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紀以來的漢字構形研究

【摘要】新世紀以來，文字學研究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漢字構形研究也不例外。這一時期，文字學研究逐漸加強對漢字本體的研究，探討漢字的形體依一定的理據構成和演變的規律。關于漢字構形的研究成果大量涌現：一是關于漢字構形分析的研究，二是關于漢字構形系統的研究，三是關于漢字構形演變的研究。這些研究標志著漢字構形理論已經相對成熟，漢字構形研究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

【關鍵詞】新世紀以來;漢字;構形分析;構形系統;構形演變

【中圖分類號】H123?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33-0046-02

漢字屬于表意文字體系，其形體構成反映了漢字的造字理據。早在先秦時期，人們就對漢字的形體構造做了分析，漢字構形理論開始萌芽。一般來說，關于漢字構形的研究是對漢字本身的構成和演變規律進行研究。新世紀以來，文字學研究逐漸加強對漢字的本體的研究，對于漢字的形體構造進行多方面多角度的探討。本文按漢字構形分析、構形系統、構形演變三方面，對新世紀以來的漢字構形研究概況進行梳理。

一、關于漢字構形分析的研究

古往今來，關于漢字構形的研究紛繁。隨著漢字形體的發展演變，出現了眾多對漢字的分析方法。這些都是在傳統“六書”的基礎上，推陳出新，理論翔實，反映了漢字構形研究的不斷繁榮和創新。特別是從新世紀開始，漢字構形分析研究進入了一個嶄新的階段。

在吸收“六書”合理的成分及前人經驗的基礎上，王寧創建了漢字構形學理論。王寧（2000）指出：“科學的漢字學應該是對漢字本體即字形的研究，漢字構形學，即探討漢字的形體依一定的理據構成和演變的規律，其中包括個體字符的構成方式和漢字構形的總體系統中所包含的規律。”[1]她一改傳統“六書”對漢字整體結構類型的歸納和分析，主張在共時歷史層面的漢字總體上，探討漢字的構形元素（構件）以及構件的組合層次與組合模式。

根據漢字的合成情況及構件在組構中的四種功能，王寧總結出11種構形模式：全功能零合成、標形合成、標義合成、會形合成、形義合成、形音合成、會義合成、義音合成、標音合成、無音綜合合成及有音綜合合成。這11種構形模式與傳統六書中的四書也有相應的關聯，大約可涵蓋自甲骨文以來的可以分析構意的所有階段的字形。當然，這并不意味著每個時期的漢字都能完全具備這11種構形模式。每個時期的漢字在構形上都有自己的特點，但構形模式種類的多寡，意味著某個時期漢字構形體系的嚴密程度。

李運富在王寧的漢字構形理論的基礎上又有所創新，對漢字構形模式進行了新的闡釋，并根據構件的功能和組構情況，將漢字的結構類型劃分為 20 種，比王寧的構形模式更加詳細。其中，獨體字4種，分別是獨體象形字、獨體標志字、獨體變異字和獨體代號字。合體字 16 種，分別是形形、形義、義義、音義、音形、音音、標義、標形、標音、標標、代義、代形、代音、代標、代代和多功能合體字。[2]

在構件類別上，王寧按成字與非成字分類，而李運富還從構件在組合關系中的地位和構件能否拆分兩個方面對構件作了劃分。在構件功能上，李運富除了象形功能、表義功能、示音功能和標志功能，還加了一項析字功能，即記號功能。可以說，李運富的漢字構形理論是王寧的漢字構形學理論的繼承和發展，使漢字構形研究中的結構類型更趨于完善。

不同于王寧、李運富的漢字構形學理論，黃天數在傳統“六書”的框架上建立了一個層級更高的漢字結構新框架，稱之為“二書”說。他以字形結構中是否含有聲符作為分類標準，把漢字分成“無聲符字”和“有聲符字”兩大類型。“二書”說雖然沒有王寧的漢字構形學理論影響深遠，但也為分析漢字的字形結構提供了新的思路。

王慶初（2010）在全面梳理“六書”的基礎上，對漢字的結構進行了詳盡分析，理清了漢字孳乳發展的脈絡。[4]不過這本書主要指導讀者了解漢字，重點在于對傳統“六書”的歸類和解讀上，更多地體現出工具書的作用。

這些研究大多是在傳統六書理論的再認識、更細化，有一定的學術價值。其中王寧的構形學理論是對“六書”的升華和超越，是以漢字的字形為研究中心，堅持系統論的觀點，提出了分析漢字這個符號系統的具體模式。其操作性強，具有深遠的理論價值，是目前最有影響的漢字構形分析法。

二、關于漢字構形系統的研究

漢字構形具有系統性，這是漢字構形學提出的重要理論。王寧認為在共時歷史層面的漢字總體上的構形元素，漢字的個體字符是相互關聯的、內部呈有序性的符號系統。她從1985年開始研究小篆構形系統，驗證出小篆構形系統的描寫完全是可以操作的。

新世紀以來，除了王寧帶領的團隊對共時歷史層面上的漢字進行斷代構形系統的描寫，很多研究者也以王寧、李運富的漢字構形理論為指導，以同一時期的漢字為材料，在共時層面上對漢字構形系統進行了細致的描寫和分析。

