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借執著的精神和特殊器材的合力,紀錄片《白蠟傳奇》為觀眾呈現出一個與眾不同的微觀世界----體長不足3毫米的中國特有物種白蠟蟲,竟有著如此異彩紛呈、風波四起的故事。我們經歷了一年鍥而不舍的追蹤,無數次地往返于北京與峨嵋,經歷了潮熱難耐的酷暑、難以想見的蚊蟲、高速路上的車禍和拍攝經費的嚴重短缺,最終用真實的活動影像記錄下了甚至全球科學界亦無記載的白蠟蟲泌蠟全程,并將白蠟蟲凄美、壯闊的一生奉獻給公眾。
一、白蠟蟲之小,非顯微攝影不能捕捉,但當顯微攝影也出現問題時,我們又該怎么辦?
白蠟蟲成蟲體長不超過3毫米,幼蟲體長不超過1毫米,單個卵殼成熟后為一個花生米大小,內含成百上千個受精卵。在自然環境中,如果我們僅僅用肉眼觀察,能夠找到它們的位置,但無法辨明它們的五官甚至肢體。對普通攝像機而言,根本無法拍攝到它們的近景,特寫更是一種奢望。
資深的節目編導都明白一個道理,沒有近景和特寫的鏡頭是很難講故事的,更不要說把故事講好,因為細節是一部影視作品的靈魂。所以,我們需要大量地依賴顯微攝影。我們物色了幾乎所有可用于顯微攝影的攝影器材,其中也包括扈清萍導演曾經使用的顯微電影攝影機,但由于各種原因,最終選擇了佳能5DMarkⅡ全畫幅照相機、五倍放大鏡頭和電子生物顯微鏡進行拍攝。5DMarkⅡ全畫幅照相機加五倍放大鏡頭可用于成蟲和幼蟲中、近景的拍攝,而特寫和卵殼內部則必須借助于電子生物顯微鏡。
然而,在用電子生物顯微鏡拍攝特寫的過程中,我們發現了一個問題:顯微鏡下呈現的畫面總是有一個黑色的圓環籠罩著四周,只有位于中間的事物是可見的。因此,所有早期拍攝的畫面始終帶著顯微鏡的印記。就觀眾的視覺心理而言,在畫外始終有一個顯微鏡存在,既然有顯微鏡存在,就會有旁觀者存在,因此觀眾看到畫面的感受會是:一個科研人員(或其他人)在實驗室里正通過顯微鏡觀察和研究白蠟蟲。而這我們所不希望的。我們希望觀眾的感覺完全不受人為的影響,是純粹的白蠟蟲的世界,是發生在自然界的而非在實驗室或其他的房間里。雖然任何影視作品都是人為的帶有主觀因素的,但自然質感與生硬牽強往往就在于創作人員的細心與否,我們希望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追求記錄與再現的真實性,盡力避免粗陋的穿幫與殘缺。幸運的是我們找到了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在為顯微鏡加上一個特殊的轉接環后,鏡頭下的畫面豁然開朗。
二、自然條件拍攝難度大,就自己學習養殖白蠟蟲,大量珍貴紀實鏡頭首次面世,改變了人們以往對白蠟蟲的看法。
峨眉山區的拍攝環境十分艱苦,白蠟蟲生活在半山腰的白蠟樹上,每天需要扛著器材爬山1-2小時才能到達最佳的拍攝地點,春夏之際陰雨連綿、路濕地滑,拍攝地崎嶇不平、難以架設機器,還有令人狂躁的潮熱與蚊蟲,所以,在實地拍攝的同時,我們在老鄉家里和自住的賓館房間里分別移栽了幾顆白蠟樹,讓白蠟蟲在樹上生活,以備拍攝特寫鏡頭。
事實證明,這個實踐是成功的。我們拍到了大量白蠟蟲行為的特寫,尤其是白蠟蟲幼蟲泌蠟的全過程,是從未面世的珍貴鏡頭。之前采訪時,不同的資料來源告訴我們白蠟蟲不同的泌蠟方式,有的說白蠟蟲的蠟是“吐”出來的;有的說白蠟蟲的蠟是從尾部“噴射蠟絲”出來的;古代農學家“周密”說白蠟蟲遺出的糞便是白蠟。但實際鏡頭展現出的畫面卻是----白蠟蟲身體的各個部位都在分泌白蠟,頭、身、尾、肢,都在分泌蠟絲,其過程緩慢而持久,既不是“吐”,也不是“噴射”,更不是“排泄”,準確的說法應該是——泌蠟。
通過養殖,我們還拍攝到了白蠟蟲雄雌交配、雌性白蠟蟲排卵、卵殼內天敵的成長與掠殺、白蠟蟲幼蟲的孵化等鏡頭,其中大部分鏡頭都是以往從未有過的珍稀視頻素材,希望能對白蠟蟲的行為研究提供一些幫助。
三、海量素材進后期,技術人員無從下手怎么辦?
