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當明星粉絲群體與民族主義相碰撞時,網絡民族主義迎來了新的高潮——粉絲民族主義,這個帶有網絡亞文化風格的群體更新了傳統民族主義的面貌。本文以社會認同理論為基礎,通過研究粉絲民族主義主體從個人身份建構到群體認同再到社會認同的過程,以此從文化視角觀察新生代民族主義者的社會心理圖景,對我們正確有力地引導青年的愛國行為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關鍵詞:網絡民族主義;粉絲群體;社會認同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05-0072-02
民族主義的研究成果已經十分豐富,許多研究指出大眾化的媒介和表達形式會塑造關于民族主義的想象,并成為這種想象的渠道。社交平臺是網絡愛國輿論傳播的其中一個重要平臺,吸引了一大批富有愛國主義情懷且容易接受新鮮事物的年輕人,構建了青年發出愛國之聲的平臺。同時,網絡空間中形式多樣的表達方式也使受到網絡亞文化渲染的青年們創造新的愛國主義輿論表達和傳播方式。在網絡民族主義主體中,這種獨特的像愛護愛豆一樣愛國的“粉絲民族主義”值得我們關注。
一、粉絲民族主義的主體特點
在以“90后”和“千禧一代”為主體的網絡用戶登上歷史舞臺之后,網絡民族主義的表現形式和發展邏輯就發生了變化。他們把追星與網絡游戲的表達方式、行為方式和組織方式引入了網絡民族主義運動中,從而使其展現出新的面貌。在劉海龍的相關研究中將其稱為“粉絲民族主義”,即像愛護愛豆一樣愛國。[1]這些愛國群體也被大眾稱為“小粉紅”群體。
“小粉紅”群體拓展于明星偶像的粉絲群體,女性占據相當高的比例,她們多為“90后”,熱衷于娛樂文化和商業消費文化,將偶像作為現實與理想之間的過渡客體,在粉絲群內建立完善的組織分工,組織接機、打榜、應援等活動。在不同國家明星之間,“愛國”也是粉絲常提的主題,在偶像跨國家、跨區域的活動中,“飯圈粉絲”常常指責其他地區明星的辱華行為,標明自家偶像的正確政治站位,這使得粉絲群體在追星過程中將國家、民族和自我身份認同融為一體。
當全球化的消費文化和青年亞文化與愛國主流思想相碰撞時,并沒有減弱區域文化認同,反而更加強化了民族感情與身份認同。社會認同理論認為,人們會用自己或者他人在某些社群的成員資格來建構自己或者他人認同,依據社群成員資格來建構的認同被稱為社會認同。[2]
網絡粉絲群體將國家這一形象變得具體而親切,不少粉絲在微博平臺上擬人化地稱呼“阿中哥哥”,自發組織為“阿中哥哥”應援活動,將個人與國家融為一體,在網絡輿論戰中表現出高度的群體認同,并在愛國浪潮中找到群體歸屬感,獲得一定的社會認同。
二、粉絲民族主義新表達:符號化與游戲性
網絡粉絲民族主義帶有極強的網絡亞文化風格,其情感少了一些憤慨和仇敵表達,更多的是反諷、自嘲。由此可見,與傳統的民族主義在表達方式和實踐行為上呈現出明顯不同,一是符號化表達,二是游戲性傳播。
(一)符號化表達
相比以文筆為槍、以慷慨激昂的演講為主的傳統表達方式,如今的粉絲民族主義群體更擅長使用符號化的表達。道金斯使用“米姆”概念來指稱這種易于復制,有多義性、參與性的網絡視覺符號。[3]惡搞、夸張、多義的表情包取代了單一的呼喊口號,選取大眾熟悉的明星、卡通形象,再配上當下年輕人之間流行的話語,如“為阿中打call”“人氣top大中國”等,以文字、emoji表情排列成圖形文字,更加便于復制、轉發。“表情包”是青年網絡文化中最常使用的表達方式,“一圖以涵蓋千萬意”被網絡青年們生產、傳播、賦意,最大的特點是天馬行空。不同于傳統的規范表達和邏輯的順承,亞文化群體更加偏愛指向性的意指表達。
