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審批權大肆“搖錢”

沐惠娟

作為國有公司的老總，對工程招投標、工程款結算擁有審批權，這種審批權本應依法公正行使。然而，深圳市大鏟灣港口投資發展有限公司原董事長馬卓卻公權私用，自2011年起的五年內，先后向六名有求于自己的工程老板大肆索賄1200余萬元。

2019年10月30日，廣東省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馬卓受賄案一審判決結果：馬卓因犯受賄罪，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2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00萬元。

開價500萬改合同，空曠地坐收保命錢

深圳市大鏟灣港口投資發展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大鏟灣公司）作為鹽田港集團子公司，是深圳一家國有大型企業，馬卓先后在該公司擔任副總經理、董事、總經理、董事長等職。深圳市某裝飾設計工程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裝飾公司）主要經營幕墻工程、裝修工程、機電安裝等，公司老總周源與馬卓相識緣于一個偶然的機會。

2015年廣發銀行在深圳分行總部組織活動，邀請深圳一批企業家出席，周源和時任大鏟灣公司總經理的馬卓都在被邀之列。在這次活動中，周源和馬卓互換了名片并留了電話。

過了一陣子，周源掛靠當地某建工公司（以下簡稱建工公司）承接大鏟灣公司的金港大廈項目內部裝修工程。工程快結束的時候，大鏟灣公司仍一直沒有支付工程款，周源就約馬卓見面商量款項支付的事情。兩人見面后，周源表示希望大鏟灣公司盡快支付工程款，馬卓表態同意，臨走前周源將事先準備好的裝有20萬元港幣的信封交給馬卓。很快，裝飾公司就順利收到了金港大廈一部分裝修工程款。

建工公司深圳分公司分管經營的副總經理蘇暢與周源于2013年因合作做業務相識，雙方間一直有業務上的往來。在這一過程中，周源跟蘇暢提過，周源認識大鏟灣公司的馬卓。2017年春節前，李永剛找到周源，說建工公司中標了大鏟灣一個物流中心主體建設項目，正常來說招標公告中都會寫明原材料價格上漲或者下跌在5%以內的，合同總價是不能增加或減少的，但是這個項目的招標公告中卻寫的是原材料價格上漲或者下跌在15%以內的，合同總價不能增加或減少。由于投標時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且當時原材料價格已經上漲，一算賬發現這個項目做下來肯定要虧錢，李永剛遂請周源幫忙找馬卓協調此事。

周源表示事成之后，建工公司必須把大鏟灣物流中心主體建設項目中的勞務、消防等其他能夠分包的項目都分給自己的公司做，蘇暢同意了周源提出的條件。

2017年春節前，周源與馬卓相約見面，周源向馬卓提出建工公司希望將上述合同中這一條款從15%改為5%，馬卓稱要回去了解一下情況。幾天后，馬卓打電話約周源見面，對周源說，這件事他了解過了，可以辦，但需要500萬元好處費。

2017年2月，周源把錢準備好后打電話給馬卓，約他在老地方萬豪酒店吃飯。飯后，馬卓準備離開時，周源把事先準備好放在紙箱里的200萬元人民幣搬到馬卓的車上。

2017年3月，馬卓主動約周源到寶安區萬豪酒店吃飯。席間，馬卓對周源說近來手頭資金比較緊張，希望周源把剩下的300萬元趕快拿給他。周源只得硬著頭皮答應。

當天回到公司后，周源就把公司因工人鬧事，準備用于補償和維穩的300萬元現金取出送給馬卓。過了一陣子，兩人相約在寶安區萬豪酒店見面，見面后馬卓神秘兮兮地讓周源開車跟著他的車，到另外一個地方。于是，周源就開著車跟在馬卓車后面，兩人在前海附近區域一塊空地路邊停了下來。周源停車后把車尾箱打開，把三個裝好錢的箱子搬到馬卓的吉普車尾箱里，兩人各自開車離開了。周源事后稱當時天比較黑，自己從那塊空地開車出來的時候還迷了路。

