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
綜藝,尤其是綜藝真人秀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確實到了該反思“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時候。
手機上的各色瀏覽器,現在除每天奉上諸多“新聞”與節目重放,也時不時地推送些人物采訪片段。那天正好看到混剪的幾個當紅演員談綜藝真人秀,小吃了一驚。
首先是發言內容。本來以為演員們要說真人秀好話呢,結果大家眾口一詞都在喊累,有的說本來以為是出來放松的,沒想到好多時候早上五點就得起床,而且經常整天連跑帶顛的,比平時拍戲負荷還要大。還有的演員表示困惑——近幾年,電視臺都在播此類內容,但節目呈現出的演員的表現,跟那些演員在影視作品和舞臺上的表現,根本就沒什么關系。觀眾難道真愿意看嗎?看了之后,能有助于理解作品嗎?
其次是發言者的年齡和身份。也許是采訪者的局限,表達上述觀點的演員,多數都是年輕人。有的還是好幾個綜藝的紅人,電視上表現得沒心沒肺、“二話”頻出,這群人本來應該是綜藝真人秀繁榮的既得利益者,沒想到發起言來,竟然出奇地冷靜。兩下對照,呈現出當下演員在身心上的某種分裂感,也間接反映了綜藝,尤其是綜藝真人秀發展到現在這個階段,確實到了該反思“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時候了。
綜藝真人秀出現的前提,在于觀眾對明星私人生活的好奇。把明星請來,按照電視臺的策劃,讓他們自己扮演自己,半真半假地表演“明星的日常感”,從而達到“以拉近明星和觀眾距離”為節目看點的目的。
對觀眾而言,綜藝真人秀是一種再簡單不過的節目,明星們玩著、耍著就把錢掙了。對參演的演員而言,起先和觀眾一樣,以為是個容易活兒,后來發現這錢掙得可是不容易。有時遇見難度和強度過大的情節設計,說不定還會給身心健康帶來一定的沖擊和損害。
我們知道,凡當紅演員,其工作量往往都超負荷,身體亞健康屬于常態,一旦再參加同樣強負荷的真人秀,鬧出悲劇不是危言聳聽。前陣子看《怪你過分美麗》,每當高以翔那優雅的身形出現在畫面上,都讓人禁不住嘆一聲:“這么早就離開大家,實在是太可惜了!”
高以翔在參加綜藝時出現狀況,當然是極端的個案。但目前一些綜藝真人秀對參加者健康的壓榨,卻并非單純的個案性話題,至少之前我們在關于韓國的娛樂報道中,多少都讀到過。還有多年前,大家每提到作為“新生事物”的真人秀,都會聯想到美國電影《楚門的世界》。美國是真人秀興起的源頭之一,《楚門的世界》所揭示的那些參演者的痛苦,并非都是出自天馬行空的虛構,它們顯然是有著很豐富的現實生活來源。想想當初大導演彼得·威爾拍這部片子是哪一年?1998年!現在,22年過去了。
明星真人秀從來不是“玩兒著掙錢”這么簡單。所謂真人秀,本質上講,就是“玩兒人”的。具體說,就是靠參加者的才藝,靠他們遭遇意外情況時的急智反應,贏取觀眾和廣告商的青睞。明星真人秀首先也是真人秀,唯一不同的是參加表演的人名氣更大,出場費和廣告要價更高,明星們遭遇的各種輿論壓力也更大,僅此而已。與近年國內的情形近似,國外的真人秀偶爾也有演員遇險玩兒砸,差點搭上性命的極端事例。所以,真人秀最關鍵的有兩點:一是要確保參與表演者的健康和生命安全;二是節目內容導向正面、有趣和勵志。
在全世界無限推進娛樂工業化的今天,明星真人秀也好,素人選秀也好,需要考慮的都應該是——怎樣多保留一些人性、人道,怎樣對參演人員好一些,怎樣不讓商業目的徹底吞噬節目制作精神的全部。這既屬于全球性的專業話題,同時也是對各國綜藝創作團體智慧的測試。同時,它還暗含了媒體、綜藝制作精英和大眾趣味之間,既要迎合、互動,又要稍加約束、引導的微妙博弈。后一方面的任務,對于目前還明顯處于初級發展階段的內地綜藝真人秀來講,才剛剛被提上日程。
綜藝制作歷來都是有邊界的。一個是外在的制作技術、技藝上的邊界——它鼓勵著創作者們去不停地突破;一個是內在的創作精神上涉及人文的那部分邊界——它需要的恰恰不是“突破”和“升級”,而是人們的自律、恪守。這一點,從晚會時代到周末綜藝時代,再到近十幾年形形色色的綜藝真人秀時代,其實是沒有任何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