(二)游戲性傳播
心理學家史蒂芬認為除了傳遞必要信息等帶有功利目的的傳播,還存在超功利性的為傳播而傳播的傳播,這是一種追求自我愉悅和提升的傳播,即作為游戲的傳播。[4]在超功利的傳播中,傳遞信息已經不是其主要目的,而是在這個過程中傳播主體得到的釋放和滿足。在網絡輿論中展現其游戲性的地方在于,粉絲群體可以扮演“為國守衛的戰士”,帶有英雄式的正義感和大無畏情懷。在微博平臺上,一方面,人們可以單純為了從眾和釋放而發表言論;另一方面,也將個人身份與集體責任聯系在一起,通過為參與者塑造一個過渡客體——共同的國族身份,從而構建身份的同一性。正如有些學者所言,這場出征更像是一場自我表演,在這場狂歡儀式加表達游戲中,通過獨特的表達,成功地創造了自我身份,建立起匿名的愛國青年共同體。[4]
三、群體的群內相似性建構
社會認同包含兩個方面,一是群內相似性,二是群際差異性。[5]從群內相似性角度來看,粉絲群體在極力構架群體內的身份認同,減少焦慮感或增強認知安全感,滿足歸屬感和個性需要,在群內實現自我認同,同時產生群體內認同,完成社會分類這一過程。我們可以從以下兩個方面觀察到他們是如何建構群內認同的。
(一)話語認同:創造認同空間
福柯認為話語蘊含群體依照某些成規將群體的意義價值傳播的過程,以此確立自己的地位以及讓其他群體認知。粉絲民族主義主體個人及成員用資質來建構自己或者他人的認同,在這個過程中,話語認同是最直接的方式。
在微博“祖國反黑站”超話內,跟帖粉絲群體的留言內容大部分是由情感化的文字模板構成,大部分為與“愛”“家”有關的歌詞、標語、詩詞性話語,以手繪漫畫、表情包配以文字的形式展現。無論是圖畫還是文字,表現出的愛國情懷都由符號承載,而話語是由各種符號構成的。在青年亞文化消費群體中,其不同于主流的言行、裝扮等都是話語的展現。很多網絡流行語都是被這個群體創造、使用、風行的,他們將生產的符號轉變為某種形式的文本,使文本所承載的文化在群體內傳播和定義,這樣的話語實踐是展現個性和自我的表現,幫助這個群體創造出能夠發現并表達另類身份的認同空間。
群體的內在認同需要群體成員建立在同一個價值觀下,共同奉行某種群體文化,個人感知到群體內成員的資質相似性,才會形成“我們”的認知,這也就完成了社會認同的“社會分類”這一過程。
(二)儀式認同:鐫刻群體文化
克里斯托夫·武爾夫認為,集體在儀式的演示過程中控制了參與者的身體,并以此將文化記憶刻進他們的身體,從而保證了他們對集體同一性的接受和認同。[6]“飯圈出征”行為過程中保持著嚴密的組織性和集體的團結性,塑造多種儀式行為來強化行為的意義,同時增強了對群體的認同感。粉絲群體摒棄與對家粉絲之間的對壘,站在網絡輿論戰的最前線。在此前帝吧“出征”海外社交平臺前,發布了一篇“出征檄文”,不同于日常使用的表情自嘲,檄文全篇文筆慨然,肅穆憤懣,還強調此次“出征”的宗旨是“愛國、理性、文明、求真”。古代聲討敵人或者叛賊的文書被在網絡亞文化浸潤的粉絲群體用來展現自己行為的正義性,從這里也能窺見網絡亞文化與主流文化的復雜勾連。
通過創造儀式情境,粉絲群體將自己的愛恨情仇、語言創新與流行、表情文化代入群體空間中,從而形成儀式化空間,融合了網民流動于個體和集體之間的社會心理。這種由特定儀式引發的集體亢奮,使群體成員的民族主義的共同信念和凝聚力獲得了更新和強化。
四、粉絲民族主義群體的群際差異性建構
