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出臺反家暴法地方版

胡妍 張玉榮

今年7月，河南一女子遭家暴跳樓、起訴離婚一事引發社會廣泛關注。6月，劉女士提起離婚訴訟，當地法院以“雙方意見不統一”為由要求調解，不作判決。7月28日，劉女士向媒體透露，自己終于收到離婚判決。劉女士的經歷再次引發了公眾對家庭暴力的高度關注。一天后，廣東出臺了反家暴法實施辦法給社會大眾打了劑強心針。

7月29日，由廣東省人大、省婦聯起草的《廣東省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家庭暴力法>辦法》（下簡稱《辦法》）經廣東省十三屆人大常委會第22次會議表決，全票通過。對于社會上普遍將嚴重的家暴行為當作家務事、和稀泥的做法，《辦法》明確了對違反治安管理行為和犯罪行為的立案處理;對于《辦法》中涉及的有關家暴行為，受害人要求查處的，有關國家機關、人民團體、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應當尊重受害人的真實意愿，不得以維持家庭關系等理由予以勸阻。

總結司法實踐和域外經驗作出創新規定

“我省家庭暴力案件總體呈現量大面廣、形式多、舉證難特征。2016年—2018年，全省婦聯系統共受理家庭暴力信訪14172件，約占信訪總量1/5，且基本呈現逐年上升趨勢。2016—2017年全國離婚糾紛一審審結案件中，我省涉及家庭暴力的案件量排名位居全國第一。我省因家暴而導致的民轉刑重大案件也時有發生，家暴現象不容忽視。”廣東省人大社會委副主任委員陳永康認為，社會上仍普遍存在家庭暴力是“家務事”的錯誤觀念，有的職能部門對家庭暴力“不想管”，反家庭暴力部門職責分工不明確，公安機關處置家暴案件不規范，家庭暴力受害人舉證難，對家庭暴力受害人救助不足等，需要通過地方立法，進一步明確政府及職能部門和有關組織的職責，強化法治宣傳教育，落實強制報告、公安告誡、人身安全保護令制度的有效實施，形成齊抓共管、社會共治的反家庭暴力工作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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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辦法》的出臺，相關職能部門普遍評價內容更明確，也更具體。特別是將目睹家庭暴力的未成年人納入保護救助對象，引發社會廣泛關注與好評。《辦法》第五十條第二款規定“目睹家庭暴力的未成年人是家庭暴力受害人。”據了解，這條規定是在總結廣東地方司法實踐經驗和借鑒域外有益經驗的基礎上，作出的創新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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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介紹，這條創新規定的思路來源于廣州市一宗人身安全保護令申請案。2016年，阿敏（化名）因與丈夫阿澤（化名）離婚糾紛一事起訴至法院。阿澤得知后前往阿敏父母家中協商，期間阿澤情緒失控持刀砍傷了阿敏，兒子小棠（化名）目睹了這一幕。隨后阿敏在律師幫助下成功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由于在該保護令失效前該案未開庭，阿敏申請保護令延期，法院認為保護令生效期間，阿澤未實施家暴、騷擾行為，駁回請求。辦案過程中，法院委托了社會觀護員到學校與小棠進行深度交流。發現小棠父母在他兩歲起就吵架。目睹家暴后，小棠接受了近一年的心理咨詢，仍有噩夢、煩躁，對父親有明顯的抗拒情緒。2017年，阿澤來學校接小棠放學，強制拉其回家，小棠掙脫后沖回學校。小棠經歷此事后，感到害怕，經母親勸阻才肯返校。廣州市婦聯為阿敏母子提供心理支持，并協助律師團隊為小棠申請人身安全保護令，經法院的聽證程序，法院最終同意頒布該人身安全保護令。

參與案件辦理的廣東五美律師事務所主任李小非表示，在域外的這個理論研究中，目睹家庭暴力的兒童所受的傷害包括身心方面的傷害。即使沒有看見父母關起門來打，只是在外面聽到了打罵、哭鬧的聲音，都會受到很大的傷害。“辦案過程中，我們與法院商量，借鑒域外經驗，做了個大膽的嘗試，提出在這個特定的案件中，除了母親是家庭暴力的直接受害者，孩子也是。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我們拿到了法院發出有可能是全國第一例以目睹家庭暴力的兒童作為申請人的人身安全保護令。”

省人大常委會法工委社會法規處處長吳章敏表示，將目睹家庭暴力的未成年人納入保護救助對象，是保護未成年人不再遭受家暴“軟傷害”的一次立法實踐。切實體現了法治進步，釋放出更多保護未成年人權益的法治正能量。

此外，反家庭暴力法明確規定，反家庭暴力是國家、社會和每個家庭的共同責任。辦法在此基礎上作了進一步細化，明確反家庭暴力工作“實行社會共治”《辦法》明確了政府、有關國家機關和社會各方面的職責，明確了有關單位和個人勸阻的權力和危險情況下報案的義務，有利于改變反家庭暴力是家務事的錯誤觀念。

完善了家庭暴力的處置機制

吳章敏介紹，《辦法》明確了首接責任制，規定了家庭暴力的救濟途徑和維權渠道，明確了有關單位和公安機關對家庭暴力投訴和保護的分類處理，對強制報告制度、告誡書的相關制度以及人身安全保護令制度、法院家事調查制度進行了細化規定，有利于推動家庭暴力處置規范化、程序化。主要包括幾大方面的亮點：