按說，500萬元到位了，該等到馬卓幫忙的好消息了。然而讓周源大跌眼鏡的是，他等來的不是事情辦成的好消息，而是馬卓離職的消息。過了不久，周源聽說馬卓已經辭職不在鹽田港工作，直到離開大鏟灣公司，馬卓也沒有幫建工公司修改合同，而自己之前的計劃就全部落空了。

“我收下這500萬元后不久，鹽田港集團就調整了我的崗位，我就調離大鏟灣公司，周源請我幫忙的事情也沒幫他辦成。”馬卓歸案后供述。

以購房買車缺錢為由，暗示客戶送巨款

楊宏是某建筑工程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建筑工程公司）董事長。2014年年初，大鏟灣公司港區填海區域軟基處理工程（以下簡稱遠期軟基處理工程）公開招標，當年3月左右，中交第一航務工程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交一航局）中標該工程，中標價大約5億元。

2014年10月，中交一航局的項目負責人找到楊宏，商定將上述工程分包給建筑工程公司做。一個月后，工程正式開工，建筑工程公司按照進度完成工程量，但過了四個月都沒有拿到工程款。楊宏無奈，只得自己墊資1000萬余元。當時由于資金不足，公司運轉都快支撐不下去了，楊宏為此多次與大鏟灣公司工程部工作人員溝通，但是得到的回復就是領導還沒審批。

了解到上述情況后，2015年4月，楊宏就去大鏟灣公司找到身為公司總經理的馬卓，并向他反映了目前公司遇到的問題，希望大鏟灣公司可以盡快支付工程款。馬卓聽后，直截了當地對楊宏說起自己準備買房，但是錢不太夠，希望楊宏可以幫他解決。楊宏問他還缺多少，馬卓說需要人民幣300萬元。為了解決拖欠工程款的問題，楊宏只得答應馬卓的要求。

由于公司已經沒有周轉資金了，楊宏只得找到做資金生意的朋友李達，向其借款300萬元，并約定還款月息1.5%。籌到錢后的第二天晚上，楊宏按照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將300萬元人民幣交給馬卓。

楊宏這一招很快見效，過了一周，建筑工程公司就收到中交一航局3000余萬的工程款，而這筆款項就是大鏟灣公司之前拖欠的工程款，后來工程款審批也很順利。拿到工程款后，建筑工程公司資金可以周轉了，于是楊宏就把之前借李達的錢款連本帶息歸還了。

2016年清明節后，楊宏和馬卓在一起喝茶聊天。馬卓“自然而然”地說起自己準備買車，暗示楊宏要支持他50萬元。楊宏聽后也表示愿意支持。幾天后的一個晚上，楊宏打電話約馬卓出來見面，見面后，楊宏把裝有人民幣現金50萬元的紙箱交給馬卓。

案后余思，國企一把手權力監督須加強

2018年4月11日，馬卓因涉嫌受賄，被深圳市監察委員會留置。因涉嫌犯受賄罪，經深圳市人民檢察院決定，于2018年7月10日被深圳市公安局逮捕。

2019年10月30日，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外公布馬卓受賄案一審判決結果：被告人馬卓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2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00萬元;其退繳的贓款人民幣600萬元依法予以沒收，上繳國庫，剩余贓款人民幣550萬元繼續予以追繳。

馬卓受賄案的主要犯罪事實都與行使審批權有關。對于國有企業一把手而言，對項目招投標的推進、合同的簽訂、工程款的撥付等重大事項擁有一定的話語權。國企老總在行使這一權力過程中應以國有企業利益為重，如果在決策中融入私心雜念，就容易走偏，最終像馬卓這樣踏上貪腐的不歸路。

透過本案，法官提醒，須加強對國企一把手權力的監督制約。盡管現行法律法規及相關政府文件對國有企業老總的權力及其監督有明確規定，但是很多規定只是泛泛而談，不具有可操作性。在國有企業實際經營過程中，企業老總特別是“一把手”對企業的人財物、產供銷具有充分的話語權，特別對重大項目的審批有全面的控制權和說一不二的決策權。

本案提醒國有公司須切實加強公司管理，落實相關法律規定的“三會”（股東會、董事會和監事會）權力制約措施，真正把“一把手”任意決策、憑個人意志行使企業決策的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防范類似馬卓利用審批權謀私的貪腐案再度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