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新聞:交戰雙方、傷亡人數、日期或是
別的。反政府武裝、突襲、自殺式……
中立的播報自歐陸對岸送至早餐桌
新的一天工作愉快!切換的新聞圖片
一小叢波斯菊佇立在廢墟邊
不能辨別幫派的槍聲從它的根莖升起
它熟知沖擊波的頻率,這一切
如同每日吸取
陽光、不太多的降水和同胞的血肉
浸入地表。隨時炸裂的立足之地
綠色旗幟下,孩子的黑眼睛
呆呆地凝視。花的搖曳在戰火里
花燃燒在幼小的瞳孔
爭奪、搶擄和偷襲。每一朵波斯菊就是
大地上的一朵傷疤,它用搖曳轉動頭顱
攝下暴行—盛開
坦克履帶下的笑聲被碾碎
托舉它,盡管細弱的莖快要被硝煙折斷
死,當你尚不能命名太陽
波斯菊便從每一處斷肢、饑荒和謊言下
—長出來
世賓:生生不息的波斯菊或者人類
這首詩至少兩處地方給閱讀者帶來希望。
雖然戰爭無處不在—在我們的歷史之中,戰爭就從未停止過,在我們的此時此刻,在某些地方,依然炮火連天,如果我們不借助媒體,我們可能無法覺察和感受到。那些生存,那血淚雖然我們沒有經歷,但都構成了我們的人生經驗;如果我們對此不問不顧,那么我們的生命就會陷入匱乏;對于他人的苦難的無視和麻木,就容易陷入野蠻,并容易被暴力征用。詩人雖然有一張安靜的早餐桌,但她通過閱讀,接通與世界的聯系,使她的生命得到了激活,她由此而抵抗了清凈的中產階級的平庸和麻木對生命的侵蝕。這也是這首詩著力奇妙的地方。許多人會在一個空間里呈現波斯菊精神風采,而張雪萌從虛擬的空間(新聞)到現實空間(詩人的空間),再到波斯菊的空間(戰火中的中東),使這首詩的書寫—波斯菊的見證和拯救,在多個空間得到展開。
從新聞帶入戰火的現場,詩人著力于對廢墟中一小叢波斯菊的抒寫。詩人抱著憐憫、同情之心,通過各種照片畫面的拼貼、疊加:槍炮、廢墟、綠色旗幟、孩子的黑眼睛、坦克履帶,重現了一幅戰火中的暴力、哀嚎,滿目瘡痍的戰爭景象。在此圖景中,一小叢波斯菊不屈不撓地活著,它是大地的傷疤,也是目睹罪行和不幸的攝像機,它同時也是生生不息的生命的象征。
在這首詩中,我們通過這些干凈、通透的詞語,在安逸與災難、和平與戰火、遺忘與見證、殺戮與拯救之間,獲得了一種穿越日常麻痹的生存狀態而抵達與廣大的人類生存共呼吸同命運的感受,恍惚間,生命之樹那茂密的樹葉在廣袤的大地上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