完善了聯動工作機制，明確首接責任制和重大案件聯合辦理制度等要求。針對目前反家庭暴力工作中職責不清、互相推諉，導致部分受害者無處投訴和求助的問題，《辦法》第二十條規定：縣級以上人民政府應當組織有關部門、單位，制定反家庭暴力工作流程，建立家庭暴力受害人投訴的受理、跟進和轉介等制度。首先接到家庭暴力投訴、反映或者求助的部門、單位，應當按照工作職責做好受理、跟進和轉介工作，不得互相推諉;涉及多個部門、單位職責的重大家庭暴力案件或者社會影響惡劣的家庭暴力案件，應當聯合其他有關部門、單位共同處理。

“聯動工作機制是個亮點，也是我們重要的工作內容。各部門都要聯動起來，從面上工作還是從個案處理角度，公安、婦聯、村居委、社會組織、用人單位等都需聯動起來。反家暴法的規定是預防為主，處置和救助也很重要，需要把各個方面的力量充分發動起來。”廣東省婦聯權益部部長陳秋鵬說。

強調了對違反治安管理行為和犯罪行為的立案處理的明確要求，第二十四條規定，對違反治安管理的家庭暴力行為，公安機關應當依法受理并查處;涉嫌犯罪的，應當依法立案偵查。對本辦法第二條第二款第一至三項規定的家庭暴力行為，受害人要求依法查處的，有關國家機關、人民團體、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應當尊重受害人的真實意愿，不得以維持家庭關系等理由予以勸阻。這一規定有利于推動查處打擊嚴重的家暴行為，避免因為家務事難斷等觀念影響，保護受害者的權益。

規范公安機關接處警，“四種情形”應當出具告誡書。明確要求公安機關將家庭暴力警情納入“110”接處警工作范圍，接到家庭暴力報案后應當及時出警，制作出警記錄，并做好制止家庭暴力、收集證據、查明基本事實、協助救助、進行傷情鑒定、協助庇護、告知受害人享有權利等工作。

此外，《辦法》還完善強制報告制度;豐富了人身安全保護令措施，可以申請多項保護措施、法院分批多次作出;完善了家事調查制度和律師調查取證制度，明確在家庭暴力民事訴訟中，受害人因客觀原因不能自行收集證據的，可以委托律師依法調查收集相關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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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社會上普通存在的家暴行為的根源，廣州市婦聯主席劉梅表示，一方面，傳統觀念里存在男尊女卑思想;另一方面來源于社會壓力，男性要扛住家庭責任，但現實生活中會遇到很多挫折，壓力過了頭就會要找一個宣泄口，可能會發生酗酒、家暴等行為;具體到家庭里，兩人經濟、地位不平等，妻子沒工作很容易成為宣泄口。她建議，作為女性還是要有一份職業，有一份寄托，經濟的獨立才有一切的獨立。

廣州市家庭建設協會執行會長張鐵彬進一步從心理層面對家暴行為進行了解釋。從家庭層面來看，家暴只是一個行為動作，背后是其中一方因對方觸犯了他的底線和信任，出現極端的憤怒情緒。而人格50%是由家風家教產生的。“我們也做過研究，對一個人的人格成長過程中價值觀50%來源于家庭教育、家風家教，20%來源于學校，20%來源于社會等其它層面。所以婦聯推行家風家教建設對反家暴是極其重要的，我們在深化推進工作，營造很好的家風家教建設。”

據了解，廣州正在推進第六次文明城市創建工作，設立了精神文明創建13項專項行動，其中第一項就是深化文明家庭的創建。劉梅介紹，廣州將通過家教家風弘揚行動、童心向黨立德行動、和諧家庭共建行動、綠色家庭環保行動、書香家庭閱讀行動構建平等文明和睦穩定的家庭關系，從源頭上重塑家風家教，預防和防止家庭暴力的發生。

反對家庭暴力，構建和諧家園。陳秋鵬表示，“省婦聯多年來一直積極宣傳反家暴的法律法規，今年將開展100場反家暴宣傳教育活動。婦聯干部人手不夠，于是我們把志愿者、社會組織等聯合起來，還有律師、心理專家等各方力量。”

除了宣傳工作，陳秋鵬介紹，婦聯還需處理具體的家暴咨詢、投訴、求助等。在廣東縣級以上婦聯一年大概有5000多信訪量，求助的大概占40%左右。婦聯有專門接待信訪的工作人員，還開通了婦女維權熱線12338，工作量總體比較大。此外，全省目前有36個省級婦女維權服務站，可以為個案提供深度服務。

廣東省婦聯維權服務站站長王飆塵告訴記者，“我們在個案處理方面，更多的是為受害人去考慮，站在她的角度回應她的需求，同時又要把她的人身安全放在前面，要給她全方位的指引和關懷、支持。婦聯接觸過很多類型的案件，如公安出告誡書的，向法院申請保護令的，還有一些嚴重的需負刑事責任的家暴案件。從法律上得到支持，到重整生活秩序，婦聯都持續給予支持。”