鄭振峰（2006）驗證了殷商時期甲骨文的構形系統已經初步形成，表現出不成熟性。羅衛東（2005）發現春秋金文的構形是成系統的，但是層次化程度還不高，成熟程度不如經過人為規整的小篆構形系統。趙學清（2005）將戰國東方五國文字分為齊、燕、晉三系，得出戰國東方五國文字構形系統性已經成熟。曹磊（2014）發現秦漢時期銀雀山漢簡文字成系統性，處于由不成熟到成熟發展，慢慢向今文字演變。楊宏（2015）發現漢字發展到北魏時期仍然具有系統性和理據性。馬晶璐（2014）從漢字的構字現狀來考察草書簡化字對于漢字構形系統的影響，對草書楷化簡化法的相關研究進行了補充。齊元濤（2007）和王立軍（2003）等選取唐宋時期的漢字，對其構形系統進行了全面梳理。付海燕（2016）得出通用規范漢字構形有系統性，有構件表義性較強、示音構件數量較多、記號構件比重較大等基本特征。[3]

通過對各斷代漢字構形系統的整理和詳細描述，初步證實了各共時層面上的漢字總體是有系統的，且不同時期的漢字構形具有不同的特色，如甲骨文、金文的構形系統總體呈現不穩定、不成熟，有早期文字的特點;而小篆及以后的文字構形系統穩定且嚴密，構形特征明顯。

三、關于漢字構形演變的研究

一直以來，學者們都集中于從共時角度描寫一段時期的漢字系統，這屬于靜態的描寫，但對漢字構形的研究還需要從歷時的角度探求漢字構形發展的動態過程。

黃德寬早在1994年就提出“漢字構形方式是一個歷時態演進的系統”，隨后他（2003）提出漢字構形研究的動態分析方法，并用這種方法對漢字基本構形方法的歷史發展做了進一步考察。[4]他的“構形方式動態分析”理論用一種科學的、寬廣的視野對漢字構形方式系統分析和歷時研究，探討漢字構形方式的動態演變過程，對于漢字構形理論的研究有重大的影響。

江學旺（2007）以該理論為支撐，對西周金文中1706個已識字或可隸定之字做過窮盡性結構類型分析，并與殷商時期的金文做了對比，發現“西周時期漢字構形是以形聲構形方式為主”。不同時代各種結構類型字分布比例的不同，進一步反映了漢字構形方式的演化。

王寧在漢字構形學理論的基礎上，提出了漢字構形史，主張各個歷史層面進行比較。隨后，鄭振峰（2002）研究并分析了漢字構形方式經歷象形、意化和形聲階段，具體說明了其發展來源;李運富（2003）探討了漢字結構演變的結果、規律及原因，發現漢字的結構不是一成不變的;周曉文（2008）將不同時期漢字構形系統的測查結果加以比較，對古今漢字的構形的差異進行概括總結，將歷史的比較與宏觀的結論相結合。

此外，張素鳳（2012）利用計算機數據庫技術，從歷時角度對古今文字各階段漢字結構變化進行從定量到定性的研究，對漢字結構演變過程及規律進行了描寫和總結。她的專著《漢字結構演變史》研究視角獨到、方法科學、內容有深度，被李運富評為“漢字結構演變研究的新成果”。[5]

除了黃德寬、王寧為首的研究外，其他學者也從不同的角度對漢字構形演變進行了研究。如周元（2013）認為漢字構形理論就是簡化現象的依據，旨在理清古今漢字之間的聯系，總結漢字發展演變的客觀規律。魏曉艷（2014）從字體演變的角度出發，指出漢字系統內部的矛盾運動導致了簡帛隸書字體演變，受其他因素影響。萬瑞杰（2017）從西周金文構形演變入手，分別對繁化、簡化和訛變現象進行了文字構形的動態分析。[6]

從以上的研究情況來看，漢字構形理論已經相對成熟，有關漢字構形的研究在構形分析、構形系統和發展演變等方面均取得了卓越的成就。漢字的研究視野應該是全方位、多角度的，不能只局限于共時階段，或者只關注歷時變化，而是應該實現將共時層面和歷時層面上的研究相結合。總之，漢字發展本身是一個動態的變化過程，那么關于漢字構形的研究也應隨之變化，在繼承前人學者的優秀經驗時，也要不斷探索和創新。

參考文獻：

[1]王寧.系統論與漢字構形學的創建[J].暨南學報（哲學社會科學），2000，（02）：15-21.

[2]李運富.漢字學新論[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138.

[3]付海燕.通用規范漢字構件及構形模式研究[D].錦州：渤海大學，2016.

[4]黃德寬.漢字構形方式的動態分析[J].安徽大學學報，2003，（04）：1-8.

[5]李運富.漢字結構演變研究的新成果——評張素鳳《漢字結構演變史》[J].古漢語研究，2012，（04）：91-94.

[6]萬瑞杰.兩周金文構形演變研究[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7.

作者簡介：

孫霞，女，江蘇揚州人，蘇州大學文學院，漢語言文字學專業，研究方向：文字、音韻、訓詁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