚴蕊、薛希濤，雖為卑賤的官妓，但她們能夠明辨是非，不懼皮肉之苦，不惜犧牲性命也不肯誣陷紅塵知己，她們的行為，足以令賣友求榮之輩汗顏。她們雖然微賤而柔弱，卻當得起一個俠字，故而馮夢龍在《情史類略》中，將她們列入“情俠類”。

所以說，漢朝結束后，正宗的游俠基本就消失了。歷史中稱得上俠的，就是那些報生以死，報死以力，必不退避茍且，所謂“感君恩重許君命，泰山一擲輕鴻毛”（李白《結襪子》）的群體。

就像李安在《臥虎藏龍》中釋放的信息，江湖其實從來沒有過，有的只是一群坑蒙拐騙的混子。如果說中國的俠真的存在，也僅僅是一種精神的偶然性、短暫性的延續。因為在中央集權愈加收緊的年代，在國家統治秩序外另立規則，產生不同的秩序，對王權統治者構成威脅，就會遭打壓而式微直至消亡。

王齊不僅在書中整理了歷朝歷代的“俠”，還頗有興趣地研究了他們的衣食住行、生計來源和社會交際等日常生活。這本二十三年前初版的書，在近日修訂重版后，仍然當屬這一領域最為全景式的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