社會認同的第二個方面是群際差異性,通過將個人所屬群體與其他群體相比較,使社會分類過程的意義更明顯,通過積極區分原則滿足了個體獲得積極自尊的需要。如今越來越多的粉絲民族主義群體越發理性和自信,力圖打破固有的粉絲印象,使大眾看到“飯圈粉絲”展現的向正能量轉變的趨向,從而獲得社會認同。
(一)立足于愛國主義
不少粉絲群體一直以來都被大眾貼上“腦殘”“烏煙瘴氣”的標簽,但是在愛國主義網絡輿論中,他們以愛國主義為導航,積極在網絡上維護國家形象,為這場集體的沸騰爭取到了合法性,從心理上產生融入主流文化的親近感,使其與一般的只為自家偶像掀起罵戰、粉絲控評的粉絲群體產生了根本上的差異,從而使群體內產生了高度自信,積極尋求社會認同。
網絡粉絲民族主義的主體多生于90年代,成長于00年代,他們接受的愛國主義教育是意識形態發展過程中的重要部分,成了一種主流共識。在微博超話、評論區經常會看到“90后無比堅定文化自信”這樣的評論,折射出網絡亞文化中有著主旋律的合奏。
(二)轉向為理性策略
平時粉絲論戰中常被大眾詬病的非理性言語和行為在這幾年網絡愛國主義輿論中逐漸受到抵制。粉絲主體絕大多數使用帶有正向情緒的表達詞語,如“歌唱祖國”“守護祖國”等,盡管少數極端的粉絲仍有過激言論,但并未拉垮主流粉絲群體的正向話語內容。他們還制定了發布言論的紀律:“文明評論:低俗污穢詞語我不講”“陽光發言:違法缺德觀點我抵制”“傳達善意:帶動影響他人我走起”等應當遵循的守則。盡管在粉絲民族主義發聲過程中,我們依然可以聽到非理性的聲音,看到非理性情緒的高漲,但多數以正向情緒為主的話語表達展現了群體理性策略,他們想要以文明、坦蕩的言論展現國民的優良素質,塑造群體形象,形成“我們”這樣一個集體,并以愛國主義為出發點去全力捍衛這個共同體。
隨著理性正向的表達方式的轉變,主流媒體也對這群愛國粉絲給予評價,無疑對粉絲民族主義群體實現社會認同起到了重要的催化作用。《2017年中國社會形勢分析與預測》藍皮書中指出,“小粉紅”群體的崛起,表現出“90后”強大的自我動員能力和組織能力,是富有文化自信的一代,對于國家模式和發展道路認同度更高。
五、結語
誠然,粉絲民族主義的主體及其行為存在不穩定性和局限性,他們自己也清醒地認識到了“出征”本身對于現實的有限作用。本文在這方面沒有過多涉及,而是從這個群體社會認同研究出發,窺探這種網絡青年亞文化與愛國主義主流價值觀碰撞后勾連出的復雜意義。粉絲民族主義是否能作為當前青年參與政治的一種重要途徑,還需要在未來的發展道路上正確有力給予引導。
參考文獻:
[1] 劉海龍.像愛護愛豆一樣愛國:新媒體與“粉絲民族主義”的誕生[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7(04):27-36.
[2] 張瑩瑞,佐斌.社會認同理論及其發展[J].心理科學進展,2006(03):475-480.
[3] 利莫·士弗曼.米姆[M].重慶大學出版社,2016:38-39.
[4] 王喆.“今晚我們都是帝吧人”:作為情感化游戲的網絡民族主義[J].國際新聞界,2016(11):75-90.
[5] 王瑩.身份認同與身份建構研究評析[J].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01):56-59.
[6] 李樂之.傳播儀式觀下粉絲文化認同研究[D].湖南大學,2017:23-24.
作者簡介:賈丹陽(1996—),女,甘肅蘭州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文藝與文化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