《白蠟傳奇》拍攝歷時一年,拍攝素材共計1062小時左右,其中常規鏡頭100多小時,顯微鏡頭900小時,占據硬盤共計10T。這么多的素材,全部看一遍需要100多天,如果按照常規辦法挑素材、粗剪、精剪,至少還需要半年的時間。為了按照紀錄片頻道提出的時限交片,我們采取了分工合作和歸類的方法。
一個人負責普通鏡頭的素材選取和粗剪工作,另一個負責整理特長鏡頭。所謂特長鏡頭是指那些拍攝長度在半小時、一小時甚至更長的鏡頭。由于動物不會在你喊“開機”后為你表演,所以經常需要拍攝很長時間,才能得到我們需要的鏡頭,當然,還有大家都比較熟悉的云霧拍攝,一定要長時間拍,才能拍到云霧的流動。當此類鏡頭數量不多時這算不上是個問題,但對我們而言,這是一個巨大的問題。
素材的整理工作前后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我們不僅整理了所有的特長鏡頭,還把所有鏡頭進行了挑揀分類,鏡頭被分為環境組、成蟲雄蟲組、雌蟲組、幼蟲組、天敵組、同類組、人組等等,大組下面是初步剪輯好的小段落,如成蟲雄蟲組里有出殼、爬行、交配、死亡等等。在此基礎上,粗剪、精剪的速度大大提高了,因為我們能迅速找到需要的鏡頭,只花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全部精剪完畢并一次審查通過。
四、文稿與剪輯兩大后期手段雙管齊下,只為了一個目的----故事。
《白蠟傳奇》的文稿基本是按照電影、電視劇的思路走下去的,我們大家知道,電影、電視劇絕大部分講的都是故事,所以筆者在寫作解說詞時有意地進行了借鑒。在片中,一段氣勢宏偉的引言過后,故事的開篇是這樣的:“一鳴的第二生開始于九月下旬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這很像是一部電影、電視劇的開篇畫外音,如“我奶奶19歲時,不得不嫁在十八里坡開燒酒作坊的五十多歲的李大頭”(摘自電影《紅高粱》)。這樣一句話,有人物----“一鳴”/“奶奶”,有沖突----“第二生”/“不得不嫁給…五十多歲的李大頭”,下面,觀眾就要等著看“怎么了”。
于是,后來一鳴去找女朋友、女朋友找不到一鳴很焦急、一場雷雨讓一鳴奄奄一息、一鳴終于找到了一個女朋友卻無法交配成功、一鳴最后還是成功了但成功帶來的卻是死亡。這樣一條故事線下來,有不少波折,產生了一定的戲劇性,雖然只發生在一只蟲子身上,也至少還比較好看了。令我們非常棘手的一個現實是雌性白蠟蟲就像一個疤瘌一樣定在樹上,既沒有動作,也沒有任何表情,所以只能在雄性白蠟蟲身上做文章,相信其它的大部分動物會更加容易表現。
此類節目的剪輯手法與新聞節目、專題節目、政論節目等有著很大的不同,很多時候要靠剪輯出故事,即使沒有解說觀眾也能看得懂,《白蠟傳奇》全片長52分鐘,解說詞6800余字,雖如是,筆者仍覺得解說詞過多,如果國內紀錄片行業的審查者們不是那么熱衷于解說詞的話,相信該片的解說詞一定會更少。
以上內容,既是對創作《白蠟傳奇》以及動物類、微觀類紀錄片的一些個人體會的總結,也是對我國紀錄片行業現存在的一些問題的探討,或有偏頗,但飽含誠意,望大家正面理解。
作者簡介:
房鋒(1978-),男 ,民族:回族,籍貫:內蒙古呼和浩特市,學歷:本科,職稱:記者,畢業院校:中央廣播電視大學,主要研究方向:紀錄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