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爸爸

蘇見夏

“今年國慶假期，我爸答應帶我去靈山公園露營呢！”

九月的第二個星期四，景苑小學三（1）班的陽陽還沒踏進教室門檻（kǎn），就聽見肖麗麗在跟人炫耀（yào）她的出游計劃。靈山公園就在市郊，說不上是多遠的旅行，又因為疫情原因不能跨省流動，但即便是這樣，也已經夠讓陽陽羨慕的了！因為——

景苑小學是一所警察子弟小學，陽陽和班里一大半的同學都是“警二代”，但也有像肖麗麗這樣的另類——她的爸媽都在外企上班，只是把房子買在了附近，為了上下學接送方便，才來的景苑小學。平時都是朝九晚五，還有固定的法定假日，只要一放假，他們就會帶上肖麗麗去“親子游”。陽陽支著耳朵當雷達：“這是提前一個月就定好的呢，國慶是出游高峰嘛，得早點定！”

“唉！”陽陽默默嘆了口氣，打開了語文書，腦子里卻一直在思考同一個問題——

“為什么肖麗麗能天天見到爸爸，我就不行？”

確實，他今年九歲了，可真正和爸爸待在一起的次數，用一雙手都能數得過來。

就拿去年的生日來說吧，本來爸爸好不容易跟單位請了假，回來陪他切蛋糕、吹蠟燭，結果就在他閉上眼許愿的時候，爸爸的電話響了。放下電話后，爸爸拿起一旁椅子上的黑外套，輕輕地說了句“兒子，生日快樂”，轉身便消失在夜色里……

今年國慶節也是一樣的，昨天夜里他聽到媽媽跟爸爸打電話。一開始媽媽很開心，后來慢慢地就變得像溫開水一樣，連“咕嘟咕嘟”的水泡都聽不見了。到最后爸爸說：“國慶節是出游高峰期，這次我要到市郊執外勤，不能陪你和陽陽了。陽陽睡了嗎？替我親親他……”

他知道媽媽是很期盼爸爸回來的，可現實總是這樣殘酷！他只好把頭輕輕地靠在媽媽懷里，想安慰（wèi）她，也安慰自己：“沒關系的，媽媽，看不見爸爸，有我陪你呀！”

可是，陽陽的心里卻像猛灌（guàn）了一杯黑咖啡一樣苦澀。

哪個孩子不希望擁有一個像肖麗麗爸爸那樣無處不在的爸爸呀！

但是，這一次陽陽卻看見了爸爸，是從電視上看到的。

只見拿著話筒的記者姐姐在鏡頭前焦急地播報著救援的現場直播——

“事發地就在靈山公園附近的一處山地，昨夜暴雨導致了山體滑坡，多名游客被困，幸好特勤中隊及時趕到并組織搜救，并未造成人員傷亡……”

陽陽發現畫面中有一個人的背影特別熟悉，他恨不得鉆進電視里去辨認，一兩秒的猶豫后，他終于扯著嗓子大聲對在書房里的媽媽喊道：“媽媽，媽媽，快來看呀，是爸爸！”

爸爸作為這次任務的指揮官接受了記者姐姐的單獨采訪——他懷里抱著的那個小女孩，不正是肖麗麗嗎？而這正好讓屏幕前的母子倆看到了那張熟悉而堅毅（yì）的面龐。在攝像機掃過的鏡頭前，陽陽還看見了班上同學王子奇的爸爸、趙令儀的爸爸。原來他們是和爸爸一塊兒執行任務的。他趕忙打電話，讓他們也看看自己平時看不見的爸爸：“你爸爸上新聞啦！快看快看！”

“作為警察，保護人民是我的初心，這是我應該做的。但就是不能時刻陪伴在家人身邊，我虧欠他們太多。不過，誰讓我是警察呢！我相信他們會理解和支持我的……”

聽完這句話，陽陽的眼淚再也抑（yì）制不住，奪眶而出。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是驕傲的眼淚，是喜悅的眼淚，更是在那一瞬（shùn）間理解了爸爸的眼淚。

后來，被陽陽爸爸和隊友們救下來的肖麗麗特地找到陽陽和其他同學道謝： “爸爸告訴我，正是因為你們平時很少見到的爸爸，才讓我們每天都能享受自己爸爸的陪伴，謝謝你們！”

這一刻，他明白了，原來，他經常看不見的特警爸爸，就是那個負重前行的人。

今天放學，他一定要對電話那頭的爸爸說一句：“爸爸，您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